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四年里，我从没买过一张算草纸。并不是抠门得跟黄世仁似的或者艰苦朴素得有辱社会主义蓬勃发展的趋势，而是宿舍的门每天被敲开八十次，全都是上门推销商品或者发传单的，根本就不给我买草纸的机会。
    各种各样的传单都会不分时候的出现在桌子上、门逢里、洗手台上，虽然数量不多，但却足够考试十五天之用。
    如此说来，学校商业风十足，到处都是李嘉诚的铁杆粉丝。在脑里构想出雄伟壮志的计划后，背起书包，装上货物，走门串户，推销商品。他们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把商品吹的花里胡哨，牛逼万千。电风扇能吹出空调风，饮水杯能防癌，毛巾能治疗青春痘，手纸都是便秘的克星。
    大一时还能跟他们面对面对峙一番，揭露其丑恶的嘴脸，让它无处遁形。后来渐渐厌恶了这种有辱我们智商的推销方式，冷眼一甩，下巴一抬，有多远滚多远。再后来连甩冷眼的心情都没了，宿舍门上贴了四张A4的白纸，附文字说明——“严禁推销各类商品！”
    此后再也没有烂人闯进宿舍。
    传单多数都是手机卡，水货手机、电风扇、台灯、U盘、外卖之类的。有些不良商贩把从假货市场捣腾来的假手机当作港行卖给大一新生，把用了八万次的优盘当作全新的金士顿优盘卖给大一新生，把用水刷过的电风扇同样当作新货卖给大一新生，盖了五六百次的被子洗过之后也敢当作处女卖给大一新生。
    在学校，这种上届忽悠下届的骗局已经形成了风气，不良商贩抓住新生涉世不深，皮毛不懂，说啥是啥的心理，每年都会狠狠赚上一笔。但就算他们再有经济头脑，也绝不敢卖给上届或者同届的。大伙都吃着同样的盐，过着同样的桥，那些骗人的伎俩就算不是亲身体会也耳闻目染过。
    有人云，我捣腾假货时，你还不知道在哪撒尿和泥玩呢！
    我既没有经商的头脑也缺乏当骗子的伎俩，偶尔帮朋友发发传单，搞搞促销，都是不消耗脑细胞的体力活，也好赚点烟酒钱。那次给移动发了一天的传单，发工资之后就直接在旁边联通的摊位买了张联通卡。气得移动老总满脸紫红，双脚直跺，地上尘土飞扬。
    我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杂志，疯子费劲的搬着一个纸箱走进宿舍，像宝贝一样轻轻地放在地上。他的电脑主机都从未受过如此优待，每次搬动主机都是霹雳扑棱得响彻云霄。
    “什么宝贝？”于浩习惯性的抠着脚皮问。
    “你们看看就知道了！保准喜欢！”一阵淫笑从耳边滑过，麻酥酥的寒冷。
    “安全套！如此庞大的数量足够你精尽人亡的了。”于浩看过宝贝之后惊讶得抠下了整一块脚皮。
    “我又不是配种机器，我是用来卖的。”疯子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疯了吧，学校抓到的话，不阉了你才怪！”杨华一如以往的泼冷水。
    “你当官当傻了吧，我卖安全套还非得给学校打个报告怎么地！除非你告密！”顿了顿，疯子又说：“怎么样兄
    弟们，帮个忙吧。”
    “您自己捣腾吧，我这点脸自己还不够丢的呢！”说完，抠完脚皮的于浩爬上了床。
    杨华说：“我脸皮也不怎么厚，经商之道也不懂，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水生看着疯子的又一壮举，躲在床上嘿嘿的笑个不停。疯子看着他说：“要不你陪我去？”水生蒙起被子说：“我又不是傻逼！”
    我在疯子准备拉我下水之前就已经逃离了宿舍，所以他根本没有拉我入伙的机会。在我感觉疯子差不多从爆豆的状态恢复到常态的时候才悄悄走回宿舍。没想到疯子还在面红耳赤的侃侃而谈，“伟大的革命战友们，我也不是缺钱花，更不是专门跟学校过不去，拉你们下水的原因是因为这事满学校除了你们没人能胜任！”
    我们听后，踌躇满志，感慨万千，只要再多那么一点诱惑，我们就可能抛去白面书生的矜持于不顾，大踏步的进入“戴高乐”的角色。
    “那么多的东西你不卖，非得卖安全套，我们又不是拉皮条的！”
    “这个不是不用本钱吗！”疯子一语道破玄机，毫不留情的浇灭了我们刚刚燃烧起来的凌云斗志。
    原来这些套套是他朋友的库存，他在距离不远的另一家学校读书。往年他都会在学校做这种买卖，只要不要脸，收获就能颇丰，但今年他学校安了自动售安全套的机器，所以他就理所当然的下岗了，且不说别人还买不买，单就跟学校抢生意这条就能定他死罪。所以这些存货就给了疯子，能卖就卖，不能卖就自己用，实在不行就当气球玩，总之不能糟蹋掉。
    尽管我们矜持得像是初夜的小姑娘，但还是被疯子优厚的工资待遇和一句郑重承诺给收买了，“卖剩下的都是你们的！完全免费，工资照付！”
    被金钱和套套砸垮的人有我，于浩也未能免俗。杨华根本不会在这些无聊又无耻的事上浪费感情，水生依旧在失恋的阴影里徘徊，无端傻笑，无端哭诉，整天唯唯诺诺，沉默不语，跟让一群男人轮奸了似的。
    接下来问题就是如何将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婉转的推销出去。
    换做别的东西，还能满学校派传单，满楼道搞推销。可这东西实在让人难以启齿，总不能站在楼道里大喊：“卖安全套了！货真价实！物美价廉！”“跳楼价，大出血，清仓甩套套了！”“薄的跟没有一样！不信你试试！”如若这般的话，就算没能激起民愤，我们也会被保安带去见校长大人，扰乱学校秩序不说，还诱导婚前性行为，简直可耻得令人发指。
    终归老板是疯子，赚钱或赔钱我们都有工钱拿，赔钱的话就直接避免了在我们以后日子里买套套的尴尬。对于我们来说，这事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好买卖。疯子也没愁眉苦脸，因为压根他就没打算发我们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