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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真的,这阵子政治气候那么敏感,我都有点担心市场会不会忽然大跌。”谈靖宇边说,一边从酒架那边拿出一瓶红酒来,对他的客人赵功保道:“这只酒是八八年的,价钱便宜,试试,虽然干一点,但也可以喝呢。”
    坐在赵功保旁的赵太太,连忙阻止道:“不要了!今晚他已经喝得过量了,不要再给他喝!”
    谈靖宇像没听到赵太太的话一样,已走开去把扔在咖啡台上的开瓶器拿起,径自去开酒,又道:“一定要试一点点,功保的酒量我知道的,他还可以多喝一瓶呢。”
    “这……”赵太太想开口。
    “云芝!你就由他们男人喝吧!我家那个难得有人肯陪他喝酒聊天,功保的酒量我们知道,由他喝吧,我们过来吃水果,聊点别的。”谈太太这时向赵太太笑道。
    “但他最近胆固醇又高了,医生要他戒酒,他老是贪杯。”赵太太还在唠叨。
    “哎呀!算了吧,像我们快到四十的人,有哪个不是胆固醇过高的?只要未到危险界线便好了,小心点饮食已足够。反正功保也不会天天喝呀,难得今天你们第一次来我们家,让他破破戒吧!”
    主人家那么客气,赵太太也不好意思再坚持了,她也让谈太太拉到饭厅那边坐,由得两个男人在客厅那边喝酒聊天。
    “说真的,搬来差不多一年了,每次说请你们来吃饭,结果不是你家那位临时有事,就是我那位要出差。说实在的,别以为香港弹丸之地,但各忙各的,真要碰个头,好好的聚一聚,也不容易。”
    这时作为女主人的谈太太,拉了椅子让赵太太坐下,又去张罗热茶出来给她,继而拿了些像硬壳果之类的茶食,放在餐桌上。
    “可不是。像章太太,我去年就跟她说了,要约她与你一起吃顿饭;怎料,我到上个星期,陪功保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宴,竟意外的在那儿见到她。但专诚约会吗?反倒到现在仍约不到!”赵太太一边喝茶一边道。
    “我们还经常通通电话,可是,像程黛霞,你知道她吧?我差不多半年未跟她联络过了。唉!也不晓得平时每天到底忙些甚么?胡里胡涂的混日子罢了!”
    这时,赵太太向饭厅及客厅那边瞥了一眼,道:“你刚才说,你们搬来这儿差不多一年啦?我怎么好象觉得你们搬来这儿不过几个月?”
    “甚么几个月?要是连装修时间,都差不多一年零两个月了。”谈太太马上说。
    赵太太继续向屋里环视,只见屋里的陈设及装璜别出心裁,可以看得出,主人确曾花过许多心思;而且谈氏夫妇的品味颇高,好象客厅里那套中式的花梨宫座椅,放在西式的客厅中,而能够那么调和,就全靠主人的色调配合与布置的巧妙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甚么缘故,这房子虽然布置得极舒适,地方又够宽敞,但赵太太总是感到这屋子不大自然,自己坐着不大安稳。
    虽然她与谈太太可以说得上是很谈得来的朋友,但要她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她还是没这个勇气,毕竟首次造访谈家,也可看得出,主人夫妇言谈之间,对他们在这屋里所放的心思,十分自傲。
    当她斜眼望向客厅那边,见两个男人谈兴仍浓,不好意思趋丈夫告辞。
    “对了,来了这么久,还未知道洗手间在哪儿,我想洗洗手。”可能晚饭时汤喝多了点,赵太太感到有需要上上厕所,便向主人询问。
    谈太太马上站起来说:“就在这边。”
    谈太太把她领到走廊旁边的客人洗手间,顺手替她把灯开了,说:“你请随便。”
    赵太太入了大理石铺天盖地的洗手间,更进一步了解主人在屋内花的心思和金钱,实在不少。
    洗过手,很本能的想理理头发,看看唇膏褪了多少。但找遍整个洗手间,竟然找不到一块镜子!
    赵太太不由自主嘀咕起来:“怎么搞的?每样都花了心思,却连镜子也不镶一块!”
    但没有镜子的洗手间并不稀奇,既然没有镜子可照,当然不会再逗留在洗手间,便重回饭厅。
    回到饭厅时,却不见了谈太太。
    正自奇怪时,听到谈太太的声音在厨房那边响起:“云芝,你坐一下,我拿西瓜出来给大家吃。”
    “你别又张罗了,我们都吃得撑不住啦!你出来陪我坐坐吧。”赵太太响应着。
    不过,她并没有进厨房帮手;她有个习惯,每次去完洗手间,都要照照镜子,看看头发乱了没有,所以这时她很自然的再坐下来,拿起手袋,自里面掏出自己的粉盒来,想打开粉盒盖子的镜,好检视一下自己的头发到底乱了没有?
    然而,就在她刚要把粉盒打开时,忽然,背后有一只手飞快的伸过来,一把就将粉盒夺过去。
    完全不知道发生甚么事,粉盒就给人抢了,赵太太吃惊的低呼了一声,回过头去,发现抢夺自己的粉盒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儿的女主人谈太太。
    “徐璐!”赵太太呼着谈太太本来的名字,惊讶万分的问:“你--”
    “不要把粉盒打开!”谈太太似乎十分着急,却又像十分尴尬,不晓得如何解释才是。
    “到底我做错了甚么?到底这粉盒有甚么不妥?”赵太太对于谈太太的表情,完全不能理解,十分惶恐的问。
    “云芝,对不起,我……我抢你的粉盒不是恶意的,我只是怕你……”
    “怕我?”赵太太越听越一头雾水。
    “我不是怕你,我的意思是……我怕你真的会打开粉盒。”谈太太结巴巴的解释。
    “但我的粉盒有甚么毛病呢?”赵太太更加迷惑了,她望了仍在谈太太手上,却属于自己的粉盒,便问谈太太。
    这时,两个正在饭厅喝酒的男人,依然对当前的投资气候各抒己见,高谈阔论,对饭厅这两个女人抢夺粉盒完全不知情。
    谈太太看了看他们,又很为难的望了赵太太一眼,终于低声的道:“我们不要在这儿谈,我们走出门口说去。”
    “走出门口?”赵太太又是一愕,似乎搞不清谈太太的意思,故而郑重的问:“你是说离开这儿?”
    “对。我们出去走廊,然后让我详细告诉你。”谈太太坐言起行,率先领着赵太太往大门走。
    “咦!你们上哪儿去?”出门是必经客厅的,谈靖宇见到两个女人走出门,连忙好奇的问。
    “我……忘了看看信箱,所以让云芝陪我下去看看。你陪功保继续喝酒吧,我们很快便上来了。”谈太太找了个借口。
    两个男人不虞其它,果然继续他们的财经话题。
    当赵太太满腹狐疑的随着谈太太走出大门后,站在门前,谈太太便把刚才抢来的粉盒递给她,并道:“现在还你了。”
    接过粉盒后,赵太太急不及待便问:“到底甚么事这么神秘,竟要走出来才说?”
    “现在你打开粉盒也没问题了。”谈太太严肃地道。
    由于谈太太的态度太谲异了,赵太太接回自己的粉盒,反倒没打开它,只问:
    “到底我的粉盒出了甚么问题?你说清楚呀!”
    “你的粉盒没问题,我是怕你在我屋里打开它,我的家不能有镜子。”谈太太道。
    “你说甚么?你家不能有镜子?”赵太太重复着谈太太的话,惟恐自己听错了一样。“那是甚么原因?我从来未听过那么怪的事!”
    “这……反正我家不用镜子的。”谈太太吞吞吐吐的,并没有合理的解释。
    赵太太见她这副样子,哪里肯放过她?便用很诚恳的语气问:“徐璐,你到底有甚么难言之隐?不妨坦白告诉我呀!”
    “我……没有!怎会有呢?不过,我们家不用镜就是了。”谈太太仍然矢口否认,但她的神色看来十分不自然。
    “你一定有特别原因的,每个人的屋里总有镜子呀,怎会用不着呢?”赵太太直把谈太太的薄弱理由戳穿,“徐璐,不瞒你说,你们的房子,实在布置得很好,但刚才我暗自打量,总是觉得虽然布置得那么漂亮,仍然似有甚么不妥,现在才想起,那是因为全屋里都没有镜!”
    谈太太低下头,沉默不语。
    “再说,刚才我进洗手间,想拨拨头发,发觉你们没有镜子,才拿粉盒出来,但马上便给你阻止了。徐璐,若没有特别的原因,你不会这样做的,而且你连跟我在屋里说话也不放心,扯我出来,那更加证明事情绝不简单。”赵太太十分有诚意的,又道:“你告诉我呀,到底你们家有甚么事?看看我可能帮得上忙吗?”
    “不!没有用的,谁也帮不了!”谈太太道。
    “到底是甚么原因呢?”赵太太听了谈太太的回答,知道她果然是有苦衷,因而再问。
    “我家不能有镜,否则住在我家那位第三者,便会生气了。”谈太太低声道。
    “你们家除了你们夫妇外,还有别人住吗?”赵太太听得呆了。
    谈靖宇夫妇无儿无女,上二千呎的单位,只住他们两人,但忽然听她说有第三者,登时令赵太太万分震惊。
    “不是你家的那口子有别人吧?”赵太太说完后,又觉得自己问得很傻,如果真的是谈靖宇有第三者,也不会把她移到家里一起住吧,起码她了解谈太太的脾气,绝对不会容忍丈夫有婚外情。
    果然,谈太太把头摇得像搏浪鼓一样,道:“你误会了,不是靖宇有外遇,是我们的房子本来就有个原居民,我们当初买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搬入去后,装修好了,才晓得的。”
    赵太太皱着眉,她有点儿明白谈太太的意思了,不过没得到她亲口证实,又不敢说出来。
    “初时我们也不知道的,当我们把浴室的镜箱挂好后,不到半天,忽然之间,镜箱整个碎成片片;而且本来已经收拾得十分整齐的浴帘、煤气热水炉的通风管等,全部给破坏了,我们当时还以为地震呢!”
    “怎会这样?你的意思是那个第三者弄出来的?”赵太太小心奕奕的问。
    谈太太苦恼地点着头。
    “到底他是谁?”赵太太实在十分焦灼,又问。
    “到现在我仍不知道,只晓得她是个女的。”
    再也忍不住了,赵太太冲口而出:“你的意思是那个女的……不是人?”
    谈太太点点头。
    “我的天!”赵太太呻吟起来,用十分同情的目光望着谈太太,又道:“你怎会仍住在这儿呢?”
    “她……平时不会现身的,只要不挂镜子,便不会刺激到她。”?
    “话虽如此,但谁家不用镜子?不用看看自己是是否穿戴整齐?怎能不挂镜子呢?赵太太对谈太太的话极不赞同。
    “当初确实不惯,现在倒惯了。”
    “怎可能惯?”赵太太叫起来,“我就无k想象,没有镜子怎生活?”
    “别忘了我们是两个人一起住的,互相帮对方看呀!”谈太太回答。
    赵太太瞪了她一眼,为之气结,但隋后又道:“好!算你这样答得通,但我始终不明白,你们夫妇俩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与鬼同居,还住下去?要是我,马上便把它卖出去!”
    “云芝,说倒轻松,但我们花在布置这房子的钱及心血,实在不少,怎可以说卖便卖呢?大家老朋友,可以坦白跟你说,我们放在装修上也差不多一百万,卖出去要亏本的。”
    赵太太一时语塞。她明白谈太太没有说谎,他们房子的装修,可以看得出是用最上乘的材料,样样讲究,的确花费甚钜,要卖出去,有可能亏本的。
    “而且,讲句老实话,只要没有镜子,那个……第三者根本不会出现,也不会骚扰我们的。我们相安无事住了差不多有一年。”
    “但我真的不能明白,为甚么那女鬼对镜子有那么大的反应?你们是挂了镜子后才见到她吗?”
    “我们第一次在浴室挂了镜箱后,给她砸碎,还不知道她原来忌镜子的。后来我们搬衣柜入睡房,衣柜门里有个直身镜,当我本能的拉开门照照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当时她就站在我的背后!”
    “哦?”赵太太听得十分紧张,瞪大眼睛望着谈太太,连声音也颤抖起来:“她的样子如何?”
    “她……”但见谈太太打了个哆嗦,然后才道:“她……我不会形容,总言之,我从未见过那么可怕的样子。她又不是血流披脸的那种鬼魂,却是脸上左一块肿起,右一块凹下去,好似发麻疯一样,而且鼻又缺了一角,嘴唇又厚又有一角塌了下去!”
    “她怎样了?”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反正我回头时,却见到眼前有个白影似的,又似一团雾般,向我拂了一下,令我觉得阴风阵阵;突然背后的镜全碎了,接着我便听到有个声音嘶叫着:‘谁敢在屋里放镜子?’后来,好象电影里的镜头一样,我见不到甚么东西,顶多是一团雾,但我睡房里的床单、枕套、被单,甚至衣服,全都给撕了,而衣柜那么大件的家具,都给一股无形的能力推倒了,还险些压住我的脚!”
    赵太太听得毛骨悚然,伸伸舌头,道:“还好你刚才阻止了我打开粉盒,万一我不知就里打开它时,你家那只女鬼,可能对我大发雌威……”
    “是的,她最恨镜子的,所以若你真的打开粉盒,会出现甚么事,真的很难预料。”
    “徐璐,究竟那女鬼是甚么身分?怎会在你这个单位里的?你有查过吗?”
    “我问过人,原来她是我这个单位上一手的业主,在屋里自杀死的。”
    “自杀死的?怪不得那么厉害。”赵太太有点恍然大悟。
    “她不是因为自杀才那么厉害,后来我听大厦管理员说,才知道她原来就是郑三珍!”
    “郑三珍?你是说那个过气女明星?”
    “就是她。”谈太太点着头,表情十分无奈。
    “我听说自杀死的人,真的特别猛鬼,唉!我真服了你们夫妇了,明知道这层楼的前业主是郑三珍,怎么你们还住下去?”赵太太极之不以为然道。
    “虽然是这样,但我刚才说了,我们真的花了许多钱及精神在屋的装修方面,要我们搬,怎舍得呀!”
    “原来郑三珍是自杀死的吗?怎么当时的娱乐版报道她心脏病发死的?”
    “报纸当然这样写。有哪个女明星自杀,不是说吃错药,又或者是心脏病的?除非是中煤气毒,送到医院弄了半天也救不活,通了天之后,想不承认自杀也不行,其它多半是瞒天过海的。”
    “那个郑三珍死的时候,早已经不大出来活动的了,听说她早已嫁人,能住在这儿,环境也不错呀,为甚么要自杀呢?”赵太太很好奇的问。
    “谁知道呢?”谈太太耸耸肩,又道:“我们出来很久了,两个男人不知道我们在搞甚么鬼。回去吧,其实并没有事的,只要屋里没有镜,那鬼魂便不会出来,你大可放心。”
    虽然这么说,但回到屋里的赵太太,却是坐立不安,往四周环视,好象随时随地在某个角落会有鬼魂突然出现似的。
    “你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由于不敢在屋里谈鬼魂的事,赵太太急于离去,所以一个劲儿的趋促丈夫。
    “你急甚么呢?我跟靖宇兄还有半瓶酒没有喝完。”有三分酒意的赵功保不耐烦道。
    “我看靖宇也真的差不多醉了。”谈太太倒是了解赵太太急于离去的心情,所以在旁插嘴。
    赵功保是个颇机伶的人,听到谈太太如此说,倒不再坚持,便站起来道:“好吧,我们改天再喝,有女人在旁边,要想喝个痛快根本不可能。”
    过了两天,谈太太与赵太太在外边喝下午茶,平时她们各忙各的,很少会见面见得那么频密,今次是特殊的,原因当然是关于谈家原来有鬼的事。
    谈太太的表现倒是一如往昔。
    “我真是服了你,住在鬼屋里,竟然可以若无其事的样子。”赵太太却是煞有介事,“你真的一点不怕?”
    “当初是有点怕,但自从弄清楚那女鬼只是不许有镜子在屋里,那就没有甚么可怕了。”谈太太一副很镇定的样子。
    “但你明知屋里有鬼,而且……家里没有镜子,多不方便!”赵太太不以为然的说。
    “就当是与人相处,彼此迁就吧。”谈太太不置可否的回答。
    “我真的服了你们夫妇俩!”赵太太瞪了女伴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今天约你出来,是因为我查到了一点关于郑三珍自杀的事情。”
    “哦?"谈太太对于这个消息,倒是甚感兴趣。
    赵太太神秘兮兮地望望左右,才悄声的说:“原来她是因为丈夫有外遇,所以愤然自杀的。”
    满以为谈太太对自己带来的消息会有很大的反应,可是事实却相反,谈太太不过是点了点头,依然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赵太太十分失望,忍不住便问:“原来你早知道郑三珍自杀的原因?”
    “没有呀。”
    “没有?怎么你听到我的话,仍然无动于衷?”
    “郑三珍生前经常与丈夫吵闹,甚至曾大打出手,因此而上过警署,这事我曾听管理员说过。”谈太太仍然是一副淡静的口吻,“女明星嫁给有钱人,能真正幸福的甚少。至于说到郑三珍的丈夫有外遇的事,很平常呀,毕竟,她死的时候已四十开外,她的丈夫大概嫌她人老珠黄吧。”
    “但我打听得到的消息,还不止此。”赵太太见到自己并未能令谈太太动容,又接着道。
    “哦?还有甚么?”
    “我现在多少明白,郑三珍的鬼魂,为甚么不许你家有镜子了。”
    “你明白?甚么原因呢?”
    “我听说郑三珍早年当女明星时,曾到台湾整容。你知道台湾早年的整容术,效果一般。后来,丈夫嫌她老,她便变本加厉的再去整容,结果把自己弄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丈夫索性要跟她离婚,她自己也没有脸目见人,所以才走上自杀一途!”
    “真的这么可悲吗?”谈太太终于有点动容了。
    不过,她的口气却教赵太太十分惊讶,便问道:“难道郑三珍整容整坏了脸,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详情,但管理员曾经透露过,说看郑三珍的模样,简直不能相信那样子的女人可以做明星,据说她丑得似女巫。”
    “这管理员倒没有形容过分呀,我有个亲戚的工人,曾经在郑三珍家里打过工,就是她透露出来的,据说郑三珍因为整容整坏了脸孔,到她自杀前的一段时间,根本不许人照镜,全屋的镜子都给她打碎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不喜欢我们家有镜。”谈太太恍然大悟。
    “你现在明白了,”赵太太觉得自己打听消息,总算没有白费,便苦口婆心向谈太太道:“徐璐,你若坚持要住下去,得想想办法呀!”
    “想办法?想甚么办法?”谈太太一时间听不明白赵太太的意思。
    “当然是赶鬼呀!”
    “赶走郑三珍的鬼魂?”谈太大惊讶的叫起来,“这怎么可以呢?”
    “甚么?原来你从未想过要这样做吗?”赵太太也是十分吃惊。
    “我不会这些东西呀,我们又不认识甚么张天师之类的高人,听说赶鬼是很邪门的人才懂的,你晓得,我家那个……不喜欢这类事情的。”谈太太顿了顿,又道:“而且,她本来住那儿的,一下子赶走她,是否做得太绝?她毕竟很可怜呀。”
    “徐璐,你的脑袋究竟怎么想的?你们花了那么多心思装修自己的家,却因为一个横蛮无理的鬼魂,弄得连镜子也没有,使自己不便,难道那就不可怜吗?”
    “云芝,你的好意我谢谢了,不过,我想现在跟郑三珍的鬼魂相处得还不错,大家河水不犯井水,若把她赶跑,她会不会无家可归呢?”谈太太婉转的说。
    “你这么好心,为甚么不干脆给她打场斋?超度她一下,好让她的鬼魂早日安息,那便不用来烦你呀。”赵太太冷哼一声道。
    “打斋有用吗?”谈太太狐疑的问。
    “你不是真的要打斋吧?”
    “我倒没想过做任何事,但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可以考虑。”
    “算了,你当我没有讲过吧。其实我也不明白你,竟然肯住鬼屋,换作我是你,第一时间便把它放盘卖掉。那明明是个变态鬼,你居然还容忍她!”
    “想想人家怪可怜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相安无事,也就算了。”
    “真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替你找到郑三珍生前许多资料,你竟然若无其事。”
    “云芝,我很感激你的好意呀。但那郑三珍暂时对我们也没有太大的恶意,而且,靖宇一向赞成和平共处,我也作不了主呀!”
    “话可不是这么说,郑三珍的冤魂不息,长期困留在屋里,灵魂无法超生,假如你做点事情,让她可以安息,也等于帮了她。”赵太太道。
    “但那会伤害她吗?”谈太太的口气开始有了变化,似乎为之意动了。
    “怎么会?你想想,如果她能安息,快点跑去轮回,你岂不是帮了她,而又帮了自己?难道你真的永远不在家照镜子?多不方便!说句老实话,你费了那么多心思装修家居,的确是很漂亮,可是连一面镜子也没有,倒变得怪怪的,不是白费心血吗?”
    谈太太终于被说服了,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回去跟靖宇商量一下,如果他赞成,我们再研究到底有甚么办法可行?”
    “对呀,你这样才真是助己助人。”赵太太接腔。
    谈太太回到家里来,却意外地发觉丈夫谈靖宇竟然陪着一个陌生的、满头银发的老先生坐在客厅里。
    “我太太回来了,”谈靖宇见到她时,连忙向客人说了句,又对她道:“徐璐,快过来见见马老师。”
    谈太太一听,便惊喜交集地向那位老先生道:“原来是马老师,真想不到你会大驾光临,真对不起,不知道你会来,我刚出去了……”
    “别客气,我与靖字也是刚回来。”那位被称作马老师的老人家笑容可掬的道。
    谈太太虽然是第一次见这位马老师,却时时听丈夫提起,他是堪舆学大师,等闲不上人家的门去,经他看过风水的人,多能趋吉避凶,以后事事顺畅。
    虽然他们夫妇俩都不大相信这些,但由于马老师曾经是谈靖宇中学时的校长,当时谈靖宇的家境很差,马老师曾为他付过学费,所以谈靖宇对他十分尊敬。
    年前,马老师随子女移民到美国去,早阵子偶然听丈夫提过马老师似乎在外国住不惯,回到香港来,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会到自己家中作客。
    谈太太知道丈夫对这位马老师十分尊敬,所以连忙放下手袋,亲自到厨房去泡过些上好的茶叶,又拿了些点心出来,尽女主人之职。
    当她再度转出客厅时,却见到马老师在丈夫的带领下,在屋里到处走。
    “靖宇,我看你这屋风水本来很不错,但你的布置却大有问题。”当马老师重新坐下来后,就这样的对谈靖宇道。
    “是的,请老师指教。”谈靖宇恭恭敬敬地回答。
    “就拿客厅这面墙壁来说吧,它本来面对阳台,阳台外边便可以望到海港,那儿最适合放一面大镜,把水吸了入来,那么你的财运一定会比目前好许多。”马老师说。
    “这……这……”谈靖字一听,登时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他这样的表情,当然瞒不过马老师的眼睛,老人家忙问:“怎么了?靖宇,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你这间屋,明明布置得不错的,何以独欠镜子?而刚刚我一提到镜,你的反应竟是那样怪异。”
    “老师,我这儿……不可以放镜子的。”谈靖宇终于老实回答。
    “为甚么?有何原因?”马老师眉头一皱问。
    “这……”谈靖宇望望客厅四周,也不晓得该怎样回答才是。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有甚么困难,坦白说呀!难道你连老师也信不过?”马老师见到他这模样,有点不满。
    “这……唉!”谈靖宇望望妻子,又看看马老师,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是这样的,我这儿还有个平时见不到的……住客,她……她可不喜欢见到镜子。”
    马老师的眉心打结,问:“你这是甚么话?我完全听不明白。”
    谈太太在旁,鼓起勇气插嘴道:“是这样的,马老师,我们这层楼的上一手已过世的业主,仍然未搬。”
    “哦!”马老师错愣的望了谈氏夫妇一眼,然后如梦初醒的道:“原来这儿有鬼!难怪屋里有股怪怪的,阴气弥漫的气息。”
    谈靖宇夫妇很明显地尽量避免提起“鬼”字,现在乍听马老师这样冲口而出,面面相觑,似乎有点害怕。
    可是,马老师似乎艺高人胆大,他站了起来,眼睛向客厅溜了一遍,叫道:“甚么鬼魂这么恶,居然不让人挂镜子?怕照到自己的模样吗?”
    本来,马老师这只是随口的话,却想不到谈太太在旁已忙不迭的点头。
    “看你们害怕成这样子!有甚么可怕的?冤魂不息的鬼魂,一是死不瞑目,一是生前有甚么未了心事,没甚么大不了,你们不必怕呀!可知道那上手业主怎么死的?”马老师看到他们夫妇俩的样子,便安慰他们道。
    谈靖宇一向对这位老师十分敬佩,既然他再三强调鬼魂无甚可怕,于是他便大着胆子道:“上手业主是位过气的女明星,死于自杀。”
    “自杀的?女明星自杀,多半是用来吓唬吓唬人的,大概弄假成真,所以入了枉死城,才至冤魂不息。”马老师点头道。
    可能受了丈夫的影响,本来,他们在家中从来不敢讲鬼魂的事,但这时谈太太忍不住插嘴了:“这位女明星整容失败,加上婚姻不如意,所以自杀。大概因为她受不了自己的样貌,所以痛恨镜子,才不让我们在屋里挂镜。”
    “你怎么知道的?”谈太太的话,不但令马老师震惊,连谈靖宇也是头一次听到,因而惊愕地问太太。
    “今天我与云芝一起,是云芝替我查到的。”谈太太干脆把今天赵太太告诉自己的一切说出来。
    谈靖宇登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不喜欢镜子,怪不得我们初时一悬镜子,就会出现不愉快的事情。”
    “竟有这样的事,”马老师却在旁沉吟,“这屋非挂镜而不能兴旺,鬼魂的事必须解决。”
    “马老师,你有办法吗?”谈靖宇喜出望外。
    “我只擅堪舆,捉鬼可不是我的专长。”马老师的回答却教他们大大失望。
    大约看到他们的神色,所以马老师又道:“但正如我所说,邪不能胜正,鬼魂没甚么可怕,你们越是迁就她,越是麻烦,这种事,应以正途解决。”
    “但怎么解决呢?马老师,你是否认识甚么朋友,可以帮得了我们呢?”
    “靖宇,其实听起来,那鬼魂也是怪可怜的,坊间捉鬼收邪的,各师各法,不可说没有办法,问题却是,我绝对不主张赶尽杀绝,最好是留有余地那一种。”马老师正色的说。
    “老师的话正合我们的心意……老师,你可认识甚么擅长捉鬼的人,可以介绍给我们?”谈靖宇问。
    “这真难!”马老师皱着眉,道:“我不便介绍,反正坊间多的是这类人,唯一我要你们记住的就是别赶尽杀绝。”
    “我们知道了。”谈靖宇连忙点头受教。
    “这屋一定要挂镜,才可以兴旺,尤其财运,刚才我说的对着阳台这幅墙,没有镜万万不能,简直如入宝山空手回。你们要谨记!”马老师再次郑重的吩咐。
    “甚么?不赶尽杀绝?你们到底是甚么意思?”那位无相居士翻着眼,望了望谈靖宇夫妇二人,方才冷冷道。
    赵太太看到气氛有点不对,连忙插嘴打圆场,道:“居士,他们没有甚么意思的,你知道啦,谈先生谈太太都是新潮人,对这种事不懂的,所以才会那么说,其实他们真的没甚么特别意思的。”
    无相居士的脸色总算缓和一点,便道:“我告诉你们,冤魂一定要赶走,不赶尽杀绝,难道赶一半,留一半吗?对不起,这样的驱鬼我可不懂!”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谈靖宇连忙解释道:“我们只是觉得,其实留在我们屋里的鬼魂也很可怜,把她赶跑后,不知她的下场会怎样?太为难她不大好吧?”
    “鬼魂本就属于阴间的,她留在这儿,还要那么霸道的咄咄逼人,自然得把她驱去,她能有甚么下场?不过回去她该去的地方而已。”无相居士好象很权威的说。
    “只是这样?”谈太太好象还有点不放心。
    “你还想我怎样?难道你以为我还能令她起死回生?”无相居士瞪着她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谈太太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可未见过有闹鬼的人家,会像你们那么麻烦!算了,赵太太,我看我未必帮得了你的两位朋友,还请另聘高明吧,还有许多人等着我去帮他们呢。”无相居士皱着眉,这番话可是对赵太太说的。
    “居士,你误会了,我们……”谈靖宇见到无相居士一副欲离去的不耐模样,连忙便解释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忙呀!”
    “对,对,居士,他们未遇过这些事,有点害怕,万一冤魂回来寻仇,怎办?所以才噜噜苏苏。”赵太太又连忙替他们解围,“他们胡涂,才会不知道居士捉鬼的本领。其实,能让居士帮你们,保证绝无后患!”
    “是的,是的。”谈靖宇夫妇唯唯诺诺的应着,他们都深恐再得罪这位脾气古怪的人。
    “好吧,你们放心好了,我回去择好时辰,看看甚么时间最适合,到时再通知你们。”无相居士说完之后,大刺刺地离开。
    送了无相居士出门后,赵太太回到自己的客厅时,便道:“我真是服了你们俩,怎地这样跟居士说话的?他肯去看看你们的房子,我都不知托了几多人才有这个情面,你们居然像怀疑他的能力……”
    “云芝,我们不是这意思呀,我们主要想知道到底他会把鬼赶到哪儿,我们想留个余地呀。”谈太太道。
    “你刚才没听居士说的,要怎样留余地?把鬼魂一半留在这儿,一半带走?”赵太太瞪了她一眼道。
    “当然不是,但我们的意思是担心不知他会不会伤害那鬼魂?”谈太太又解释。
    “鬼魂都成了鬼,还怎样可以被伤害呢?你别诙谐了。反正他有办法请那鬼魂离开,你们便可念句阿弥陀佛。”赵太太说。
    “对呀,我们目的不过是请鬼魂离开,应该不会怎样吧?”谈靖宇这时插嘴道。
    “当然,无相居士很有名气的,而且他要不是看在我姐夫的情面上,就算你们多给他两倍的红包,他还不肯来呢!”赵太太又道。
    “我只希望他把鬼魂请离开就算了,万万不要伤害鬼魂。”谈太太低声道。
    “徐璐,你怎么啦?你真以为那无相居士有那么多时间,把鬼赶走后,更花工夫去伤害她?我看很难啦,不可能吧?”
    “那最好了,我们担心的就只是这一点。”
    谈靖宇把包着镜子的牛皮纸扯开时,心情仍有点紧张,因为他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结果?无相居士到底是否真的把鬼魂赶跑了?
    同样的,谈太太亦是紧张得连脸都绷紧。
    虽然赵太太口口声声说这位无相居士法力高得很,可是当她晓得,他们打算在无相居士把鬼魂驱走时,马上便把镜子挂起来作试验时,她却找了个借口,让自己不在场,免得面对这场试验。
    他们都担心把包镜的纸张扯下后,会否重蹈覆辙的触怒郑三珍的鬼魂呢?
    当他们战战兢兢的把包镜的纸扯下前,谈靖宇便挥挥手,对妻子道:“你退后几步,万一……”
    谈太太当然明白丈夫的意思,那是说,若鬼魂仍在屋内,见到镜子,必然大发雷霆,那到时镜子不知会如何被粉碎,退后点是免得镜碎时玻璃溅到身上而受伤害。
    “你自己也要小心点。”谈太太一边后退,一边提点丈夫。
    谈靖宇终于把包着镜的纸张扯破。
    结果甚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镜子完整无缺,纹风不动,静静的搁在地下。
    谈氏夫妇相视一下,均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看来,那位无相居士果然把郑三珍的鬼魂请走了。”谈靖宇舒了口气道。
    谈太太连忙走到镜子前,从镜里望自己一眼,无限感慨道:“唉,不知多久没有见到自己的样子了!”
    “你真夸张,在外边时,去盥洗间时,你不用照镜补妆吗?”谈靖宇取笑妻子。
    “但老是匆匆忙忙,怎及在自家慢慢细看来得方便?”谈太太反驳。
    “哎!以前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原来家里没有镜,会那么不方便。”谈靖宇感慨地说着,又道:“且看看这块镜该放在哪儿?”
    “马老师不是说要挂在面对阳台那幅墙吗?”
    “我当然记得,但不是这一块呀,这一块怎够大呢?买这块镜时,还未能确知会不会又被鬼魂打破,所以随便去玻璃店买了它,只挑便宜的,怎适合挂在大厅呢?我要度好尺寸订造才行。”
    “把这块镜放在洗手间里好了。”谈太太立刻有了主意。
    “也好,反正以后早上起来,再也不用自己摸索似的梳头,可以对着镜仔细的梳一下了。”
    于是,谈靖宇便拿锤子,往浴室走去。
    就在镜子挂起来的那一夜,谈靖宇半夜醒来,却发觉枕边空了。
    三更半夜,妻子上哪儿去了?
    “徐璐,你在甚么地方?”等了几分钟仍未见妻子出现,便向房外嚷道。
    可是,依然得不到妻子的回答。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谈靖宇直觉有点不对劲,连忙跳下床来,走出睡房去。
    当他出到客厅,一目了然,妻子根本不在;再折回厨房,亦不见妻子的影踪;推开书房门,亦未见人影。
    到底三更半夜,妻子往哪儿去了?
    忽然,他发现给客人用的洗手间的门紧闭着。
    莫非妻子在洗手间内?
    于是,谈靖字走到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问:“徐璐,是你在里面吗?”
    几乎等了一分钟后,才听到妻子的声音在里面传来:“是的,我在里面。”
    谈靖宇呆了呆,怎地妻子的声音,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于是便问:“你到底怎样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你去睡吧。”妻子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但谈靖宇实在不能放心,他总觉得妻子的声音听来有点古怪。
    “徐璐,你出来呀!你在里面干甚么呢?”
    “你先去睡吧,我都说我没有事呀。”
    “可是……”谈靖宇仍旧有点迟疑,心想,他们的睡房明明有洗手间的,为何妻子不用,偏走出来用这一间?平时她绝下会这样的,除非……除非是为了那面挂上去不久的镜子。
    “徐璐,你出来呀!到底发生甚么事?”谈靖宇越想越不能安心,便连忙再叩门。?
    里面干脆沉默无反应。
    “徐璐!徐璐!”谈靖宇更急了,“到底甚么事呢?你开了门才说呀!”
    差不多又等了一分钟,谈太太终于把洗手间的门打开,穿著睡袍的她出现时,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只听她叹口气道:“我都说没有事。”
    “你……真的没事?”谈靖宇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妻子似乎不大对劲。
    “睡吧。”谈太太从丈夫身边走过,招呼一声,径自往睡房走。
    谈靖宇在后面紧随,同时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你为甚么跑来这边的洗手间呢?你一向很少用它的。”
    “没甚么,贪图新鲜,有镜可照。”谈太太回答得若无其事。
    “原来如此,”谈靖宇总算恍然大悟,便道:“明天除了挂在客厅墙上的镜要度尺寸订造外,我再去多买两面镜,我们的睡房,洗手间都挂上……”
    岂料,谈太太却立刻道:“其实,镜子够用就好了,哪用这么多?多了,不过徒加烦恼。”
    “徒加烦恼?”谈靖宇对妻子最后一句话,尤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但这时妻子已经上了床,盖好被子,似乎不愿意再聊下去。
    “甚么?”赵太太望着谈太太,对她的话似乎有点啼笑皆非,“你是说笑吧?”
    “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谈太太正经八百道。
    “唉,我的天呀!徐璐,我们都四十老几的女人,有皱纹是必然的,这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
    “云芝,或许我太久没有仔细的照过镜,自从家里重新挂镜子之后,不过是第一晚,我在镜里见到自己的样子,简直吓一大跳,几乎认不得自己,我怎会变成那样子的?眼尾的鱼尾纹好多,而且眼袋也好厉害……”
    “让我仔细瞧瞧……”赵太太听她这么说,便打量了谈太太一下,才道:“的确是有一点点,但不是大多呀!”
    “还说不大多?”谈太太幽幽的瞪了赵太太一眼,又道:“难道你真要我变成老太婆才甘心?”
    “但我们都是中年女人了,你看我还不一样?这有甚么关系呢,人总会老的。”
    “大概我真的太久没有好好看清楚我自己,我不能忍受自己竟变成这样!”
    “那你要怎样?”“我想……我想去修整一下!”谈太太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甚么?”轮到赵太太惊叫了,“徐璐,你不要开玩笑,你想整容?你忘了以前那个郑三珍?她……”
    “我跟郑三珍怎同?她是把自己又加高鼻子,又去弄下巴甚么的,我只是要把自己的皮肤拉一下,割眼袋,把里面的脂肪抽出来吧了,何况以前的整容术哪有今天先进?不会有事的。”
    虽然谈太太提出的理由似乎是无可反驳,但赵太太却是忧心仲仲道:“我总是觉得不妥,你还是三思,最好是问问你家谈先生的意见。”
    谈太太又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问他?我现时难得见到他呢。”
    “不会吧?你们一向恩爱……”
    “但这两三个月来,他公可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他忙昏了头呢,每晚应酬多,回到家里,一躺到床上,便已经扯鼾,哪里有时间跟我说话?”谈太太叹息着。
    “那好呀,这证明财源广进。”
    “是吗?我也没有理会他的财政,反正他那个会风水的马老师,似乎十分灵验,他要我们在家里客厅挂面镜子,说甚么把面对的海呀、甚么水呀吸进来,靖宇依了他的话去做,果然生意越来越好。”谈太太嘴里虽然是这样说,但神色间却未见喜悦。
    “原来因为这样,你们才立定决心把郑三珍的鬼魂请走。早知道你们认识那么高明的风水大师,介绍他来给我家也看看呀。”赵太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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