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圣光雪域 第十七章 血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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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信手拈来一张冰雕莹彻之琴，玉指扣弦，婉转吟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恰似一缕冉冉檀香，袅袅不绝，飘渺亦幻，心魂飘荡。
韩霁悄然越过兰窗，挽过子昕清瘦的身子，莞尔而笑，“真好听。”
子昕清眉微蹙，一嘟嘴，道：“韩霁大哥真是神速呀。”
身后之人听出了言中之意，微笑道：“嫌我太慢？果真是想我了吧。”
“才怪！”子昕欲挣脱出英俊男子的怀抱，奈何此人死不撒手，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你弄疼我了。”一声近乎娇柔的低吟，惹得韩霁本能般瞬间放手，无比惊愕地望着子昕若柳扶风的背影。
“子昕，对不起，我……”韩霁满怀歉意，用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温柔音律轻声道，殊不知子昕猛然转过身来，爆笑。
“哈哈哈哈……白痴……笑死我了……”子昕捧腹大笑，前俯后仰，清秀的眉目微微泛红，润泽的泪珠挤出墨色瞳眸，忍俊不禁地滑过可爱的小酒窝，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韩霁郁闷不已，心道：被耍了！这哪是什么羞答轻柔的少年，简直就是生龙活虎的小狼嘛……
“我只能说……我无语。”高大男子望着笑天抢地的少年，甚是无可奈何。
笑了半天，子昕华丽丽地倚靠在风韵绝代的九霄环佩（琴名①）之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邪邪地凝睇韩霁无语凝噎的表情，心想：真是爽哉，乐意无穷也。
此时此刻，韩霁浅望子昕俊秀非凡的脸庞，心怦怦地跳。
素胚勾勒出墨色美眸如蕴流光，宛若粲然星空，撩人魂魄。修眉若云，睫羽悄绽，唇瓣微启，梨花带雨。携一横玄冰般灵动剔透的琴，晕一抹阳光般温暖清纯之笑，何人不心动？
他郁郁的眼神由阴转晴，无比温馨爱惜地凝视着子昕含笑的微微陶醉的双眸，来了个不折不扣的深情对望。
却见少年倏地一怔，桃红了脸颊，下意识地俯下了脑袋，受宠若惊般不敢仰首相望。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胜过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你可知你现在又多诱人吗？”韩霁执手细声道，端坐在琴前，尔后将子昕的身子安躺在自己的怀中，细碎的吻洒落而下。
仿佛时间就此停止了，只觉万籁俱寂，只留浅浅呼吸，暧昧不清的情丝绕过发髻，牵起十指，扣动心门，在彼此温润的眸间抹上挥之不去的爱的痕迹。每一幕，都唯美的惹人沉溺。
不带丝毫的情欲，但携缱绻的爱意，如梦境，萦绕不息，
“你也爱着我吗？”
“嗯……”
◇◆◇
缠绵多时，子昕睁开眼眸，如梦初醒，但抬头便见韩霁温暖的笑脸，方知那一切并不是一帘幽梦。
“睡的很香吧。”韩霁俯瞰道。
“嗯。”子昕起身望向窗外，不禁惊道，“怎么已经日过三竿？没有人来叫我吗？”
“放心，昨晚我将你带回缥缈轩之时，已向你那位师傅帮你请了病假，今日你大可好好修养。”韩霁轻抚着他纤柔的发梢，清浅一笑。
子昕脱去韩霁的怀抱，微红着脸道：“我哪有什么伤势啊，你真无聊。”
韩霁望着少年纯白如玉的脸庞染上一抹淡红，好笑道：“没伤的话，怎么会又在我怀中睡着了呢？”
子昕一顿，心道：对呀，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地一早醒来又睡去了呢？回想先前的情景，那丝丝情愫，幽幽细吻，多么惹人沉醉……难不成我真是沉醉了，然后睡着了？不对不对，怎么可能！……可除了这个理由，就没……
“来，坐下。”韩霁清朗的音线直牵住子昕深醉的心，不假雕饰。
不可否认，我彻彻底底被他打败了……
子昕故作潇洒地坐在韩霁身旁，道：“可能是还有点虚弱吧，所以想睡时很正常了啦。”
“呵，真可爱。”韩霁拍拍他的脑袋，笑着说，“问一下噢，难道你丝毫不对昨晚发生的事感兴趣吗？”
“我何止是感兴趣，简直是超感兴趣，我弹琴吟唱还不是因为等急了想等你回来说个明白啊。”子昕手疯狂比划着说道。
“真的么？”韩霁一挑英武的剑眉，“那就听仔细了。”
“好的！”
“虽不知那青蛇为何救你，但听说那异兽所属的主人可能是这三者之一：叶秦宫、鹤影魂、子轩……”话音未了，只见子昕浓黑如墨的瞳仁骤然一缩，那是无法形容的惊愕与憎恨，波澜般狂然涌起。
子轩？！果然是你！……
灵魂深处的记忆蓦然鲜红欲滴，那是血，凄凄惨惨……
◇◆◇
血，惊鸿般飞溅而出，扬洒纷飞，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间，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瑰丽诡异的花……刻骨铭心……
他挥剑斩腰，血流成河，
我悲痛欲绝，泪眸噙悲。
他无波无痕，任血萦绕，
我跪倒在地，失声啜泣。
“哥……为什么……为什么……”
他横眉冷对，施施而行，
我不堪仰首，涕泗横流。
他收剑而过，只字未留，
我回眸一望，心若死海。
那年，我三岁半，亲眼目睹了子轩残杀钟源一族，却没有将自己杀害，独留我孤身一人，天地一片血红。
子轩，那曾经温润如玉，文雅俊秀的我的亲哥哥，竟然在一夜之间血洗氏族，离去时一字未留，便销声匿迹，留给世人一个扑朔迷离的惊天疑团。
他为什么要灭族？他为什么没有将亲弟弟杀死？他……
而我知道，他一定会再现江湖，而等他出现的那一刻，苍天都会为之战栗……
◇◆◇
“怎么？你认得……”韩霁见子昕如此震撼的表情，急忙问道。
“何止认得，那人我死都忘不了。”子昕音色骤转凄厉，冷冷道，“他就是我的亲哥哥——子轩。”
“嗯？你的亲哥哥？”
“难道你不知，子轩正是灭了钟源一族的罪人么？他灭了全族，却留下我一人未杀。可恨！他为什么不干脆将我也杀了，省的后患无穷！”子昕凌烈道，眸光凄迷，如染伤恨。
“那位灭族的少年？而你就是唯一幸存的小孩？之后被缥缈轩轩主收养成人？”韩霁问道。
子昕目光转凉，微微啜泣道：“你可知钟源一族有多少人啊？足足数千余人，一夜之间，尸首难辨……他怎么下的了手……娘亲、爹亲、祖父、祖母……他还是人吗？……”
韩霁伸手抱住子昕颤抖的身子，念道：“你知道为何要瞒住你们的姓名吗？”
羸弱的泪不住地流淌而出，光珠般洒落至地。
“要是众人皆知你的身世，见你如见佛，那你至死也会被那段记忆所桎梏。倘若无人知晓，那随着时光淡去的记忆便会流逝，你也可像常人一样幸福快乐地活下去了。”韩霁轻轻拭去他眼角凄美的泪滴，温柔地说。
“不！我不会忘记！我要报仇！我要亲手……”没等子昕将话说完，韩霁便将他深深拥入自己温暖宽阔的怀中，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少年的耳畔，永不停息——
“有我呢，我会一生一世守护你……”
◇◆◇◇◆◇
① 唐／九霄环佩
龙池内有唐宫琴格式之寸许大字“至德丙申”隶书腹款。至德丙申为唐肃宗元年（公元756年），为中唐之始。琴背池上阴刻篆书“九霄环佩”，是为琴名；龙池下刻“清和”篆印，二印均为唐代原刻，尚有原填金漆痕迹。此琴原为上海文史馆馆员沈迈士先生旧藏，后转让吴金祥先生处藏，早年流失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