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点绛唇 第二章 黄州之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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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三年(公元1353年),元统治者调集几省军队,围剿徐寿辉,攻破国都,彭莹玉战死,徐寿辉这才清醒过来,他率领部队退到湖北黄梅一带打游击,同时对军队也进行整顿。
暮色四合,黄州城外。
天完军扎营于城外四十里处,蒙军关闭了城门,黄州城立刻变的易守难攻,固若金汤,两方僵持不下,这样的状况已经接近五日了。陈友谅站在高岗处,负手遥望远方的黄州城,他的目力不好,年少时家徒四壁,只能借着月光读书。远处的黄州城就掩映在烽烟之下,若隐若现,仿佛凭空出现的一座空城,一个虚幻的海市蜃楼。陈友谅眯起眼睛,他似乎能看见守城将士那猎鹰一般锋利的眼神,能听见湖北省平章政事胸有成竹的脚步声,不过这一切都抵不过他想攻占黄州的决心,黄州位于长江中下游,连接着浠水和长江,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是攻占了黄州,那么汉阳就是他陈友谅囊中之物了,长江就是一道天然屏障,可以有效的阻止蒙军的进攻。黄州,我志在必得。陈友谅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元帅帐中。
元帅帐中立着几个青衣谋士,都是陈友谅从各地觅得的人才,这一堆青衣书生中,有一人一身黑衣,高挑身材,只露出一张清秀苍白的面庞,显得十分醒目。幕僚张定远与陈友谅是多年的之交好友,为人忠心耿耿,很的陈友谅器重。(张定远的忠诚实在令人佩服,陈友谅死后,张定远立陈友谅次子陈理为帝,护送陈理回到武昌,忠心可感日月)见陈友谅回到帐中,与同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道:“元帅,有丞相密信。”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只竹筒,双手呈于陈友谅。
陈友谅接过密信细细读后,面上一沉,信上说:昏君不知听到了谁的怂恿,特别派了赵普胜携左军前来,表面上说是助陈友谅一臂之力,实际却是对陈友谅不放心,特意安插了一个眼线,今日已从黄梅出发,日夜兼程的话,十日之内也能到达黄州。言下之意既是如果陈友谅不能在十日之内攻下黄州城的话,待得赵普胜来了,就会丧失领兵的主动权。
张定远察言观色,见陈友谅露出难得的不悦之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元帅,丞相的信上说了什么?”
陈友谅叹了口气,道:“赵普胜十日后来中军。”
座下谋士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赵普胜与徐寿辉是结义兄弟,情义非比寻常,因此赵普胜在朝中极有权势,他这一来,如果攻下了黄州城,那么他一人独享功劳,如果攻不下黄州城,那么所有失败的苦果都要陈友谅一人担当。
“元帅,眼下形势对我军极是不利,我军不足十万人马,鞑子兵有二十万,我军粮草不足,鞑子却可以仗着长江漕运运送粮草。如今期限不足十日,依在下之见,必须出奇兵,打他个措手不及。”张定远思虑片刻,续道:“只是那湖北平章接沙不花性格畏首畏尾,胆小之极,守着他黄州一片小天地,倒也是毫无漏洞!”
“定远所言极是。”陈友谅点头赞同道。
“元帅难道有什么好计策了吗?”张定远从老友陈友谅的语气中探得一丝的镇静与从容,莫非他已然胸有成竹?!
陈友谅闻言突然露出疲惫之色,食指轻按着两侧太阳穴疲倦道:“此事容后再议,我累了,你们先退下吧。”众人原本好奇的面上微微露出失望之色,纷纷向陈友谅抱拳行礼,回到各自帐中。只有那黑衣人一直立着不动,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陈友谅,明明是陈友谅的幕僚,目光却谈不上什么谦恭。
陈友谅不以为意,反而向那黑衣人微微一笑道:“道长有何高见?”道长这个称呼不伦不类,但那黑衣人却坦然受之,回答道:“适才在下听张大人说要出一支奇兵,不知元帅意下如何?”
陈友谅不答,反问道:“道长的百人队训练的如何了?”
黑衣人意外的皱了皱眉,答道:“只愿能不辱没了我崆峒派的百年声誉。”顿了顿道:“另外,元帅让我准备的丸药也炼制而成了。”语毕白皙的手掌一翻,一刻蓝色透明的丸药滴溜溜的在他手里打转,那一抹妖媚至极的纯蓝闪烁着,让人无法转睛,在帐内火烛的映照下,黑衣人的手掌也变成了死灰般的蓝色。
此时陈友谅一成不变的冷静的眼神里也掺杂进一丝喜色,帐内火烛映照着他坚实身影,此时也激动的微微颤抖。成功了!他要的秘药,终于成功了!!
黑衣人掌风一翻,收回药丸,依旧垂手站立在帐内道:“元帅还有什么吩咐?”
陈友谅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平时那泰然自若的样子,轻描淡写道:“我要你今晚潜进黄州城中,替我杀一个人。”
此时月已中天,起了阵阵的微风,天完的将士们聚在帐篷外,唱起了家乡愉快的歌谣,微风把歌谣声带进了元帅帐内,将士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元帅——陈友谅——正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何人?”
“谋士李树然。”
“汉人?!”黑衣人似乎受到极大冲击,浑身一震,苍白的额头上渗出的滴滴的冷汗。他顿了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不是接沙不花?”
陈友谅早已料到了黑衣人的反映,虽然要杀的人是汉族同胞,不过为成大业……陈友谅毫不动摇道:“接沙不花区区一介胆小鼠辈,哪里需要劳烦道长动手!”
“可是本派先辈传下祖训,绝不可杀一个我族同胞。”黑衣人嗫喏道,冷汗涔涔而下,眼珠茫然的四处转着,慌乱不知所措。“我身为一派掌门,怎能……怎能违背祖训……”
却原来,这黑衣人真是崆峒派的掌门人醍醐道人,崆峒的上一代掌门人--------也就是醍醐道人的师傅在与蒙人的战斗中战死,临死前留下“驱除鞑虏,绝不可杀一个汉族同胞”的遗言,于是这醍醐道人就做了崆峒的掌门人。在无处可去的情况下投奔了陈友谅,陈友谅便把崆峒门人编成一支百人队,这几百人各个不是庸手,乃是陈友谅深藏的一支秘密武器,甚至连张定远也不知道。
“我问你,怎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是我汉族同胞?”陈友谅打断了黑衣人的话,不容置疑道:“你说,像贾似道,秦桧那样的人算不算我汉族同胞?那些投靠金兵的宋臣和那些在蒙古鞑子底下做事的官吏,算不算我汉族同胞?”见醍醐道人低头不语,陈友谅愈加义正词严的续道:“若这些人也算得我汉族同胞,也要对他们报以同胞之义的话,我族早已不复存在了!岳飞岳将军如此英明神武,《满江红》里写下笑谈渴饮匈奴血如此豪情万丈的词句,却惨败在秦桧手下,身首异处,你说,对秦桧这样的**还有何同族之义可言?!!那李树然文韬武略,却做了蒙古鞑子的走狗,辅佐接沙不花负隅顽抗,容他不得,我要你今晚就杀了他,提头来见我。”他的话犹如千斤的重锤一般,一句句如此恰到好处的砸在醍醐心中,一句句都掷地有声,一针见血,一句句都让人如此信服,醍醐苍白的脸渐渐的潮红起来,踟蹰的目光坚定了起来,起了杀意,相信他也了解自己的处境,想要抗元,就要舍得做陈友谅手下的一枚棋子。
陈友谅抚须,满意的望着醍醐,从来都没人能抗拒他的命令,醍醐亦不能!
醍醐领命,向陈友谅屈身一行礼,迈着坚定的步伐转身走出元帅帐篷。
“丧家之犬!”陈友谅望着醍醐远去的背影,冷然道。
夜至三更,李树然怎么也睡不着,他坐在油灯下,细细的思索着对策,不过三十多的年纪,由于思虑过多,额头上满是纵横沟壑的纹路。他叹了口气,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受到平章大人接沙不花的器重,理应高兴的,可是心里却是一阵空虚。如今陈友谅的军队在黄州城外虎视眈眈,听得风闻,陈友谅是个狠角色,平章接沙不花毫无决断,又胆小如鼠,万一城破了,受苦的只有黄州的百姓!想到这里,李树然的心不由得一紧:为了百姓,这个信念在自己做官那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消退过,为蒙古人做事,哪个汉人不觉得屈辱啊?自己也曾被乡亲们鄙视,被同窗好友唾骂过,为什么不去参加红巾军呢,别人时常这样问着,为什么,因为所谓的起义军不过是山上的土匪,水里的水贼,得到了势力之后便称王称帝,残杀百姓,他李树然为什么要为这样的起义军做事。假如能为一方百姓造福,那在谁的手底下做官不都一样吗!
起风了,夜风敲打着窗棂,发出“突突”的声音,好像是人的脚步声一般。突然“呼”的一声风声,紧闭的窗户哗啦被吹开,火苗被吹得四处乱窜,一个不小心,点着了书桌上那本摊开的孙子兵法!
“哎呦”李树然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来三下两下扑灭的火势,好在书没有烧坏。李树然长叹一声,依然无法排解心中的愤懑之情。这时,他突然觉得背后有阵阵的凉意,“夜风真凉。”他叹道道,走到卧榻前想找一件外袍披上。“夜风真凉。”这是他人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他没有看到,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站在他的身后,蓝幽幽的手掌中握着一把鬼头刀!醍醐道人的神情扭曲了,目光灼灼散发着野兽猎杀到猎物的快意,手起刀落,李树然还没来得及感受道疼痛,头颅已经滚落道卧榻上,迸射着鲜血的躯干过来一阵才倒下,鲜血染红了整个卧榻……
醍醐阴狠一笑,包好李树然的头颅,借着风声,轻手轻脚的翻出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