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故人依偎柳梦中 第十七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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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客栈。
这不是西滨城最好的客栈,亦不是西滨城最大的客栈,但它绝对是整座西滨城中最古老、最有名的客栈。
它的名气来源于一个字:才。
才——才情,才子。
光看外表你不会不觉得这家客栈和别家的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别处悬挂着“招财进宝”,“财源广进”之类吉利话的地方被一幅巨大的对联代替了。上头银钩铁画遒劲有力地书写着:“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看来这就是客栈名的由来了。
真是自信十足呐……我抬头仰望着大门,感叹间心中竟也生出一股豪情。是怎样才华横溢、潇洒风流的人物,才能够如此自信地笑说天下谁人不识君呢?
明明满是书卷之气,却又现出股不羁的霸气。
若里头真有这样的人物,倒真想好好结识一番呢。
君若白抬步向大堂走去,看样子对君柏的安排很是满意。我满怀好奇地疾步跟上他,一边打量着客栈内部,叶陵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旁。
君柏他们要了六间上房,我一间,叶陵一间,君若白一间,君柏他们三儿一间,竹儿一间,车夫钱叔一间。
掌柜的对他们的安排很是不解,其他人就算了,倒从没看过车夫也跟主子一样住上房的,一般来说有间柴房住就很好了,别的车夫谁不是和马车一起在后院儿马棚呆着?
“我家的下人从不住上房之外的房间。”面对他的疑问,君若白如是答道,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威仪。
虽然惊诧,掌柜也没再说什么,利索地给我们开好了房间。
我暗暗点头,还是见过点市面的嘛……虽然我也很不解,但看君若白平时的作风,这倒也不算什么了。
客栈内的陈设不无是古色古香,充满了诗书韵味。简约典雅的风格显示着主人的不凡品味,要是君若白也能学学就好了……想起颐麟庄的富丽和那辆马车,我翻了翻白眼,不,不能想那辆马车,一想到它,我被撞的地方就隐隐作痛……
登上楼梯,我来到位于三楼的自己的房间。左手边是叶陵,右手边是君若白。竹儿和君柏他们连同车夫在对门。
我的房间紧挨着后院的天井,开窗望去,挺拔的银杏树长得正盛,偶尔随风飘落的叶片给这里平添了种诗化的美。
收拾好行囊,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我开门一看,叶陵不安担忧的脸在我眼前放大。
“茗湘,还痛不痛?”
“早没事了。”
“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好——”叶陵嗫嚅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只是个意外啦,”我奉送一个大大的笑脸让他放心,“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伤害我的。”
他微微一颤,目光定定地看着我,迷离而坚定:“……对,我永远都不会再伤害你了。”
诶?为什么这样说?这句话听着有点别扭,好像他伤害过我似的。
不等我发问,一把象牙为骨为面镶翡翠的扇子横插进我们中间,君若白夹带着慵懒的声音蓦地响起:“快去吃饭吧,我都饿惨了。”话是这么说,我可全然看不出他哪里有饿惨的迹象。
话音刚落,他也不管我的反应,直接拉着我的衣袖几乎是用拽的把我带下楼。
看到好端端的衣服被他拽得起了皱,我抱怨道:“师兄,轻点啦!”就算真的饿,一顿不吃也饿不死你!当然,这话我才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呢!
在君若白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叶陵沉默地跟在我身后,琥珀般剔透的眼眸沉了几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见我们,近卫三人组之二的君松上前道:“主子。”
“嗯。”君若白应了一声,“备好了?”
“是的,属下已经按主子的吩咐备好了酒菜。”
动作好快啊!我张望了一下。虽然二楼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但我还是一眼看到了早已恭候在一间雅座旁的竹儿和君柏他们,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显眼了。在这方面我不得不称赞颐麟庄的大手笔,且不说本就甜美可人的竹儿衣饰得体,就连没什么存在感的君柏三人穿的一身黑都能黑得显眼,黑得与众不同。如果没有那不知用什么布料裁剪制成的衣服,要我能一下子发现那三个像木头一样毫无存在感的人绝对是个高难度的挑战。啧啧,难怪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啊……
颐麟庄的裁缝师傅,我衷心地佩服你!
君柏他们选的是一间靠窗的雅座,雅座不是封闭式的,每个雅座间都以一扇山水泼墨屏风来隔出空间,使其中的客人能够清楚地看到楼下大堂的景象。入座后,君若白指着大堂中央一大块用汉白玉雕砌而成的方台道:“小湘儿,你看那是什么?”
我灵光一闪,脱口道:“莫非是识君台?”
“不错。”君若白点头肯定。
我炙热的目光停留在那一方擂台上。原来这就是莫愁客栈有名的擂台——识君台!能在这识君台上大放异彩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后来都成为了千麟国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识君台上可斗文,可比武,还有各种各样的打擂项目和方式,可以说是变着法儿地遴选出千里挑一的人才。在这里没有贵贱之分,没有贫富之差,有的,只是才的比拼。
有才者,行遍天下,何惧谁人不识君?
我心头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见识到一场精彩的擂台争斗让我开开眼。
“傻丫头,哪有那么巧?这擂台可不是天天打的,”一看我的表情就猜到我在想什么的君若白笑话了我一句,突地压低声音神秘道,“据说,靖平王就是识君台上的擂主之一呢!”
“什么?!”我惊得陡然拔高了音调。
“小点声!”君若白赶紧给了我个爆栗提醒道。
我神色一动,马上闭了嘴,心里满是惊讶。那、那是靖平王啊……
靖平王君陵衡,是崇帝,即当今圣上的祖父在位时最有名一位的亲王。靖平王文能赋诗作曲知晓天地,武能沙场领兵弓马娴熟,实在是文武双全的风流人物。有史记载其人貌极俊美,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梦中人呢……
只可惜上天在把他造得太过完美的同时,还赋予了他无穷的野心。一直是千麟国守护神一样地位的靖平王竟起了谋反之心,意图篡位将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亲生哥哥崇帝赶下王位。看到确凿的证据,崇帝在震惊与痛心之下不得不面对现实,趁靖平王未及行动时下令斩杀这唯一的亲弟弟。靖平王在王军的层层逼迫中溃败,最终在塞外横剑自刎,从此一代英魂飘散于万丈红尘,难归故里。
靖平王,为他的野心,付出了生命,而他的名字,也成了一个禁忌的存在。
既便如此,在唏嘘之余,他依旧是传说一般的人物,他的才情令人向往。千麟国何时才能再出一个可与他比肩的人物呢?
我凝视着那闪耀着温润光泽的汉白玉擂台,遥想着当年的靖平王站在这里时,是怎样地惊采绝艳啊!都说玉是有灵性的,可以保存人的记忆,识君台啊,你可还曾记得,那个男子曾在这里笑论天下,挥指江山的模样?
只叹我生不逢时,不然一定要亲眼目睹一下那在载于史书上传奇而可悲的男子的风采……
“靖平王啊——”我单手托着下巴,感慨万分道,“要是他不谋反的话活的该多风光呐,真不明白好端端的,要什么野心的呢?对吧,陵?”
“陵?”
意外地听不到回音,我转头一看,叶陵俊美无铸的脸上僵硬着没有任何表情,深深垂下的眼帘掩住了他眸中的神光,可是不断颤动的长长睫毛泄露了他的情绪,已经攥得发白的手没有一丝血色。
“陵,你怎么了?!”我想握住他的手,却不料被他一把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