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千秋一梦(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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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昔。
    "嘣。"
    一声叹息悠悠的从屋舍传出,含着淡淡的无奈:"笙,你又令我分心,断了第三根弦了。"
    紧随着,一阵轻灵的笑声,亦如泉涧鸣澈:"青鸾,你不回天界么?"
    窗栏处,古琴旁,青鸾抿了抿断弦,又叹一声。琴声重启,宛如天籁:"青许凡尘空悠兮,山却无峦;流水潺潺空遥兮,了无音……"
    青鸾,天界神鸟金凤后裔,性淡阔,善音律。
    笙倾听了好一会儿,突然望着窗外一片芍药,淡道:"青鸾,你若再不回天界,就不怕罂要怪罪么?"
    "嘣。"
    笙一愣。青鸾双手按住古琴,古琴的一边立着四根崩断的琴弦。"你有心事?"青鸾背过手,渡到笙的位置,"怎么突然提出让我回天界?"
    "自离天界下凡,你已在人界待了三年了。若再不回去,罂要定会降罪于你。"
    青鸾不出声。
    笙别过头,伸手府上他的月眉,"难道青鸾在人界待的还不腻烦吗?没有天界的琴鼓笙乐,没有仙娥的柔舞,人界的乏味青鸾还不厌么?"
    "厌倦?我为何要厌倦?"
    笙垂下手,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风云大作。黑云积压压的盖着四野,狂风平地而起,翻滚着层层的云浪席卷过来。一记响雷直劈屋舍,却只是击裂了几朵芍药花开。
    青鸾眉宇一蹙,一道纯白的结界平地而起,包笼着屋舍。回头时,已见笙蜷缩成一团,渐渐显露原型------赤红色的狐裘包裹着全身,茸茸的耳朵也显露出来。一双本是如墨玉般的双眸顿时像碧潭一般深渊。
    "笙!"青鸾快步走去。屋外雷声大震,闪电一道连一道劈下,被阻挡在结界之外!
    笙痛苦的蜷缩着,感到有细微的脚步声,顿时在身旁燃起一团狐火,包裹起自己!"隆!------"又一道闪电劈下,将结界劈出一个缺口。一抹火红的焰火直冲入内,在满地洁白的芍药烈火燃烧幻化出一名红衣妙龄女子。
    红衣女子手握烈火神器,额心还有如焰般的印痕。
    青鸾手指轻动,又一根琴弦崩断,使四周立刻寂静岭下来。舍门缓缓开启,青鸾指尖的仙气流淌出来,莫如笙的体内,与狐火相吸相克。"南海朱雀。"青鸾淡淡开口,"你来做什么?"
    "来收这妖孽!"烈火神器一指,那笙的原型被青鸾的仙气慢慢镇压,"青鸾,你离开天界才不过三日,却在人界待了三年,就是为了她?我不信你不知道她的真身!"
    "知道又如何?她救过我的命。"
    "荒唐!一个上仙不在天界修炼,却在凡间人界与妖为党为羽!"朱雀嘴上说着,手握的烈火神器却不出一招半式。
    一会儿,笙化作人形。被烧后显得有些狼狈。青鸾解衣为其披上,将双目紧闭的笙揽入怀中,"你若无事,请自便。"
    淡然的话语和荒唐的行径一下子触怒了她,蹙蹙眉,朱雀手中烈火神器一闪:"青鸾,我念你乃金凤之后,又是天界上仙,速与我回。如若不然,"话锋一指,"我收了她!"
    "你敢!"青鸾的话带着危险的声音流泻而出。
    "你莫忘了她是谁!"
    手不觉得的紧了紧,青鸾冥思一会儿,转身将笙横放在竹榻上,"好,我与你回去。"
    (二)如别。
    一别三年。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那三日,青鸾几乎夜夜不能入睡。
    三日前回到天界,见了罂要。只是询问了几句为何去人界寻材这么多事,别无他事。
    如今,笙的伤势可好了?
    轻袖一挥,半空中显出一面琉璃宝镜。镜中反映出人界的小竹林,那草屋舍还依旧在。
    人界已是夜晚,可屋舍内并无笙的影子。青鸾月眉微蹙,镜中却传来一声细叹。
    "笙,你别坐那湖畔。夜晚凉。"镜中二人:一人便是笙,一袭黛月色的长衫一泄到地。色月印在她的身上,镀出一层茫茫的苍凉。而另一个人身长八尺有余,身披着蛇裘轻袍。
    "蛇王?"青鸾嘴角轻动。
    只天界这一声清响,镜中的笙却猛的抬头,望着苍茫的夜色,双眼满是焦虑。恍似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怎么了?"
    "你听到了么?"笙四处张望。
    蛇王不解,眉目带疑:"听见什么?"
    "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笙站起身,唤道:"青鸾?是你么?青鸾?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蛇王一把拉住正欲奔跑的笙,微怒道:"笙,你怎么还想着那个无情无义的神仙?!"
    "青鸾不是无情无义!"
    "那他为何丢下重伤的你回到天界去了?!三年来还对你不闻不问,难道你还没感觉么?!"
    琉璃宝镜的这一头,青鸾抿着唇,指关握得死紧。
    笙面对着蛇王,良久才轻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梧吟,你不懂。"
    "我懂!"蛇王直直的看着笙,用袖袍轻轻擦拭她的眼角,"我懂。笙,试着接受我,好么?这三年陪伴在你身边,是我,梧吟。不是那个寡情的神仙青鸾!"
    笙抿唇不语。
    梧吟也沉静下去,将笙圈在怀中。
    月下,好似一对相似情人。
    "呛!"琉璃宝镜应声而碎。青鸾单手支额,双目紧闭。
    他离开笙三年,而这三年一直是那个叫梧吟的蛇王在照顾她。
    莫名的,青鸾的心一阵子钻心的疼痛。一甩袖,青鸾正欲出殿离去,恰在殿门处碰着了朱雀。朱雀一身如火如荼的艳红仙袍,烈火神器已不在手中,化作火玉簪别在了乌黑的发髻间:"青鸾上仙不知要往何处去?"
    青鸾看着她,不语。
    "要去人界?"
    青鸾依旧不语。
    朱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那魔天妖狐的后裔到底是用来什么妖法媚术,竟把天界堂堂上仙,金凤之后迷惑成这样。看来此妖不除,势必祸害三界啊!"
    青鸾眉宇一挑,转身回殿。朱雀嘴角一弯,紧随入内。
    "青鸾,你果然还想着那狐妖。"朱雀看见内侧一地的琉璃碎镜,道。
    青鸾青袖一甩,地上的琉璃残渣碎片一下子化作风沙,灰飞烟灭。"朱雀,你到底想怎样?"
    "你该知道作为一个神仙,应该怎样?"
    青鸾哼了一声。朱雀道:"青鸾,你该知道忘川湖内沉睡的是谁。如今天界虽然无主,但是任谁心里都清楚,掌势的是罂要。他重建了三界,令生灵环生,三界才得以有今日的安泰。魔天妖狐,天劫妖王,哼!这些都是千年前的祸因,他们的后裔没有因此绝迹是罂要网开了一面。难道你真以为天界还能容忍他们的后裔造肆么?"
    "天劫妖王也在忘川湖内,魔天妖狐也被封印在了峦山,玉仙公主也在沉睡。仙人金凤也因此将自己尘封在忘川湖的湖底,陪伴公主。朱雀,你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朱雀不语。
    在那场浩劫之后,三界根本只剩一人------罂要。是他重新创造了三界,如今的罂要,即使他自己不称天帝,而在天界,也没人会去超越他。那如瀑的银发日日夜夜望着忘川湖的湖水,等待她的苏醒。
    "那笙是……"
    "魔天妖狐的后裔,又如何?"青鸾低头,轻轻的笑道:"看到笙受伤,我的心会疼痛;看到了笙的身旁站着别动男子,我的心也会疼痛。"青鸾的手抚上胸口,这里有东西静静的跳动,带着一种莫名的感受是青鸾迷茫。
    蓦的起身,青鸾二话不说超外走去。
    "你去哪?"
    五彩的云彩迷绕着青鸾。只一瞬,便转眼不见。
    (三)如彩。
    銮殿。
    "青鸾,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件事正要麻烦你。"罂要一头的银发,长及腰际。发间只系着一条缎蓝的绸带,毫无半点簪玉佩环。"罂将军。"青鸾望着罂要如瀑的银发,这个男子等待千年万年,如今,依旧在为情等待。
    罂要点点头,示意青鸾走近。
    此行,青鸾想名正言顺的去凡间行走。正巧的是罂要摆脱他的事也是如此。
    人间赤国国君已病入膏肓,立膝下那顽劣至极幼子为储。"人界将改朝换代,可是妖界也蠢蠢欲动。青鸾此番下界助他还是另寻明君,只凭你愿。"青鸾一愣:"罂将军是说……"
    "赤国国君帝星不稳。青鸾,此次变革有因有果,妖界有异,想趁乱取而代之。"罂要看着青鸾,轻声一笑:"你莫要因那变故而乱了分寸才好。"
    青鸾微愣,领旨:"青鸾明白。"
    竹林屋舍。
    "梧吟,这天怎么沉沉的?"
    "你要看晴日吗?我这就替你赶走行雨的龙王!"蛇王梧吟说着就要往外走,被笙一把拉住:"不。龙王是奉旨行雨的,我们这样会触犯天条。"
    "那……要不我去寻寻有晴日的地方,咱们去那里看看?"
    笙沉思一会儿,"也好。"
    梧吟欢喜的去寻了。屋舍内,只留下了笙独自一人。
    墙角立着一把古琴,那把古琴的一端断立着四根琴弦。笙走过去,将古琴的断弦抿平。指腹流淌着青色的光芒,试图将它修复。反复着,却怎么也合不上另一端的琴架。
    不远处站立着青袍男子,风抚慰着他的眉目,卷起他的长纱衣摆轻轻摇动。
    "青鸾,我修不好你的琴……对不起,我修不好你的琴……"
    风伴随着低低的啜泣声传入他的耳廓。离别三年,他竟一时无法迈步上前,替她拭去那脸颊上的泪水,然后轻轻的拥她入怀。
    "美人何故在这深林屋舍独泣?"屋舍门开,一抹明紫长袍的男子牵着马立在门栏处。青鸾望着他的背影,看出他只是一个凡人后松了口气。
    笙起身,抹去面上的泪水:"你是谁?"
    "一个过路人。"
    男子的眉宇间藏不住的傲气分发,颇有君傲帝王之象。青鸾指尖一点:原来是赤国的诸君,未来的翌王。而那明紫的绸缎衬得他更是妖媚俊秀之极!"美人独身一人在这孤林野辟之地,恐有污美人的绝色。"翌王向她伸出手,"美人和不同我一起去那繁华之地共享荣华富贵?"
    笙看那男子的容颜,与青鸾竟有气氛相似,抿唇一笑:"呵呵,我不知你的名儿,为何要随你离开?"
    "卫翌。"
    青鸾自知那翌王与自己的神似,却不现身,只是旁看着。
    笙想出这峦山的屋舍,看那金都的繁华盛世。"我会将世上最美的彩霞,为你织起那绝世的嫁衣。亲手为你带那金都繁华盛开,帝燕如朝!"翌王心道,伸手将笙拦在怀中,扬鞭策马离去!
    青鸾从密竹后走出,看向那踏着落竹满地的小路离去。罂要说的变故……是她么?翌王为她在心中允下的誓言,是将如此的倾城骇世。笙,若你只因那神似的容貌,我也愿为你织起那朝霞的织锦!
    青鸾化作飞鸟,高展双翅离去。恰见那梧吟踏着清风急速赶往屋舍。人去楼空,他来晚了。如今的笙,我要去金都寻她。梧吟,金都,你敢来么?青鸾回首望着梧吟的背影,轻问。
    (四)如华。
    金都,
    赤国的繁华在金都依旧如故。那阔家豪门子弟的少爷千金,手持那玉屏轻扇,在人群中高笑风流。
    卫翌在城门处下马,伸出修长的手指:"前头就是金都。美人要下来走走么?"
    笙那眉目含蓄一笑,正欲下马,一阵金光自城门处发出!一阵头晕目眩,笙只觉双眼一白,摔下马去!
    不远处的青鸾心一揪,只见卫翌立刻抱住笙摔在地上。手指一翻,一道无形的结界封住了笙的四周,在她的眼角处淡隐出一只青青的凤凰。"你的眼……"
    笙回过神来,厉眼扫向那城门处的道符!果然人烟繁多的地方,多的就是这些道家法师!可是刚刚的那种感觉……身体内仿佛被什么东西保护着……青鸾!笙立刻推开环抱着她的卫翌,查看自己是否便会妖形。
    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也没有发生!明明那金光准确无误的直射她,却并未为她造成伤害!一定是青鸾!
    笙看向四周,可是人群都带着差异的眼神看着她与卫翌。
    "美人这是怎么了?"卫翌双手搭上她的肩。笙一颤,"刚刚美人那投怀送抱,可是让我很吃惊呢!"一抹邪笑挂在卫翌的嘴角。
    凡人看不见那金光,人群只是差异刚才那男子抱着摔下马去的女子,那种大庭广众下的暧昧。
    "让开!让开!别堵着城门!"守城的士兵持着长矛来清理围观的人群。卫翌眉微蹙,冷笑一声:"不看看清楚是主子还是奴才,就直接赶人。活腻了不成?!"
    那持长矛的士兵"嘿"了一声。下一刻,卫翌一个反手横着劈断了那长矛。四周一片的抽气声,那士兵吓得跌坐在地上。而另一个小兵也立刻跪下:"奴才见过太子!"
    卫翌哼笑一声:"不错,还认得我的是太子嘛!"
    "奴才有眼无珠,怎会不认得太子?!"
    笙看了看卫翌,嘴角带着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倾倒众生:"你是太子?"
    "不像么?"
    "尚且凑合凑合。"
    四周又是一阵的抽气声。
    卫翌哈哈大笑,道:"能知道我的身份,还如此对我说话的人。美人是头一个。"
    笙不语。眼角那青色的凤凰犹如魅惑倾生的法器,给她更添一份妖娆绝艳。
    远处的青鸾,丝发在那风中轻轻摆动。紧握的双手松下,又捏紧。又松开,再次捏紧……那卫翌再次向她伸出手:"美人可愿随我一同入宫?"
    暖风阵阵,卫翌修长白皙的手,指关分明。他是未来的王者。笙看向卫翌的双眸,那眼中闪动着的,是帝王的璀璨。冥冥之中,笙仿若听见有一个声音,有一双手在指引她撩起那尘劫的帘幕。
    手一紧。
    那宝马绝尘而去。青鸾松开握紧的双手,那手心被尖锐的指甲刺破。殷红的鲜血微微的显流出来,带着揪心的疼痛。我离你而去三年,无由阻扰你的决定……
    (五)如颜。
    皇城的宫殿,那金色的绸缎将这点缀成华丽的黄粱。卫翌将她安顿在太子殿的东厢,便匆匆离去。
    人间凡人的性命果然短暂。
    笙望着夜空西方摇摇欲坠的帝星,心中别无他想。白天那金光,那眼角浮现的凤凰,那封印她妖形的法术……
    天空中的流星,展现出一道凄美的弧线划过天际,将夜幕画得分外苍凉。由远而近的哭泣声渐渐想起。
    宫殿内的灯火瞬间熄灭了。
    笙望着窗外的夜空:帝星已经殒落。
    赤国的国君在夜空的黑暗中度过他一生的行程。那黑白无常穿过宫闱高墙,黑无常突然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咱们?"
    "瞎说,我们是摄鬼魂的鬼差,怎么会有凡人看得见我们?"
    "是么?……"黑无常往四周一看,恰好撞上笙在黑夜夜光下那明媚的笑容。
    是人?
    不可能,要不让不可能会看见他们,还对他们笑!
    是妖?
    也不可能,他们根本感觉不到一点妖气!
    难道……是仙?
    "黑白无常。"清晰的字从她的齿中一字一顿道。洁白的衣衫被月光照得更加洁白。"你。。。。。。你看得见我们?"
    含笑点头。
    "你……是人是妖?还是……神仙?"
    "妖。"
    黑白无常吃惊一声。却不是因她说自己是妖,而是她身后突然出现的蛇影!"蛇王梧吟!"黑白无常异口同声,立刻穿墙逃去!
    "笙,你怎么在这里?"梧吟化作人形走到她的身旁,突然感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另一种冲力,"笙!你怎么……"
    她转过身来,眼中含着一种说不清的迷茫,口中喃喃道:"魔天妖狐后裔------笙,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你在说什么,笙?"
    "……将世界化为虚无,将一切归于王上之手。用恐惧将凡人玩于股掌,操纵世界的命脉将一切归咎于万古的妖魔……笙愿为王上献上笙的一切,将赤国万里锦绣江山奉于您手……"
    "笙!"梧吟伸手去碰她,却被一股无名强大的法力震开了手掌。
    笙露出一抹淡笑,带着妖媚之气,令梧吟不觉一愣:"王上,笙愿意为您付出一切……"
    一瞬间,笙仿佛被震了一下。梧吟再碰她之时,已是全然感不到那强大的法力:"笙,你怎么了?你刚刚怎么了?"
    "我……王上?!"
    "什么王上?"
    "妖界的王。"笙看向梧吟的双眸,那眼角青凤秀出一种奇特的繁华,反衬美人如颜。"王上命我留于宫内。天下将变,妖界涉世,妖王想要这天下。"
    梧吟不解:"与你何干?"
    "我是魔天妖狐的后裔,也是王上的子民。王上与我结下血契,令我……祸世……"笙的声音轻了下去。
    梧吟睁大了眼。
    "原来,命中注定翌王要来找我的。"笙垂下眼帘,低低的笑了。连眼角的青凤也抹上一层浅浅的笑意,"梧吟,我的一生还真是尘事不断呢。既不能安心修行,那还不如按王上所说,祸乱尘世。看看天上的仙人们会不会来管了!"
    梧吟抿唇,她果然还再想着那青鸾。还想不顺天命,那自己去做赌注,赌那江山倾变,青鸾会不会下凡来保她!
    我为你守候三年,难道你不曾在意过我么?
    "妖王不可能这样对你。"
    "为什么不能?"
    "反正我不允许你这样糟践自己!笙,你糊涂了么?!随着陌生的凡间男子到了这里,还糊里糊涂的听从什么妖界王上的话要祸乱尘世!笙,你在做什么?难道为了一个青鸾,你情愿被梦魇到可能会与天界为敌?!"梧吟吼道。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死命摇着她瘦弱的肩膀,生气。
    "蛇王生气喽。"笙"噗哧"一声笑。梧吟挑挑眉,"当然!"
    "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你,笙。我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或者还想着那青鸾,我都不管!我只喜欢你,愿意为你下那修罗地狱,愿意为你上那昆仑绝境,愿意为你上天上人间,愿意为你倾尽……"笙伸手捂住梧吟的唇,声音戛然而止。咫尺之间,她那修长的羽睫轻轻颤抖,朱唇微颤:"我……不值得……"
    "不!"梧吟拉下她的手,将她紧紧的揽在怀中,"值得!值得的很!"
    四下灯火亮起,伴着一阵清脆的拍掌声:"啪啪啪……"殿门开着,门外竟是侍从婢女,还有一位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和华服于身的卫翌。那男子看了看梧吟,道:"陛下,此妖孽乃蛇妖所变,道行极深。恐怕会伤及姑娘。"
    翌王轻轻一笑,朝笙伸出手来:"美人何故深夜熄灯,将恶物引入寝宫。"
    回头,正巧撞上梧吟紫瞳内欲要嗜血的烈焰。
    "他乃我至亲之友,怎会是妖魔之物?"
    那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取出一面镜子:镜面洁白无瑕,却不能反映出一丝人影。镜的反面缀着五色的宝石,并不是简单的宝石,连笙只有六百年道行的魔天妖狐也知道这是女娲用来补天的五色石!
    男子拿着镜子转了一周,照到梧吟时,镜子内反映出他的样子。只有他的样子,而且还是一条蛇,一条通体灰青相间,眼眸纯紫的巨蛇!
    为什么没有我?
    笙眨巴了几下眼睛,转头看向梧吟。只见他面色铁青,紧握双拳,欲将四周华丽的一切都毁了一般。
    一扬袖,梧吟身着的袍子瞬间变为一件紫红色的及地王袍,印着紫色的眸子妖邪无比。同一时,卫翌疾步上前拽住了笙的手腕。"放开!"
    "妖孽,这话该有朕说!"
    "本王让你放开她!"
    "朕让你放开!"
    那道袍男子插道:"陛下,此乃千年紫菱蛇王,道行极深!恐有伤陛下,还请陛下速退,老道来收它!"
    梧吟冷笑:"就凭你?"
    卫翌也傲然一笑:"朕乃天命之子,受天神辟佑,鼠辈妖魔岂能伤了朕?"
    "好一个‘天佑之子‘!你父亲前脚才走,做儿子未尽孝道,反而立刻夺了政权。呵呵,凡人果然是贪婪的生物。"梧吟转头看向被拉扯在中间,还茫然着的笙,"笙,我这就带你离开!"
    "休想!"卫翌喝道。殿外的侍从一下子鱼贯而入,将三人为了起来。梧吟冷哼一声,左手甩出一团紫焰,飞向卫翌。
    卫翌一个转身,身后的侍从立刻被紫焰吞噬,只留下一身的铠甲和手持的兵刃在地上孤零零的躺着。卫翌蹙眉:"妖孽!"袖口一抖,一把金黄的宝剑落入他的手内,斩向梧吟。
    可怜笙被梧吟卫翌一手一边拉着,虽说伤不及她,可是行动受制。梧吟虽说是紫菱蛇王,但卫翌手里那柄剑,绝不是凡间之物!不然梧吟不可能伤不及他!
    此时不知刮起了什么风,一瞬间将三人裹了起来!
    "什么鬼东西!……笙!"
    "梧吟!卫翌!"
    "美人……"
    一个劲风,将三人硬生生扯开。
    风淡隐落,笙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竟被那风狠狠甩了出去!醒时,周遭是暖暖的风吹拂,身下是软软的草毯,还有那一双阔别三年的……身影……
    (六)如梦。
    "笙,你终于醒了。"青鸾看着发呆的笙,笑了。
    "怎么不说话了?"
    "不认识了么?"青鸾执起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面颊,柔声道:"我是青鸾啊,三年前离开你的混帐青鸾,那个可恶的神仙哦!"
    笙不语。
    "还是不说话啊。"青鸾摇摇头,"看来你是真的生我气了,气得不轻,气得心紧,气得不想理我,不想和我说话了。对不对?唉,瞧我混帐的,竟然让如此可爱的小狐狸再也不理我,不和我说话了呢!"青鸾一面自责,一面目不转睛的看着笙。
    笙呆呆地看着青鸾,怯怯的抽出手却少在半空中顿了顿,再次碰触。指腹轻轻的触摸到青鸾细腻的面颊,笙喃喃着:"是梦么……"
    没错。是梦。是一个虚迷的环境,是一场醒后就会灰飞烟灭的记忆。
    "怎会呢。我可是偷偷溜下界来了!"
    "呀!"笙抽了口气,"那该怎么办?要是罂要发现了的话就会罚你的!快快快,回天界去!在迟了几刻,罂要铁定要增派天兵天将来捉你了!……"青鸾一把捂住她的唇,堵住了她说也说不完的唠叨。"嘘。别怕,有我呢。"
    翠色的眼眸眨巴几下。
    在眨几下。
    点点头。笙拉下青鸾的手,露出一抹甜笑。那眼角的青凤却为她更增了一分莫名的妩媚,好似那夜湖旁崭露水珠的妖魅。
    青鸾一时竟也离不开眼去。笙伸出手摇了摇:"唉!发什么呆?"
    青鸾尴尬的笑了笑。这眼角的青凤是他的结界,竟然在她身上会有这种致命的蛊惑力!怎办?已经封印了她的妖力,难道命中注定她定将红颜祸世么?怎可以让她卷入了这凡界的纠纷……
    "青鸾,我们这儿是哪里?"
    不知何时,笙已经站了起来。四周望望,竟是一望无垠的草原。风低低的吹着,带着轻柔的掌心吹拂四野,带起她的裙摆松松的飘着。
    笙……
    青鸾望着眼前这个闭着眼张开双臂,侧面对着他的女子,再次轻蹙眉宇。魔天妖狐的后裔……一个声音在心底暗暗的告诉他,这个女子的先人曾与天界作对。并让天劫妖王乘虚而入使天界损失了帝君帝后不说,而且还令灵真神君,玉仙公主,乃至整个三界陷入绝境!
    她爱你。
    她的心里,爱着你……
    有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琉璃宝镜的记忆:披着蛇裘轻袍的蛇王梧吟,湖畔旁黛月色长袍的笙。她想着自己,靠着梧吟的肩膀轻轻的抽泣。
    我该怎么办,笙?
    "青鸾,你……"笙别过头,看着他。
    青鸾笑笑,摇了摇头。
    笙松了口气,接而笑着从身后攒着一小撮乌发,轻轻的把弄:"为什么……嗯,你不要在意,我随便问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先告诉我,笙,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嗯?"
    "你要……留在皇宫里么?"
    笙埋下头,复而又抬头,眼中不含一丝笑意:"我无法冒犯他的威严。我必须遵守他的意愿,留下。"
    他知道笙口中的"他",指的是妖界的王。
    命运就是如此。你越不想这样,它却偏偏喜欢不顺着你的意。
    "我们回去,会小木屋去。什么也不管,只是清静的住在深山里修炼。好不好?"
    "我无法……""我知道了。"青鸾唇角淡出一抹浅浅的笑,"笙,不要包庇自己。望眼天下,其实当真能让我青鸾真心为他抚曲的,"眼神从她身上别开。青鸾望着远处的一点玄色,道,"只你一人。"
    玄色的一点渐渐的扩大,而青鸾的身影却渐渐淡去。
    "青鸾!"笙大惊,扑向青鸾的身影。好像意识中看见了青鸾的最后一抹笑,带着浅浅的幽恋,抹去她眼上的泪痕……
    (七)如醉。
    "她醒了!"一个粉嫩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了屋内。笙惫懒的揉了揉太阳穴,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充荡在她的心里。前一刻,她恍似看到了青鸾,还轻轻的触摸过他的面颊。曾经还那么细腻的感觉到过……
    "呦!你可醒了!"一个声音带着过分香腻的胭脂味从屏风后出现。那身着红衣的女子,抹着浓重的妆姿摇着屏扇坐在床榻旁的圆椅上。
    四周竟是音音袅袅的纱幔,隐约还可以听见屋外那丝竹荡弦,男男女女嬉笑声。
    红衣的女子也是有魅人之姿的女子,她打量着笙。直到笙实在受不住那眼神,开口道:"这里,是哪?"
    "醉菡萏。"
    "嗯?"
    那红衣女子用屏扇掩唇一笑:"说好听了,这‘醉菡萏‘是金都最好的歌舞坊;说难听了呀,这里是妓院。"
    "嗯?"笙自终未出过深山,纳闷道:"什么是‘妓院‘?"
    红衣女子嘎噔一下呛着,又打量了一会儿笙。
    难不得这次赵三送来的是个嫡纯的胚儿?"我叫红衣,是这醉菡萏的掌势。你若有什么需要,吱唤一声便是了。"
    "那多不好意思……"笙低下头,脸上微微一红,瞬间却又一白,"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哦,你在金都的外城河畔晕倒了,我见你可怜便带了你回来。怎的,有事么?"
    "哦,没,没什么事。那还谢谢你了。"笙纳闷,怎么会在金都城外的河畔晕倒?不该是皇宫内么?对了!那阵奇怪的风!
    "那你好好休息吧。"
    红衣摇着屏扇出门而去。心中不禁暗暗窃喜,果真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这一千两,值!
    三日后。
    "哎呦!秦爷,您怎么有空来了?兰儿还挂念你好几日了呢!……"
    "赵爷啊,您好就没来看紫菲啦,您可得好好陪陪紫菲呐……"
    "呦,人家怎么舍得呢!您韩公子可是这金都出了名儿的文儒尔雅呢,来来来,罚酒罚酒,今儿晚霜一定要您多喝几杯!不然晚霜可不乐意喽……"
    女子美人酥骨的嬉笑声,夹杂着男子侃调的声音惹得醉菡萏好不热闹。笙在屋内呆了几日,实在受不过这腻人的声音,禁不住开门出去。
    醉菡萏的楼上楼下,竟是一片姹紫嫣红。男子毫无招揽的搂着女子侃调,女子则娇羞的依靠着男子的怀中。到处都是一股子腻人的胭脂味。笙微微蹙眉,轻轻喊道:"红衣?红衣?"
    醉菡萏有五层阁楼,笙正是在第五层的单房住了几日。每层楼都有数十个房间,底楼还有偌大的歌舞台,上头奏着弦乐,几个身着纱衣的婀娜女子在台上舞出动人的舞。
    好个热闹的醉菡萏啊!笙在心里不禁暗暗叹道,一面又走下楼去寻红衣。
    到处都有纱幔珠帘,屋内传来的阵阵嬉笑声使笙感到些许好奇,却是不逗留,一路向地下走去。
    三层的天子第一间突然门开了,一个身形膘肥却身着光线的男子走了出来,见了笙顿时双眼带色:"好个美人胚子!"一双大手一下子将笙搂住,大嚷道:"红衣红衣!你他妈的给老子出来!"
    一身的酒味儿让笙紧蹙了眉宇,一个劲儿的推将开去,却发现她不但使不出法力,连力气也小的可怜!
    红衣从二楼的屋内出来,摇着屏扇看见三层的这一幕,立刻上楼半哄半骗的想那男子献媚:"呦,何大爷呀,这是我们的新姑娘,你可将你那首挪开!省得咱们姑娘不乐意了!"红衣一把将笙带到自己的身后,却听那何爷放声大笑:
    "好你个红衣,这‘醉菡萏‘内竟然还藏着这么美的胚子。开个价吧!老子我要了!"
    "这可不行!"红衣嘴角绕出媚笑,"姑娘可是咱们这醉菡萏的底轴,说什么也不行!"
    笙被弄糊涂了,她借宿在此,合适凭借他人做主自己了?
    何爷一听红衣不愿,立刻冷了一半脸:"红衣,老子我好好和你说,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也不打听打听我何霸是这金都的什么人!?"
    "噗哧",笙掩唇一笑,"我还当是河蚌呢!"
    "你!"
    四下里的人听了热闹,纷纷探出头来。更有许多的公子哥儿瞧着笙,意欲繁深;女子们则纷纷低论"这是什么时候进咱们醉菡萏的啊,瞧着跟画里的似的……当真好看呐……"
    "红衣,一句话,多少价?"
    "千金难买。"
    笙仿似觉得有一双眼在看着自己,四下一瞧却一无所获。
    何霸见红衣硬是不肯,一拂袖,立刻就有一批人从四周蹿了出来。几乎同一时,一抹蓝影从下而上。剑光横扫,剑气横荡,立刻将纵乱者劈倒在地。
    一瞥眼,满地竟是手下的护卫。何霸气得大嚷:"哪来的野小子!敢在我面前造肆!"
    男子收剑,笙这才看清:那眉清目秀,眼神中流淌着一股足以傲视群雄的英气。刹那间,一蹙眉,一举足,一投手,干爽利落,风度大气。"在下聂蠡鸿。"
    "老子管你是什么聂什么鸿!今儿个这姑娘我是要定了!"
    聂蠡鸿轻声一笑,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柄折扇,风度翩翩的摇曳起来:"姑娘可想离开这‘醉菡萏‘?"笙唇角带笑,映得眼角青凤别有一番风情。
    "这位公子倒有趣了。也不先问问红衣乐不乐意,就直接问姑娘呢。"
    "哦?那敢问红衣姑娘,肯不肯了。"
    红衣与聂蠡鸿一唱一答,竟将何霸忽略则处。只见何霸面连通红,四下里的人也纷纷议论道:"瞧着呐,金都的商富碰板了!……"
    "那依红衣姑娘所言……""怎没听人依我所言呢?"笙断语一笑,"我自来不愿受人所绊。不如……"笙眼神扫过全场,目光落在底楼舞台上的琴,"论武论剑的,我可不会;若是抚琴奏萧,我自认不才,尚可拟拟。怎样?"
    聂蠡鸿收了折扇:"那依姑娘所言,比文?"
    "文可说不上。都是闲来打发时间的雅戏,怎样?"
    "好!"聂蠡鸿一拍手,腰间系着的玉佩与佩剑一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就三人多无趣啊!在座的各位若也有雅兴,还请给聂某个面子,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说道,眼神往何霸身上瞟了瞟。世人都知何霸一介商富,对于文辞诗曲再多也是一知半解,这无疑是要出丑的。"哼!老子才没兴趣看你们这些文曲小生装姿舞态!"一拂袖便扬长而去。
    笙嘴角一阵嘲笑,立刻换上淡笑下楼而去。
    有不少人都听了如此美人要设擂舞琴,纷纷出来看戏。聂蠡鸿依旧站在三层楼天字第一间的楼口处,看着那抹身影款款上台。原本奏乐散舞的乐师和舞女退到一旁,看着笙在琴旁落座。
    只见笙只伸出右手,只是轻轻的抚了抚琴面却不急着拨弦。
    四周寂静之时,笙玉手轻拨。只一个音符,却悠悠久久的流淌在醉菡萏的楼内。余音未尽,便有乐词夹着琴声缓缓流出:
    "青许凡尘空悠兮,山却无峦;
    流水潺潺空遥兮,了无音;
    了无音兮,空寂落;
    幽兮恋兮未有声;
    萧兮琴兮未朦胧;
    灵池碧水芙蕖兮,留月不驻;
    纵千秋,白云苍驹;
    碾红尘,仙踪如梦;
    终未见,深林音兮。"
    这是青鸾抚过的曲子,完整的《林梦》。
    曲末,聂蠡鸿拍着手,在众人的惊叹中从三层楼一跃而下,施施然落在她的身旁:"词很好,琴音也很好。"笙收了手,婉尔一笑。顿时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四下而起。
    "该你了。"笙稍稍让到一旁,看着聂蠡鸿挑挑眉,一脸"君子之言,既出便无法收回"的样子,向着下座的乐师借了一只箫:"聂某不才,只能献丑了。"他将箫送到唇旁,将眼睛微微眯上。箫声径起,吹得确实刚刚笙抚过的曲子《林梦》。
    "不算不算啊!这曲子刚刚是姑娘弹奏过的。聂公子,这可不算啊!"箫声刚落,便有人嚷道。一时竟也有不少人凑合。
    聂蠡鸿看向笙,只见她眉染轻异,笑道:"聂公子既然能听了一边便能将我的《林梦》用箫声奏出,别有一番风味。其中琴独有的玄音和婉音也能被公子吹出,实在是……让我意外。"
    "多谢夸奖。"
    笙此话一出,台下不少人按奈不住,也要上台来几曲。
    聂蠡鸿将箫奉还后,拱手问向笙:"敢问姑娘的芳名。"
    "笙。"
    声音虽轻,但也还是有不少人听着。有几人差异的回过头看看她。"他们为什么这样看我?"
    聂蠡鸿眼神一眯,道:"我带你走。"
    "嗯?"
    "现在就走。"
    笙差异:"为什么?"
    "难道你喜欢这‘醉菡萏‘么?"
    笙嘟起小嘴,好似细细的省量着:"嗯……我并不讨厌这里。"
    聂蠡鸿愕然。宽慰的扳过她的双肩:"没有为什么了,我想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笙单纯的脸上一会儿绽开一个笑颜,倾尘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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