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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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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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脸,与谢亦清同学相对无言。
我想让他先问我,我就说:对不起,我昏了头,只是最近有太多的人跟我提北京,所以我过来侦察一下,跟你那封信没关系!
预习了一遍,我虚拟了一个扇自己嘴巴的动作。谢亦清不是傻子,把他当傻子会毁了我们四年的交情的。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谢亦清稍作片刻,即站起来收拾屋子。很快,水盆洁净如初,地面擦洗干净,屋子里清清爽爽的。我的嘴巴永远比大脑快:“哦,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把钥匙给你了。”
“为什么?”谢亦清擦擦手,随手拿出一盒什么东西往手上抹。
“你可以收拾卫生啊!你擦的什么?”
“护手霜。”谢亦清没理会我的新发现,把护手霜递给我。还是妮维雅的,“以前打扑克,不也是我收拾么!”
“对啊!”我打开盖儿,没什么香味儿,“你是妇女之友么!哪有男孩子擦手霜的,我都不擦。”
谢亦清只是温和的笑笑说:“你又不是女人!”
呵呵,不叫的狗咬人,看着蔫不出溜的,说话真是阴损。我急着以牙还牙,当场反击道:“对啊,所以你这个假女人找我这个假小子么!”
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没事找事,撩拨人家么!
果然,就着明亮的太阳,我清楚的看见小谢童鞋白皙的脸蛋儿上泛出可疑的颜色!
拜托,是你发出的实盘,现在又装纯洁,男生们都怎么啦!
我突然感慨起来,一时半会儿忘了让人难堪的原因。
“你休息好了吗?”谢亦清转换话题,“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吧!”
听着像遛狗的?可是我不想再没深没浅的乱聊,点点头跟着出去。
坐上公交车,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车牌号——808。谢亦清笑着说:“怎么还怕我把你弄丢了吗?”
“是啊!”我答的没心没肺,有种挑衅的感觉。看他脸色似乎有点不好看,赶紧说:“也不是啦!我以前在北京走丢过!”
大概我的表情很严肃,谢亦清歪头询问。
我说:“82年吧?我老娘单位组织到北京旅游,我当时跟着。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忽悠我说北京的地铁特别豪华,特别好玩儿,里面还有游乐场。我问她们地铁在哪儿?她们说故宫附近。后来逛故宫的时候我也忘了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我妈带着我跟同事们走散了。天安门进去的,神武门出来的,哪里有地铁啊!找了一圈没找到,去做公交的时候就才想起来不知道该做哪一趟!最糟糕的是,我妈把旅馆的名字也忘了,问路都没法儿问!”
谢亦清没有打岔,细细的眉眼看不出情绪,我沉浸在回忆里,滔滔不绝的讲着:“幸亏我们出来等车的地方是个车站,我在站牌下面玩儿的时候看了眼站牌,记得三里河这个名字,就告诉我妈。结果,我们上了去三里河的公交之后,越坐越陌生,找售票员了解情况,人家听我妈说了一下单位,就说我们坐反了。因为那个时侯单位组织旅游都住在一个系统内的招待所里,售票员热心倒是热心,让我们赶紧下车,说到对面去。不过,那话真不好听,说如果坐到终点再坐回来要罚钱!”
谢亦清已经扭头看向车外,听我情绪激昂,笑着说:“那是指不买票的要罚钱。”
我说:“是啊!可我们怎么会不买票呢!太小瞧人了!”
谢亦清随口道:“嗨,北京人么,都这样!”
原来如此!
我想起那个笑我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大叔,对北京的印象越来越差!
这种鬼地方,怎么那么多人愿意来!
“快到西单了!”谢亦清指着窗外比划了一下,“这就是四合院,以前我带团会来这儿。这是你,换别人我才懒得理呢!”
我本来气儿就不顺,听了小谢的话,斜了他一眼。他似有心事,心不在焉的说着,并没理我。
“谢了!”我听着自己的话都有些阴阳怪气,后面还有半句咽了回去,“承您大情!”
至于么!爱陪就陪,不爱陪拉到,谁也求不着谁!姑奶奶就这么欠你人情啦?合辙我来这儿还是给您添麻烦了!越想越火儿,头一转看向一边。
谢亦清依然无所动,嘴巴机械的讲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地点,半字儿也没落进我耳朵。
“这就是西单。最繁华的地方。很多有钱人都在这里买东西。”下了车,谢亦清伸手一忽拉,划出一大片儿地方说。
我看他略显得意的表情,好像这是他的北京似的,不安好心的说:“穷人在这里买不起吧?”
他看看我,然后目光移向那些高楼大厦说:“我一般都在这里买。”
后来我知道了天意、知道了动物园,知道了很多比西单更便宜东西更好的地方;但是那时候我只是跟在谢亦清的身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着,不时的冒两句不合时宜的话:“这么多人,钱多的人真多。”
不知道谢亦清听见没有,瘦高的个子在前面像个航标灯一晃一晃的。就象我对北京的感情,这个城市高大的身影一直诱惑着我,我只能带着鄙视带着无奈跟在后面,奋力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东倒西歪。
谢亦清在阿华田为自己买了一条休闲裤,看着他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他的表白对象!有把心仪的女孩子仍在一边,自己跟孔雀似的忙活吗?
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但是谢亦清买完衣服也没什么兴致。坐车回到学校,在校园旁边找了一家饭店吃饭。
水煮牛肉上来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谢亦清,你不是带团去了吗?”清脆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个美女(这年头美女比蟑螂还多)。
我更感兴趣谢亦清的回答,他说:“哦,临时有事取消了。”他的不自在我都感觉出来。
女孩儿转到我面前,乌黑的长发明显是拉直加染黑的那种,好像潘婷的广告发,“这是谁啊?”
“谁”字拐着弯儿的念出来,傻子也能听出戏谑的味道。我不认为那是冲着我来的,乐得坐在那里装傻。
“我同学。”谢亦清欠欠屁股,“你吃饭了吗?一起吃吧。”
女生的眼睛遮在一副巨大的墨镜后面,在这灯光昏暗的饭店里,让人怀疑那是一幅夜视镜。
女生犹豫了一下,摘掉眼镜坐下,还向我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唐笑纯,叫我小纯好了。”
老娘也是见过世面的,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客气的说:“你好,我叫孟露。”
“呵呵,知道,早就听别人说了,谢亦清有一个大明星同学。”
要真是明星,做奶奶都便宜了他。
为她添了一幅碗筷,谢亦清问她下午老师有没有点名?她和我一左一右坐在谢亦清的两边,亦低声说着。
我低头吃着自己的菜,暂时插不上话。心里却烦乱不已:这个女生就是谢亦清信中的“市长女儿”。
我开始怀疑谢亦清写信的目的。
刚上大二的时候,谢亦清很兴奋的在信里说认识了他们学校同级不同专业的一个女生,长的如何如何美、靓,光身高就是我没法比的;人是如何如何的聪明,和我一样不用学习,只不过我只能及格,人家能拿奖学金;三个月以后告诉我,她很有背景,父亲是市长!的8f7d807e1f53eff5
想当初,老娘也是一班之长,有什么好兴奋的!
也许是我不屑的口气伤了小子的自尊心,自那以后一直到学期结束,再也没=再收到他的来信。后来公子润还奚落我:孟露,你人缘太差,要不要我给你写信充充门面?!
到了大二的下半学期,丫又来信了,上来就说那女的如何如何追求他,被他不屑的拒绝。我当看长篇小说,没打击也没追捧,一直到下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突然有一次,他长篇大论的讲自己的宏伟计划时,不经意的说了句“我们分手了”。
我就知道!言情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我当时以“好男儿志在四方”安慰了他。信发出去后,又觉得他怎么有朱门逐臭的气质?但是,这是自己的同学,如此想人家有失厚道。
印象里,谢亦清是个腼腆羞涩的男生,我从没想过对他加以任何贬义词。
“对了,你是刚来北京吧?”唐同学问我,“谢亦清没带你转转故宫什么的吗?”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但在这么久“北京”轰炸之后,我实在不想表现的对这个城市有任何陌生:“不用了。我以前来过。”
“啊?是吗?我小时候常跟我爸爸一起来,他出差就带着我。呵呵!”美女掩口葫芦而笑。
我说:“好啊!公费旅游不错。我是来看亲戚,年节走动而已。”
他们不是瞧不起外地人么?我至少算半个北京人吧?我想起那个从来没联系的远房亲戚,撒了个谎。
“孟露,你还有北京的亲戚啊?我怎么没听说过?”谢亦清也很吃惊。
我无所谓的说:“现在说也不迟啊。亲戚么,有什么好说的。”
“那是你什么亲戚?”唐笑纯问我,我才发现这个美女不是大眼睛小嘴巴的那种,而是小鼻子小眼儿,干净利落的样子。
“我叫不出辈分来,反正过年不是我去他们家,就是他们去我姥姥家。”其实我根本不去。
大多数的谎言都是这样:没有恶意,没有善意,顺嘴就出来。但是如果不这样,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大大咧咧的坐在这里?
道德是一种境界,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在道德以下法律之上晃荡。偶尔有人跳上法律的绳子,弹两下能回来就是惊险,回不来自然有地方接着。至于那无上的道德,去了就是天堂。
唐笑纯接着说:“那你毕业来北京工作吗?”谢亦清亦看我。
我有点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嘴巴说:“嗯,可能吧!”
谢亦清说:“北京的工作很难找的,如果能找到实习单位,真正留京的时候就容易些了。”
唐笑纯好像更关注我,“孟露,你要是有实习单位至少不用担心住的地方,住到你亲戚那里就好了。”
NND,当我是乡下来的打秋风的吗?
我真的生气了,干脆不去看这干人等,只说道:“人家有人家的生活,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麻烦别人!”
大概口气不好,那两人暂时都没说话。
“吃饭吧,菜都凉了。”谢亦清不愧是搞导游的。
后来,唐笑纯没吃两口就先走了。我觉得饭菜如嚼蜡,吃了两口米饭放下。回去的路上,谢亦清说:“小纯就是这点不好,依赖性特别强。”
我没理他,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谢亦清的依赖性也不次于唐笑纯。还是北京的学生为了留京都有这种依赖的本能?
吃完饭往回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越走近那个小楼越觉得不安。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谢亦清也不像信里那么多话,偶尔说几句无关紧要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着。
开门的一刹那,我突然站住扭身问谢亦清:“你还有事吗?”
相当的不客气,而且还恼怒!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恼羞成怒”。
谢亦清一愣,结结巴巴的说:“没、没事了。”
“哦,那……”他的神色突然让我有了罪恶感,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底气不足,“我、我想早点休息。”
此消彼长,我刚一泄气,谢亦清像得了什么拔高了身形,声音也果断起来,“好吧,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
筒子楼的灯光不太好,看着谢亦清瘦高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我竟然失望起来。我在盼望什么发生,还是盼望什么不发生?这一天有太多的事情,纷乱的心思让我一时迷症起来,
坐在床边,睡意全无。头一次意识到这是个陌生的空间,害怕、孤单、又充满刺激。
“咚咚咚!”,门又被敲响。
吓了我一跳:“谁?!”
“我,谢亦清。”
我几乎是跳着跑过去开的门,等到门被打开了,顺手又小小的关了一半,露着半拉脑袋问:“什么事?”
谢亦清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黑乎乎的,我想起中学体育老师手里的铁饼——沉重而且危险!
他的声音很淡定、很从容、很轻的说:“我刚想起来,这一层不太干净,晚上有人敲门你不要出声。别答应、别开门就行。”
白天时的心不在焉全然不见,我总觉得他两眼发光,粉面含春。
就在说完之后,谢亦清向两侧看了看,我下意识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头是黑乎乎的没有尽头,一头倒是有个小窗户,可是吱吱嘎嘎的破窗户有还不如没有。
凉风破窗而入,脸上竟然湿乎乎的!
“行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晚安!”谢亦清口气透着轻松,似乎已经善尽地主之宜,风度之翩翩就差鞠躬下台了。
我想这肯定是诡计,书上的男生想进女生房间干坏事都用鬼来吓唬人,但是……这黑咕隆咚的地方也不由人不信。况且,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谢亦清的人品:这家伙好像一直很害羞,很怕女生,很……他——应该不会吧!
“诶——”我刚张口叫他回来,谢亦清那边突然从楼拐角探出半个身子大声说:“小心点儿啊,晚安!”
轰隆隆的声音,楼道里都是回音。好像突然间蹿出七八个人唔哩哇啦的讲话,我吓了一跳,脱口而出:“等一下!”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话一出口,我就觉得心脏通通通的狂跳。喘息了一会儿,才憋出下一句话。而这时,谢亦清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在她的面前,好像待宰的羔羊。
“我、我不知道水房在哪里。你能帮我打点水吗?”我的耳朵边嗡嗡的,好像一个苍蝇军团在轮番轰炸,但是我也非常佩服自己竟然还能找到这么一个得体的理由。
谢亦清倒没多话,点点头,闪进屋里拿起脸盆,熟门熟路的钻进楼道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