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远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开门尽是一股油烟焦糊味。
    “妈？”
    想到其中的可能，急得他鞋都来不及换，就往厨房跑。
    “小远回来了。”在厨房里正要端菜走出来的无恙老人让梁子远松了口气，接下来就听母亲说，“快去洗手，叫你爸你哥过来吃饭。”
    梁子远有一刻的迟疑，略略调整了声音。
    “妈，爸不是说今天加班吗？哥哥也要照顾生意回不来。”
    “噢，这样，我都忘了……”
    老人兀自忙碌着摆碗筷，不等儿子过来就开始往碗里夹菜。“多吃点，你正长身体呢……”
    于是等梁子远把门窗打开坐回来，就见碗里堆满了颜色奇怪的饭菜。老人还在喃喃自语，“买菜遇到陈太，又看到她买桂鱼，说小孩子要多吃鱼将来才聪明。你和他儿子一样大，可你爸那个牛拉不回来的倔脾气，自己不收钱也不许别人收钱，一天到晚在外面得罪了人。现在每个月连一半薪水都拿不回来。还有你哥……”
    “妈……”
    梁子远赶在母亲提起伤心事之前及时阻断了话头。这些他听过千百次的抱怨、哀伤，从前每每提及，母亲都会哭的不能自己，好几天缓不过来。
    “妈，吃饭吧。”
    梁子远抹去母亲眼角的湿意。转而看到自己碗里堆砌的‘食物’，微微一笑，竟真的大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嗯，好吃！妈的手艺还是这么好！”梁子远说着，不着痕迹的挡去母亲就要喂进嘴里的菜，“不过妈，你别吃这些，哥让我带了蛋粉给你，还是热的，你趁热吃。”
    “子刚啊？”
    听到是大儿子带回来给自己的，老人终于转悲为喜，独自吃着蛋粉，还不忘给小儿子夹菜。
    梁子远静静的看着，每每在老人目光抬起的时候，就做出狼吞虎咽的样子。老人看到，干瘦松垮的脸上就会不自禁多出几道欣喜的褶皱。
    陪母亲吃过饭，削好苹果让母亲看电视吃，再帮衬着洗漱，看着老人终于沉沉睡着。梁子远才出来把放进冰箱的饭菜全部倒进垃圾袋，一个人在厨房刷洗已经焦黑的锅底。
    扔了垃圾，又去24h营业超市买回同样的菜，将母亲所做的东西重做出来。等全部收拾妥当，已经半夜了。
    吐出口长长的气，梁子远才意外觉得嘴里满是麻木的苦涩，却连漱口都来不及，跟着就腹痛如绞……
    来来回回折腾到天亮，看看时间差不多，梁子远也只能顶着两只熊猫眼，怀里揣上半卷厕纸去上班，无疑再次刷新了个人的回头率。
    谁知一进办公室，组的家陈和马姐就围上来。
    “头儿，刘督查找你。”
    “干嘛？”
    “还不是嫉妒，在背后告黑状！”
    “噢。”
    梁子远应的有气无力，不得已到刘督查办公室。开门先是把刘洪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想到属下的报告，“是不是楚赫航……”
    梁子远眨巴眨巴眼睛，看到沙发就倒过去。
    “您消息还真灵通，不过干吗偏想到他？是我妈，做饭了。”
    “嫂子？=o=|||”
    刘洪乍听到是嫂子做饭，脸色不由得变了一变，干咳一声，直接抛弃这个问题。转而就是梁子远预料中的官腔。
    “有人反应你们组最近毫无纪律，你带头整天玩笑胡闹。而且，昨天还私交楚赫航？”
    梁子远抬抬眼皮，“干吗这么隐晦，什么有人，苏观就是苏观呗，难道我会去找他算帐？”
    坐在对面的刘洪一听他的口气就知道又是缠不清。
    “你少瞎扯，谁检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有没有您还不清楚？”
    “我？我清楚还用问你。”
    刘洪气不打一处来。本想撂出组织纪律说事，但眼前的子远不比别人，这是他从小看大的孩子，脾气秉性最熟悉不过，那些所谓的条条框框向来是他最反感的东西。何况说白了，昨天的事局里大半的人都清楚怎么回事。
    “您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走形式也不是这么走的。”蜷在椅子里的梁子远口气散漫，毫无惧意，“那叫私交啊？我跟楚赫航约好吃饭至少几十人在场，昨天出去，警局门口看到的人更多。他苏观最清楚为什么吧。至于别的，偶尔活跃一下办公室气氛，哪条哪款纪律规定不可以了？”
    “你！”刘洪被将的没话说，只能叹口气，一改之前公式化的音调，带着一丝无奈。
    “我知道你最不喜欢背后做事的人。身正不怕影歪，这个道理没有错。但是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是个组织，总有利益和人情世故，也免不了明争暗斗。你如今名声在外，这次又属于特别提拔，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呢！”
    刘洪说着，又不免想到当年的事……
    那时只以为这孩子年纪小，随着时间会慢慢好起来，直到他迈出警校的一刻，他才猛然发现，原来，那时的事，从来没有在这孩子的心里抹去过！相反，更像是一把剑，把他刺向了迥然的方向。
    “完了？”梁子远不等老头子说完猝的站起来，“说完了那我走了。”
    “子远！”
    刘洪看着这个外表整日嘻嘻哈哈最是随和亲近、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倔强任性的背影，半天，才从柜子里取了东西出来。
    “把药拿走，回去马上喝。”
    “还有，楚赫航的律师今天来了电话，收回关于上次搜查的特别投诉。但是你记住，以后最好不要和楚赫航私下见面。昨天因为有苏观的事在，关乎到警队的公正性和形象，就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