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想念成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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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梦见同一个人,他穿着各种不同的衣服,在各种不同的场景出现。他总是背对着我走。走进有光照的地方。最后,他被巨大的光亮笼罩,无数的光柱包裹着而形成的梦。
[一]
清晨的弄堂里充斥着大片大片的白色气体,就如做梦时那个男子消失的场景一样。总是会有女人从潮湿的房内抱着一大堆衣物晾在阳台上。现在正是梅雨季,尽管她们每天都坚持把衣物拿出来晾。但还是会有发霉的衣服长出毛茸茸的绿色。
我站在站牌下。等着早上的第一班公车,由于今天轮到我值日。所以必须得早早的赶到学校去。
车停下来时,我看见坐在后座的他们。
如果说楚暮是那种不屑一顾的男子,那么暮杨肯定是那种温暖如初的。楚暮会像许多男生一样拉开校服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再戴上一条银制的链子。我曾对他说,他戴那条链子就好像栓条狗链。他狠狠的盯着我。而暮杨不会和他那样,他会整整齐齐的穿戴好。
我挪了挪步子,靠近他们。
----“小诺,今天你值日吗?”
----“恩”
----“那么,作业本你去发?”
----“恩”
----“小诺,听说你昨天被人泼了一身发墨水,你还好吧?”
----“恩”
暮杨不停的问我,我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只能应一身“恩”或许,这“恩”后还有许多未说出口的语言。比如说:你这么早去学校啊?或许又是:你吃了早饭吗?等等。
----“丁小诺。昨天谁泼你墨水了?”楚暮瞥向我。
----“没呢!”
----“丁小诺,你神经有问题啊?我问你到底是谁泼你了?”
----“没呢!”
----“丁!这谁泼的。你哑巴了啊?”
楚暮接在暮杨后朝我大声的呵斥,引的乘坐在公交上的几个人纷纷看向我们。我怔了怔。随后坐在了他们的前座。
[二]
关于泼墨水的事,不是偶然,那是喜欢了暮杨很多年的女生林莎泼的。我在走廊上看见她时,她把墨水瓶盖打开,径直的泼在我身上。
她说:“丁小诺,我不是因为你在暮样身边而嫉妒你,而是你为什么要把我写给暮杨的信公开?”
她说:“丁小诺,你这不知羞耻的贱货!“
她还说:“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可以把信公开?你让我受到大家的嘲笑。你高兴了吧!你满意了吧!”她满脸通红,用尽全力的对我咆哮。最后,她还是抵不住崩溃而在我面前放肆大哭。我当时很想告诉她,那信不是我公开的,我也不知道那信为什么会贴在黑板上?可我不知道该怎样的对她说?我站立在走廊上,全身到处是乌黑的墨水。沁入肌肤里。一阵一阵的发冷。至于林莎的信,她知道我和暮杨住的很近。所以她托我把写给暮杨的信交给他。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封信会被人贴到学校的公告栏上。
那一瞬间,仿佛是积压了很多年的废水,顷刻之后迅速蔓延全身。
[三]
我下了车,学校还没有几个人,他们俩走在后面。
楚暮说他闹肚子,跑进了厕所:“丁小诺,你别那么愚蠢好不?你明明知道暮杨不会喜欢你的。”他在我耳边说完就跑的没了踪影。
我没有作任何的回答,飞快的跑进了楼道。地上很潮湿,还有许多蚯蚓从学校的后花园爬出来。它们艰难的蠕动着身子,不停的扭动着全身的肌肉。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教室里的钥匙,却怎么也摸不着。
我记得早上我明明把钥匙放进了口袋里再出门的,可是,现在它怎么就不见了呢?我把书包翻了个通遍。
“小诺。你是不是钥匙不见了啊?”暮杨走过来问我,我点点头。如果找不着钥匙的话,那么就得爬窗进去了。
“算了,你别找了。我爬窗进去吧!哪里有沙子啊?这栏杆太滑了。”暮杨笑了笑,这个小孩,温暖的如同褶皱花叶,何止这梅雨季?我跑下楼,操场那里有堆建设用的沙子,我捧起一把,就往楼上跑。
我把沙子递给他。
“就这么点吗?”我盯着手心里那几粒。
只是因为手掌太小而沙子太多,在形成的缝隙中不停的往下漏,细小的没有重量的在过程中漏过。等到发现时,丢的却已太多。
“没关系,我爬得过去。”他说完就双手用力的抓着栏杆,身子不停的向上攀,手上的青筋突起。
“丁小诺!”我回头一看,是林莎她捧着一堆沙子笑着。“刚刚我看你在捧沙子,但你捧的都是干的,所以全都掉了哦!喏!这是湿的。”她把沙子递给我。暮杨转过头,碰着林莎的眼光。
林莎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丁小诺,昨天很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看着她,她很轻很轻的说。我想到她昨天她因为那事而在走廊上放声大哭的场景。如果说我是那种无所事事,总是没有价值观念的人,那么,林莎就是恰恰和我相反的。她不会和其他女生一样的记仇。她就像暮杨一样。
暮杨从窗上跳下来。从林莎手里接过沙子抹在手上,笑着在她耳边喃喃的说:“我也喜欢你!”尽管声音很轻,但还是被我一字不漏的听见了。我忽然觉的暮杨的话就像无数的小虫子在啃噬着那颗被封的紧紧的心。
林莎满脸通红的笑着。
暮杨顺利的爬过窗,把门打开。随后递给林莎一张纸巾:“把手擦干净吧!”
我把我那肮脏的手放进了口袋。
[四]
我站在公车上,暮杨在我旁边,我往他那边一点一点的靠近,生怕他会看见。
晚上的弄堂只有几盏微弱的灯,昏黄的光线找着一小块的水泥地。不时的有凉风吹来。我缩了缩脖颈,看着身边的暮杨,他乖巧的面庞被昏暗的光线钩出轮廓。这个男生,还会在我旁边吗?我不禁有点想哭。
“亲爱的暮杨,你看到了林莎给你的信吧!暮杨,你今天早上对林莎说的是‘我也喜欢你’这词吧!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可是我是没有林莎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
“小诺,你觉得林莎她怎么样?”暮杨他停下来,问我。
“暮杨,你不是喜欢上林莎了吧?”我问道,他只是简单的笑笑。还带着微微的羞涩。
“恐怕是吧!”
[恐怕是吧!恐怕是吧!]
“恐怕”一词用的那么不恰当,应该不是“恐怕”而是“肯定”
他独自的往右走,拐角处他被路灯照着。路灯所有的光线都打在他身上。这多么想我做的那个梦啊!那个背对着我走的男子,那个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光亮后男子。
我刚准备往左走时,楚暮追上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的半蹲着。
“丁小诺,昨天是林莎泼你一身的墨水吧!”他有些气喘的盯着我,“丁小诺,刚才我把墨水泼到林莎那女人身上了,我就是忍不了你这种任人欺负的个性,我帮你出出气,做人你别那么傻!”
楚暮说他泼了林莎一身的墨水,就像昨天我一样。我推开楚暮飞快的往家里跑。
“喂!丁小诺!我喜欢你呢!”
我跑出老远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听见那句话。
[五]
我把阳台上的衣物收下来,潮湿的如同没晾一样,还有一股股难闻的气味刺入鼻孔。
我站在椅子上时,看见暮杨从那边走了过来。他抬着头,看向我。
----“丁小诺,昨天是你泼了林莎一身的墨水吧?”
----“我没有。”
----“呵~林莎说她被泼了墨水,但她却没有告诉我是谁泼的,可是我知道是你吧!听说前天是她泼你,所以,你是为了以牙还牙么?”
----“我没有。”
----“丁小诺!!”
他气愤的看着我。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还有他第一次把“丁小诺”这三个叫的那么重!眼角膜忽然就像一面放大镜,把他全部的放大进入瞳孔。
我亲爱的暮杨,你可知道,我是真的真的那么喜欢你,可是我却没有一点点的勇气告诉你。
我亲爱的暮杨,林莎的墨水不是我泼的。你可知道?可是,你都不知道都不知道。
我跑下楼,站在暮杨面前。他足足高了我半个头。我抬起头,看着他:“我没有泼林莎的墨水。”他摸了摸我头上的头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丁小诺,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知不知道我喜欢林莎,我喜欢她。所以不要对出伤害她的事。”
他说完就走了。
我顿时不知道什么叫做伤心,难道就是等到眼泪流下来才叫伤心?那么我现在呢?现在的我傻傻的站在楼下,闭着眼睛。紧紧的抓着裙子。手心里沁出汗珠。对身边的景色置若罔闻。
谁也不依附谁。谁也不是谁。
到底谁更幸福,谁更可怜?亲爱的,我好好的爱过了你,也好好的喜欢过你。不后悔啊!真的。
我一直等到太阳下去了我才离开。刚才那是暮杨对我的警告吗?呵呵,也许是吧!他都把喜欢林莎的事说的清清楚楚。我把门关上,走出了弄堂。
我跑去找楚暮。我问他为什么要把墨水泼到林莎身上?
他顿了顿后,说出了让我不可想象的答案。他说:
“丁小诺,因为我喜欢你啊。就像你喜欢暮杨的那样喜欢你啊!”
如果站在我眼前对我说这话的不是一个叫楚暮的男子,而是一个叫暮杨的男子,那么我会很高兴很高兴,可是,却偏偏是他,而不是我想要的。
我冲着他大声的咆哮:“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把墨水泼到林莎身上,他们都以为是我泼的。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对,我是故意的。丁小诺,因为我喜欢你,故意让暮杨去讨厌你,因为我知道,他喜欢了林莎,我还可以告诉你,林莎写给他的信也是我从你课桌上拿来贴在黑板上公开的。”
暗灰的天空一望无际,从背后传来机身的轰鸣。犹如一阵阵的悲鸣。彼此都看不见眼睛里到底装着什么。
楚暮,你怎么可以这样?
[六]
我穿过弄堂,赶上了最早的那班公车。
后座坐着楚暮和暮杨。我挪了挪步子,靠近他们。
----“小诺,今天是你值日吗?”
----“恩。”
再次听到他同往常一样的叫我小诺。那种是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在一瞬间你得到你所有的阳光,温暖的在全身游走。我瞥向楚暮,他又戴着那条银制的链子。
----“楚暮,你戴这条链子像栓着条狗链。“
----“丁小诺,你找死啊?”
我坐在了前座,我竟然是爱上这种在一起什么都不管的生活。
一起去教室时,我开不了门。我还是没带钥匙。
“没关系,我爬窗进去。”暮杨转过头。“哪里有沙子?”
“我帮你去拿。你等等。”我飞快的跑下楼。这次我是会捧湿的。让它们凝结在一起不从缝隙中漏出。我刚出楼道时。看见林莎捧着一堆沙跑过来。
“丁小诺,我看见楚暮,他说你没带钥匙。所以我就捧了沙子,你应该用的到吧?喏!这是湿的。”
即使我是怎样的故意去安排,却终究还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今天的钥匙是我故意没带。因为不我不想让暮杨成为我手中的干沙,任我怎么去努力的捧,最后还是漏了。
“暮杨,”林莎把沙子递给他。他微笑的接过。
他们脸上的笑容,在阳光的衬托下显的格外的娇艳与幸福。
[七]
“丁小诺。”林莎走过来。“谢谢你!”
是谢谢我傻呼呼的让楚暮把信公开后让暮杨有勇气去说喜欢你?还是谢谢我让楚暮把墨水泼到你身上,让暮杨去心疼你?
可是,这都不是我。我喜欢的暮杨,是否可以让我再看看他?
我坐在课桌上。
“丁小诺,对不起。”
暮杨在门口朝着我说,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到底是哪种?是以前那个温暖如初的男子还是现在不同了的暮杨?
暮杨,你是对不起我给你的爱?还是为了那次你误会我泼了林莎的墨水而说对不起?
我等的那句话,除了我不爱的楚暮给过我之外,谁都没有对我提起。可是,我想要的暮杨呢?他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因为他现在有了爱他的林莎。所以,丁小诺不能再爱暮杨了对不对?
我站在沙堆上,沙子深深的陷进鞋里。咯的我脚疼。楚暮从后面拍了我肩膀。、
“丁小诺,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林莎?”
他戏谑的笑着。那个楚暮呢?我感觉站在我面前的楚暮却不再是以前那个冷漠到不肯跟我说的楚暮了。我知道,我知道。楚暮,谢谢你对我说了“我喜欢你”。虽然不是我想要的人说的。但是我还是听到了。
听到了。
听到了。
我亲爱的暮杨,连沙在你面前都握不住。所以,我会放开的。希望我的想念可以变成可以被你捧在手中的沙砾。一直到永远。
[八]
我捧着大把正在遗漏的碎沙。
握不住的沙,放下也罢。握不住的他,放下也罢。
最后一次的那个梦,男子在光亮处终于回过头来。
“我喜欢你!”
我笑着醒过来。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