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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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姐还没回来?”谢云寒将手中哨子塞回衣襟,稍嫌意外地皱了皱眉头。
小蔗一脸挫败地垂首而立,不甘地舔舔嘴唇。“是啊……丁府门人说丁小姐这半年都是如此,在凤溪山高兴住几日就住几日,连丁老爷都不过问,所以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凤溪山……倒真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小蔗疑惑地抬头看看他,想要耐下心品味他这几句话,可却越想越糊涂。
“小烨哥……”
似乎刚刚回过神来,谢云寒暗自轻笑,少有地没去逗小蔗,只摆摆手让他退下。
一个人离家十几天不回——这个丁辛大小姐,言行这般与众不同,是要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吗?
哼,可千万别小瞧了他——走着瞧吧!
醒来之前就已昏睡了两日,等到第十天,我终于能下床行走了。大概是伤得太重,每每从床边走到桌边的时候就感觉到体力不支。我不怕喝中药,真的,只要给我备一碗清水,我憋住鼻息就能把那浓黑的药汁对付掉。我也不怕伤痛,毕竟比起刚醒来时那种蚀骨的痛,现在这种痛苦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可我却怕没人理我——除了一位姐姐每天两次送饭送药,我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每天每天都得一个人在这明明已经开始熟悉实际却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消磨掉大把大把的时间。回想以前念书的时候,教室、图书馆、网络、小说、漫画、电视剧……真真是光阴似箭啊!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的时间特别长,无论睡觉还是看书,一眼望向窗外,太阳总还是挂在天上。
唉……古代的家庭妇女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说到底还是中国的古代发达,至少还有隶书行书啥的,可这是什么字体嘛……”
虽然这个时代也是用汉字的,可也是和中国古代一样,竟全是繁体字!我这个一向自诩的文学小青年即使对繁体字抱着再大的热情,可也终究是看着简体字长大的。一整个上午看下来,眼前都是弯弯绕绕的蝌蚪一样的幻象,连闭上眼也摆脱不了。
“天,看不下去了……”无力地把那本前朝史丢在地上,我只好靠在床边发呆。
“……谁都不理我……无聊死了啊!”我默默念叨着。本来想要放纵自己大声喊出来,奈何我现在的体力……
“辛儿,该吃饭了。”一声“吱嘎”,巾儿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看着这样一位貌比天仙的美女姐姐任劳任怨地伺候我的衣食住,我还真的有些过意不去。
“巾儿姐姐,师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见我啊?”我乖乖磨蹭到桌边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吞咽着热乎乎的稀粥。
“还没有呢……这几天都没看到堂主,或许不久就要回来了。”她袅娜地弯腰拾起地上的书放到一边,然后站到我身侧,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唉,被人这么监视着吃饭还真是不好受。
“巾儿姐姐,你吃过了么?”
“我吃过了。”
……
“巾儿姐姐,药熬好了么?”
“正熬着呢。”
……
“巾儿姐姐,那个,堂主堂主的,是什么堂的堂主啊?”前几天她都是送完饭就先行离开,避免和我讲话的。今天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怎么也得套点有用的情报吧?
“怎么,你不知道!?”她一副受了惊的脸孔对着我,害我的心脏猛跳一下。
是啊,我是堂主师父的徒儿啊,怎么会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来历?可事实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呵,我受了伤之后,脑子有点……不太清醒。所以,对一些事,记不得了……”默念着,我没咒自己啊,我没咒自己,我真的没咒自己……
“哦,原来这样……嗯?不对,妖气!”
我只知道眼前“嗖”的一阵风闪过,巾儿姐姐已经飞身到窗外,接着便传来金属碰击的声音。
“啊——侠女啊!巾儿姐姐会武功的呀!”我兴奋地忘了身上的伤,一蹦一跳挪到窗边扶着窗台,这才看到窗外两个飞跃纠缠的身。蓝色的那个应该是巾儿,黑色的那个嘛,一看身形就是个男子,可是……
“哇啊啊……”一股异香袭来,我瞪着眼前这张陌生得无以复加的脸孔大叫失声。那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飞到我面前,依样学样地站在窗外扶着窗台,万分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就是我的小师妹??”口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你,你是谁?”我强自镇定退回到桌边,口中下意识地默念一声“吓死我了”。
“你都没把我吓死,我怎么会把你吓死……”黑衣人跃身从窗户里翻进来,那股香气也跟着飘进来灌了满鼻。紧接着,巾儿气呼呼地从门口一跃而进,“唰”地向那人亮出一把剑。
“妖精,快离开五步之外!快!她正在服幻筋散!”
那黑衣人果真应声退到门边。只不过巾儿还是不依不饶用剑逼着他不准靠近我。
而我,像在大冬天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凝滞了,顿时僵在床边。
……我现在,吓死人……
我咬咬嘴唇,自嘲地冷笑一下,赶快整理好心情。再抬头时,正巧瞅到巾儿的那把剑,看那剑身灼灼闪烁的光泽笔直地由她手中飞向对方,心里竟然在想——倒是真的和那公园里晨练的大妈们用的太极剑不一样啊。
“啊,巾儿姐姐,他是谁?”虽然他刚才的话的确让我很不爽,可是心里还是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贸贸然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什么主观偏见。巾儿似乎也得了鼓励一般挺直腰杆,拿着剑向那人挑了一挑,“他是……你二师兄,方夕岩。”
“哦……呃?二,二师兄?我的二师兄!?和我一个师父的么?”
是辛儿的二师兄!可是看样子,他们应该不是很熟唉……
OhmyGod,我懂了!是不是,穿越中第一个男人出现了?
……(+_+)?
靠在床边,我这才敢名正言顺地仔细打量那黑衣人——个子倒是挺高的,有一米八五吧?啊,嘿嘿,男人家家的脸皮还挺白嘛,不过不太适合穿黑色的衣服,远看整个一黑无常啊,也就扮扮捕快捉个贼合适……至于五官嘛,呀,不行,近视看不清……啊就……啊就,勉强算是帅哥一枚。
“辛儿拜见二师兄……”没法行礼,我只好礼节性地冲他点点头。再不情愿也得称呼人家一声,好说歹说人家可还是练家子。
“哦呵呵……没想到被女孩子叫‘师兄’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啊!哈哈……”那人一脸陶醉地在巾儿的剑下大笑着,只见他的脖子随着笑声一蹭一蹭地划过剑尖,我都替他捏把汗,亏得他和巾儿好定力。正暗自怀疑他是不是武功低微没有察觉自己的惊险,又是“咻”地一下,连影子我都没看到,他的人就那么消失在我眼前。
我暗暗心惊好一会儿,想着幸好刚刚没和他发生什么冲突,否则凭他这身手,火气真上来我连一成活命的机会都难有。抬起头,却看到巾儿正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剑尖出神。
就在这一天,我见到了“辛儿的二师兄”——方夕岩,也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刚由外地赶回的“辛儿的师父”——朝廷的隐秘机构“五道堂”的堂主付远鹏。五道堂,据师父大人的解释是类似于现代皇家警察局的工作机构,直属于皇室,偶尔辅助处理一下京城的相关事务。但是以我的理解,大部分工作都是处理一些比较棘手而且见不得光的皇家私事。
不过允我小小偏题一下,关于“五道堂”这三个字,我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在现代很喜欢吃的一种方便面——就是那个……“五…谷…道…场”
……~@^_^@~
言归正传。此刻,付远鹏大人正巍然屹立在我的窗前,背对着向我讲述辛儿的故事。
“丁辛虽生在商贾富裕之家,可是自幼丧母,体弱多病。有个道士说,十八岁前若不将她寄养在佛祖门下,则必定早亡。于是辛儿的父亲送她到凤溪山的清明禅院,派一个老仆照看她的衣食起居。辛儿在八岁那一年几乎葬身火海,恰被我所救,于是拜我为师……”
“不过,从那一日起,我要她带起面纱。这十年来,她白日勤习琴棋书画,黄昏则苦练武功……虽然以丁辛的资质,她并不是绝佳的练武人才,可十年的磨练到底是让她的体质渐渐好了起来。”
“……谁知道辛儿这次却泄露行踪,险些……”
长长一段独白过后,他将目光由窗外转向一直沉默的我。
“她这一次追踪的是信王的亲信莫言。说来也奇了,我那日正好闲来无事,却莫名其妙眼皮急跳,饶是再不迷信,也禁不住循着辛儿沿途所做的标记追了去。结果,就在悬崖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你……”
“那悬崖,靠海么?”我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希望。
“嗯,不过幸好悬崖下有一片滩涂……”付远鹏似乎卸下一副重担般的轻舒口气,款款坐在床尾。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
“……维持原样。”
我头一低,掩饰自己的失望——早就料到了。
“我现在该做些什么?”还是直截了当的好,虽然我也讨厌自己的逆来顺受。
“伤养好了就回丁府。辛儿已经在半年前下山回家,但是偶尔也会推说回禅院,趁机完成我交与她的任务。这次你的伤太重,所以拖得久了些。”说着他从袖间摸索几下,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递给我。“这是‘敛霜脂’,每日睡前涂于面上,你的容貌自可恢复。”
我抚摸着手中光滑的小瓶子,在听到他那句“你的容貌自可恢复”时心头突的一颤,掌中的分量似乎瞬间就重了许多。
呵呵,原来我还是那么在乎自己的样貌。
“可是,我现在还是丁辛吗?我是说,我没有她的记忆,没有她的功夫,也没有她的心思。你不觉得让这样一个丁辛继续下去,很危险吗?”
头疼,又是头疼。
“……”付远鹏无声地笑一笑,“你的内力确是需要些时日才能恢复,现在倒不急。而且,据我所知,辛儿她……她在这半年和家人接触甚少,虽然同住一处,可她一直是自己打理生活起居……也许,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吧……”
习惯一个人?
因为习惯了十几年的佛经,十几年的青灯,十几年的独居转而习惯一个人生活?那她倒真不如一直呆在山上的好。我在心底凄凉一笑。
“她自己这么说?”
“……说什么?”
“嗯……说过她为什么不和家人接触的原因?”
“……那倒没有。辛儿一向是寡言的……”
“这恐怕也是你想要的吧?”一股不忍,一股心酸,我只想为辛儿说句话。
付远鹏没有料到我会打断他,只是一刹那怔愣地看着我。
“……你果真不是辛儿……”
天,他不会现在才确定我不是辛儿吧?
“呃……我以后会注意谨言慎行的。”
唉,潜意识已经把自己当作穿越女主,连口无遮拦的毛病也染上了,这可不是平日的我啊。
付远鹏倒并没有介意,径自拉过我的右手腕,两指搭于内侧,像在给我把脉。
“还好,幻筋散的药力还未散。辛儿,记住以后离你二师兄远一点,免得给他教坏。”这话说来是警告,可他嘴角那不经意流露的笑意却颇让人玩味。
“哦……”呵,看来这个二师兄还真是个头疼人物啊,怪不得巾儿也要对他剑尖相向。
“可是,您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辛儿呢?因为我总是会想到之前的辛儿……”
“……那,你要叫什么?”
是啊,要叫什么?又不能叫回现代的名字。
丁辛,辛儿……辛……不知为何,脑海瞬间闪入一句话——“人生何处无萧索,却道此生也悲辛”。
是不是丁辛的人生就被她的名字拖累了?她叫“辛”,我却不敢悖逆改个欢喜的名字,何妨顺着她的本名取个别名呢?
“辛……悲辛……对了,就是‘悲’。非心,丁非心,我就叫丁非心吧!”
“丁非心……好,丁非心,我付远鹏从此只有一个女弟子,她就是丁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