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天涯绝雪烟(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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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当绝,石镂断,劫未满。』
魂魄死尽之前,其实我又见到了孟婆。那日的夜间,我睡得迷糊不清醒,遇得这似曾相识的女子时竟是呆然呓语,『孟婆,孟婆,何事需奈何,痴心净叵罗,望断回肠倒也逍遥快活。省得一碗浊汤洗尘埃,岂不快哉!』
那孟婆美目圆瞪,所言之语却是十成十的老道,『好你个黄口小儿!竟如此出言不逊,还嫌罪孽不够深重焉?』
我微一咋舌,倒也清醒了一半,偷眼瞅瞅那孟婆,心道这老婆子还是那般不与人亲近。继而我瞪大双目,几乎要将眼角撑裂,心脏剧烈狂跳起来,词语几乎不能结集陈语。『你…你你你……』
她颇不爽地斜睨我,『你个甚么!此前千般叮咛万般嘱咐你之事,要你尽管‘此去莫回’了罢,此番你还真合吾意把事情颠弄了个乱七八糟!适逢今日我倒要看你还有何路可寻?!』
『…不是梦……』我失神低语。
她露出阴狠的神情似乎很想将我捏扁搓圆了瞎掰使唤,却出人意料的并未多语,兴许也因为深知此举无益便任由了我疯狂去。
我狂喜狂笑,『不是梦,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哈哈……不是梦!栊致!豫让!听到没有?!不是梦!』
孟婆的耐性似乎已被消磨干净。她索性赏我一记爆栗打断我的胡言乱语,复而回归了那副冷淡神色,『如今你仅余阳数些许,惟有呆在现世里终了残生罢。‘雪烟歌’里,虽未缘满,然已归尘土了无他法,怕是不能回去了。好在你于现世之中心结已了有望圆满终生……』
『回不去了……?!』我微作滞愣,思考能力似乎有所退化。回不去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既然非梦,为何不能……我如同被上了发条的木偶一般无心无魄地反复着一句话,『我要回去,让我回去,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孟婆面色一寒,『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坠楼之后可有悔不该?拿叵罗断肠散谋于蓝弄尘之时可又有悔不该?』
我苦笑。岂止是悔不该当初?!我心中之苦,又与何人说?!
孟婆还在那絮絮叨叨着,大意为苍天怜我幼时孤苦因而给我机会甚多,此时若还不知足未免太不知好歹。我几欲对她跪下央求,然她那阴冷的目光告诉我那必是无意之举。
仰天长叹。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苍天意指慈悲为怀送我往至异界,却也不阻我万缕情丝牵系于虚无之事。然两境相隔,情亦难断。今朝醉也,明朝去也,宁些奈奈。
忽闻孟婆一声长笑,惊得我暂将一切忧愁感伤皆抛诸脑后。她笑的畅意,水红色罗衫亦随着她的动作临风颤抖。我虽不解,却也心知她这其中并无嘲讽之意。
待笑罢,她挪动纤纤玉足向移近了些许。她愈发森然摄魄的笑容令我惊惧得随之后退了几步,即换来她轻蔑凉薄的笑。
她冷道,『你若肯有所牺牲,也不是全无他法。』
闻言我又是激动又是惊喜,遂急道,『我愿意!』
她一个果决的手势制止了我,道,『你莫急,这牺牲……可非轻易能够承受起。这煎熬,百雪峰之行也未能及其十一!』
『百雪峰……』我的心神即刻游思到那峰顶的一片绚烂之景,那勾魂摄魄承载了一生一世的悲伤与爱恋的百雪,凝结作这世间最为壮丽的奇观---却是那般短暂地萍漾过视线里,事后也寻不到了记忆,寻不到爱恋之所系!怎生的煎熬……居然还能有更甚者?
她冷笑,『怎么,犹豫了?』
我紧含住下唇,『没有!百雪峰之炼狱岂能白过?再来一遭又何妨!』
她露出轻薄的笑意仿若在嘲我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她的声音极为婉转动听,语气却是更冷了几分。『灵魂可以永生永世存活,每一轮回都有不同的爱恋一一铭刻。你可愿仅为此一世的情缘永远舍弃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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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大了眼睛,相信其中已写满震惊。我不懂,真的不懂。永世爱恋,竟多烦忧?一世倾心,夫复何求!
她却不肯给我消化的机会继续言道,『雪烟歌本是你所创之世,苍天肯容你妄为一次,岂可忍你妄为第二回?!尚且,雪烟歌之中所有人物尽是无心无魄,只是遵照自己的轨道行事,仅你一人拥有灵魂未免于理不合。因而,你惟有魂死才可偿今生所愿。---当然,魂飞魄散,你必无来生。』
我懂她的意思。魂魄若能留存,生生世世都有机会寻得镂刻进灵魂记忆的真爱,若魂死于此,我不仅失去了过去,也将失去未来。
我颤抖起来,怎生也料想不到原来世间竟存有如此残酷之事,莫大的恐慌占据了我扰乱了我的心,连灵魂也似乎因着自己的危亡而战栗。
孟婆亦将她的冷酷发挥到了极致,一字一顿,字如珠玑,『你且莫忘了,在那里,你可未必能记起蓝弄尘!』
身形一软,我伏倒在地。这于我,无疑更是一记重击!我几近崩溃,心脏的抽痛传达到四肢,又逐渐麻木……
不错,是了,在那里蓝弄尘选择的杨慕荻,而我……彻底不记得了他甚至于赵蕈麟……正犹如,两道异面直线的不平行不能相交,简直就是…毫无关系……
孟婆放声笑了,笑得既是满足又是无情,『如何?总该放弃了罢?斟酌之下,这牺牲确也不值得了罢!』
不错,不值得,确知不值得……
可如今,蓝弄尘已成为我一生之中挥散不去的梦魇,也更是,我的灵魂上永生不能磨灭的烙印啊……我当,何去,何从……
阖上眼,那蓝衣人就在跟前了,一声声呼唤的,却不是我自己的名字,哪一个都不是。
霎时,心如刀割。
『……我愿意。』
我愿意。
『…什么?』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难以置信。
『我愿意!你方才所揭的伤口,我还会痛……所以,我有必要为此一搏!』
她默然,久久地看我,仿佛从来都不识得我。
我撑起无力的四肢,起身走近她,与她四目相对,在她清冷的瞳孔中,我看见一双属于我自己的决然的双眸。
我已然冷静下来,轻声淡道,『我需要时间与朋友们道别,择他日,将我的魂魄随意拿去冲刷你盛浊汤的玉瓶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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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入雪烟歌的世界里,日已近黄昏,金红色的昀光镀满了我的红发,红衣,红马,渲开无比耀目的光圈。
风寒没能弄坏我,鬼门关外走过一遭,还见到了如今已是朋友的朋友。
身体已不若从前那般绵软无力,我竟能感觉到,自己可以活上很久……然,心头总悬有些许零碎的镂空之感,惶惶无措间需要寻求依托。然而那是可以用一生来忙活的事,我并不着急。
夕阳隐没在绵延的山峦之间,那刚直的山的轮廓似乎在描绘一个亘古绵长的传说,那感觉…温馨得很。
路人告诉我那座最高的单独耸立的山峰名为百雪峰。此峰千奇,切莫随意靠拢。百雪峰…好喜欢的名字……每次念叨起这三个字,都仿若有融融的暖意自心底丝丝滑过……
我策马继续前行,不顾阻拦的。
被一道蓝影阻住了前路,猛一拉扯缰绳,马儿高扬起前蹄一阵嘶鸣。诸多怨意汇集起来急欲发泄,我抬眼瞟向那伫立于我的马前的男子。锦衣蓝衫,翠色长萧,紫红穗儿……似乎缺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我歪着脑袋冥思苦想。
那张脸背着光而模糊不清,只有唇弯作特别的弧度微微轻启。他的声音如水,薄薄倾泻,尘质中仿佛有细小的颗粒纷纷扬扬,暖风被他兜进袖里,颇有“潇洒弄尘间”之感。
他说,『淘气了许久,朱鸾血珏该还与我了罢?还有,呐,何时回家。』
这人在说什么?!听不懂,却吵得我脑中轰鸣一片……
顺着他的手势所指,我俯首看向自己的腰间,一枚朱雀形状的薄薄血珏束于玉带上,安分地依偎着绯色长衫,玉的纹理与衣上的绣纹相互辉映!
刹那间,我泪涌如注,莫明。
(正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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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说几句废话==+``````
这文文不长,写时也权当练笔了。
整篇文下来,某好象已经被彻底当作后妈了--b。
接下来还有三篇番外,
主要意在交代清楚一些以白寞仰(即,柳涩郁)的角度无法交代清楚的事情,
分别是以杨慕荻、赵蕈麟、蓝弄尘为主角,
也是以时间顺序来交代之前、之中、之后的事情。
所以莫问某柳涩郁的记忆到底怎么办,番外里面会告诉大家答案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敬请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