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旧恨 第6章 贪成魔溅血前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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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桐随着几个家仆走到前庭。众人见了她,神色各异,然而总没有一个是欢喜的。易千山冷冷说到:“你怎么还有颜面苟活?”
丝桐不则一声,只抬眼急急一扫,但见萧承影站在院中,先自轻轻松了口气,转而又焦虑起来。她走到秦云鹤跟前,慢慢跪下去,正要开口哀求,萧承影忽然破口大骂道:“死女人,你又想害老子不成?快点滚啊,当心我一脚踩死你!”
丝桐回头看他,只见他满面恼恨之中别有关切之色,她冲萧承影轻轻一笑,仍旧向秦云鹤说到:“阿……爹!你放了他吧!他几次帮过我,实在不是坏人。”秦云鹤愣住了,想她一意帮助外人,不禁寒心:“先前你就替任平生求情,现在又要我放了这个人,你到底……”
丝桐不及辩白,只是说到:“相公的事,原是任大……任平生所为,与他并没有关系。”又向易千山道:“哥,你当时也该看到,他和那姑娘在秦家见了任平生,两边就要动手,分明不是一路……”
易千山不予理会,众人哗然,非议纷纷,一些话语甚是难听。陆文川劝到:“诸位,易小姐心地纯善,又少阅历,被小人蒙蔽已是十分可怜了,大家嘴下积德,莫伤了秦易两家的颜面!”
萧承影暗自叹了一声,十分诚恳地大声说道:“秦老前辈,老年丧子最是可哀,我把解药给你,你放我们走,何必一定要两败俱伤?你要为秦彦报仇,尽管去找任平生好了,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名小辈,总是有损英名。”
秦云鹤一心要救秦武,不免有所动摇,正思忖着点头应允,偏偏此时从堂屋里发出一阵尖利的叫声,秦武的妻子扑到门边哭道:“阿爹!相公……相公他……他……”
秦云鹤和秦夫人俱是震惊,一齐冲进房去,只见秦武浑身抽搐,口中涌出白涎来。悟晴师太立在旁边,急到:“凌湘,你把九转取到哪里去了!”“那个……被秦老爷一吼……掉了!”薛凌湘看了众位长辈一眼,低下头去,“可怪不得我!”
此时多说已是无用,秦云鹤扶着秦武,一股内力缓缓输入他体内。秦武身子一挺,喘了两下,眼睛望着秦云鹤,喉头嗬嗬作声,然而说不出话来,挨得片刻,便头一歪咽了气。秦云鹤大恸,仍将真气向儿子体内灌注,悟晴师太也来相救,然而任凭两人耗尽心血,终究是回天乏术。秦夫人痛呼一声,当即昏倒在地上。
诚如萧承影所说,老年丧子最是可哀,秦云鹤几日之间连失二子,但觉万事成空,一腔悲痛再也按捺不了。他冲出房门,夺过一个家仆的佩刀便要向萧承影砍去:“杀!杀……”
丝桐大惊,扑上前抱住秦云鹤的双腿,哀求到,“阿爹!他曾有恩于我,我不能眼见他去死。我求阿爹,放过他吧!”
“放过他!放过他谁给武儿偿命!”秦云鹤咆哮到,几行老泪不由得纵横着就流了下来,“想不到,老夫竟要从此绝后!”
听说秦武死了,众人都不由吃了一惊,连萧承影也未曾想到,那野蜂毒性如此之强,连秦武这样的壮汉竟也抵受不住。丝桐心里固然可怜秦云鹤,却仍然拽住他的衣裾替萧承影求情。“不用说了!你起来吧。”秦云鹤心力交瘁,举步就要走。丝桐心知难以挽回,泣道:“阿爹,我……我愿以我的性命,换他一条生路!”
诸人尽皆惊愕,萧承影也愣住了。秦云鹤不信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丝桐也不料自己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自从不情不愿嫁进秦家,秦彦又死于非命,丝桐已数度感到赖活之苦,然而她毕竟是十分爱惜生命的。但此刻话已出口,她不由想到:“他于我有相救之恩,反正我活在世间已是了无生趣,不如救还了他,倒也不枉。”于是哽咽着说道:“愿以丝桐性命,换他一条生路。”
众人都激愤起来,易千山尤其难堪,走上前拖住她就是几巴掌。丝桐顾不得理会他,拽紧秦云鹤只是哀求。秦云鹤看了她许久,终于说到:“那你就跟他一起去吧!”他愤然甩开丝桐,向萧承影冲去。
紧急关头,萧承影心思急转,大声叫到:“杀了我,你一辈子也别想找到魔炎刀!”
“魔炎刀”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人身子俱是一震,偌大的院落里顿时寂无声息,许多人脸上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丝贪渴之色。秦云鹤也是十分震惊,然而他顿了一顿,依然当头向萧承影劈去。
眼看萧承影就要血溅当堂,丝桐不禁惊叫。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道青气撞在刀身上,秦云鹤刀锋一偏,顺着萧承影左脸擦过去。萧承影闪身躲开余势,不由也骇得脸色煞白。
“你做什么?”秦云鹤望向出手之人,目中怒火闪烁。
出剑的乃是昆仑派弟子谢进。谢进此人一表非俗、剑术不凡,因深受掌门的宠爱,平日里隐以昆仑派领袖自居,性情颇有些傲慢。他还剑入鞘,开口说道:“前辈且慢,这小子似乎知道有关魔炎刀的事,怎能不明不白就这样杀了?”
“越是知道越该杀了!”秦云鹤怒视谢进,不免有责备之意,“难不成你还想让那魔刀重见天日不成?”
一旁的点苍派大弟子周万诚说道:“这魔炎刀有翻天覆地的神力,当年天忍教靠了它横行天下莫有敌手,我们找它出来参详参详,大伙匡扶大宋恢复江山,那岂不是一桩大事业!”
“身为大宋子民,光复江山竟要借助金狗的魔物,真是奇耻大辱!”秦云鹤道。
谢进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金人之物还治其身,有何不对?”
“不错,”周万诚大声附和道,“魔炎刀上载有天忍教绝世武学和无尽财富的大秘密,弃之不用,徒然可惜,又有什么好处!”
“哼,”秦云鹤怒笑到,“心里到底还是念着绝世武学和财宝,哪有什么大宋江山!”
萧承影接口道:“魔炎出世,四海归一!天下谁不动心?秦云鹤,魔炎刀就消失在这里,你从岳州城里举家搬来这荒僻之地,有什么居心可谓是路人皆知!一听到魔炎刀之名,你就急着杀人灭口,还敢说你没有企图?我们可不信!”
老仆忠伯气不过,说道:“我们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从未找见过什么刀。”
“没有找见,那自然是找遍了?”萧承影冷笑道,“十几年的时间,真是处心积虑啊!”忠伯语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那传说已久的魔炎刀失落在洞庭湖畔,江湖上许多人向来以为秦家搬来就是为此,只是碍于秦家情面与声望,从不点破。此时萧承影这么一说,诸人深以为然,不禁形于颜色。
秦云鹤久经世事,环视之下便知众人心思,他怒气上涌,慷慨说到:“小子,你们听好,那魔炎刀是天下最为邪恶之物,失落在此乃是苍生之福。老夫只恐它为贪恶小人所得,以至再掀腥风血雨,因此举家来此镇邪,别无他意。江湖上的闲言碎语老夫听得多了,旁人说什么都由得他,老夫问心无愧,天地可鉴!”
萧承影一怔,随即冷笑道:“说得倒是好听!镇邪?你还以为自己是门神?秦云鹤,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别人尊你一声前辈,不过是假装糊涂罢了!随你吹得天花乱坠,我是不会信的!”
“世间自有正气,岂是小人所知?”易千山道,“这五毒奸贼三番五次来秦家作乱,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上前一步,大声劝到:“各位莫要中了小人的奸计!魔炎刀不过是个江湖谣传,不足为信。倘若这刀真有什么神力,天忍教又怎会一朝覆灭?分明是五毒教派他来离间我们正道诸派的,大家千万不要受了蛊惑,倒让五毒邪教趁机壮大起来。”
在场众人一阵默然。萧承影想起近来“秦易联姻,鸡犬不宁”的谣言——那原本是独孤汐为了阻挠秦彦成婚而造出来的,便大声说道:“不错,我确是别有来意!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武当和易家都与当年丧命此地的天忍高手有莫大的关系,秦云鹤苦心经营把儿子送去武当做了掌门,又急急和易家联姻,大家想想,那打的是什么主意?哼,你们的盘算倒是精得很,就算我们五毒教不管,别的门派也未必就肯。”
有人便道:“难怪,我说五毒教是吃饱了撑的,倒管起人家嫁娶的事来?”
萧承影一扫众人,冷笑道:“当年参加武林结盟剿灭天忍教的门派中,有几个不是冲着魔炎刀去的?魔炎刀下落不明,沉寂了十几年,又有几个人不是挖空心思四处寻找?江湖上近来盛传魔炎刀重现人世,难道是空穴来风?”
“你今天注定是难逃一死,何必再花言巧语煽动人众?”陆文川道。
萧承影道:“哼,我若是死了,看谁能得到魔炎刀!”
“大家不必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谢进站出来说道,“总之这小贼存心不良,至于他是否知道些什么魔炎刀的事,好好审问便知。秦老前辈不如把他交给我们,你一生清高,只求杀了他替两位公子报仇,我们问过之后,自然会代劳。”
秦云鹤眼见众人各怀鬼胎,又猜忌自己图谋魔炎刀,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愤怒,于是断然拒绝道:“休想!”
“事到如今,你还想独占魔炎刀么?”萧承影冷笑道。话音甫落,众人都骚动起来。有几个汉子受不得撩拨,刷地便拔出剑来。此刻人人头脑发热,心里只充斥着“魔炎出世,四海归一”,见了旁人的行动,也想不到别的,惟恐自己落在了后面,也都纷纷亮出兵器来,有人叫到:“秦云鹤不肯,咱们把这小子夺过来!”
陆文川道:“大家都是秦老前辈的好朋友,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秦老前辈可不把我们当作好朋友,”周万诚不满地说,“我们要向这小子问魔炎刀的事,是真是假,八字还没一撇,他做什么要阻三碍四!”众人皆是附和,有人道:“秦老爷子真当我们是好朋友就痛痛快快把这小子交给我们,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够朋友!”
陆文川怒道:“好!诸位真要不讲江湖道义,我们武当派绝不袖手旁观!”他从背后拔出双剑,立即又有十几个武当弟子护上来,双方兵刃相向,顿时一触即发。
萧承影冷笑到:“堂堂武当派,不是向来自诩为正道领袖么,怎么倒做了秦云鹤的看家狗?”昆仑派剑术精绝,只因地处边远,名声大大不如武当,因此向来对武当派隐有不服,此刻听了萧承影的嘲讽,昆仑弟子全都面露讥笑之色。萧承影又道:“别看武当名气大,其实武功也稀松平常,昆仑派可不会把你们放在眼里!”
陆文川大怒:“我们武当派行侠仗义,名满天下,可不像一些偏门僻派浪得虚名!至于武功,陆某不才,倒要请教一下昆仑的绝技啸风三连击!”他运起无我心法,提剑起了一招剑飞惊天。谢进早已不忿,一声冷笑,举剑相迎,两人当即杀在一起。易千山见了,持剑捏了个守诀,守在陆文川身后,护住秦云鹤等人。悟晴师太和几个峨嵋女弟子本来留在屋内安慰秦夫人,这时也都纷纷出来,悟晴师太竭力劝止众人,可是哪里又劝得住?
忠伯见乱,连忙率领几个年富力壮的家仆,绑着萧承影便向院外逃去。昆仑弟子率着一众宾客阻住忠伯的去路,几个武当弟子则赶来相帮,两派相见分外眼红,立即大打出手。秦家人纷纷冲上来助阵,心中气恨,手下便狠,顿时便有人受伤倒地。那些宾客虽然跟着做乱,却也未必有什么恶意,但见秦家伤人,不禁也怒上心头。双方越打越恨,越打越认起真来,小小的院落里顿时杀作一团。
这些前来贺礼又至今留在秦家帮忙的宾客,大都是秦家多年的相识,然而为了一己私欲,现在却不惜翻脸成仇,秦云鹤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里一片冰凉,已是怒极。他怔了许久,纵气便要长啸一记狮子吼,然而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顿时头痛欲裂,就此僵直地倒了下去。昆仑派的弟子见了,高声欢呼道:“秦老儿不中用了,大家去抢那魔炎刀啊!”院子里的人听了,也不及分辨是非,个个杀心性起,手下再不知留情,那好好的秦家庄顿时血光四起,霎时就成了一座枉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