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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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似乎过得无影无踪的快。每天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穿的用的又是极好的。美人娘时总喜欢把我拥在怀里哼着小调轻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不在时,樱桃则把我放在床褥上,一堆丫头围着闲聊或是偷偷抱着我去看小子们玩排九。常常觉的好笑,他们经常不赌钱,就算发了银也赌的极小却每次都能为那牌挣的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乱飞的。真正在赌场赌输钱的也没见着这么呲牙咧嘴的!
看着府里的上上下下见到我时候总用一种可惜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们又是在惋惜我的容颜,额角的那块难看的胎记,美人娘总用一束发遮掩着。这又有什么呢,我知足的享受着我的这一世,不张扬的慢慢成长。在这里我开始我的新人生,望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看着他们的喜他们的忧,不带丝毫感情的冷眼旁观。没有什么我喜欢的也没什么另我能讨厌的,一切都那么的平淡,平淡的觉得自己像个死人。或许……我本身就是个死人吧。
从能翻第一次身到长出第一颗牙,从能歪歪妞妞地走路到能淌着口水叫声“娘”无数的第一次,我尽心的扮演着我的角色无不让我的美人娘兴奋不已,总是“落儿,落儿”“好落儿”“乖落儿”得边喊边把我拥在怀里。而我也习惯了美人娘的抱抱,因为美人娘的身上总有股让我沉醉不已的乳香,清清谈谈,香香甜甜。
夏日的午后,美人娘照旧抱着我在雪竹亭小睡。美人轻倚睡榻轻轻的抚着我的眉眼,出神地忘着我,嘴里似有呢喃地叫着,似是……容?。美人娘总习惯爹不在身边的时候呆呆的看着我,又在想爹爹了吗?爹爹随县尉杜溪催征租赋都出门五天了还没见回的影,也难怪美人娘想念了。
“夫人!夫人!”突然一阵急呼从远处飘进了园内的雪竹亭。红艳欲滴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的气喘吁吁:“夫……夫人,古……古家……派人送了张请贴来……夫……夫人,你看!”
“樱桃,你也不闲热,大热天的还咋咋忽忽的,看你跑的一身汗的。”
“夫人……往日有帖子来都是主子身边的宸小子伺候您出门,今儿个主子不在家……夫人……这次出门就带樱桃我吧,奴婢都好久没出门了……”
“扑哧”美人娘不禁一笑:“好你个樱桃!原以为你是为给主子办事才这般风风火火的,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自己能出府玩高兴的啊。”
“夫人……你又拿我打趣。”樱桃本来被暑气蒸的发红的脸上更添艳红,一双巧手搓着衣角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美人娘笑意更浓了,伸出白嫩的玉臂向着樱桃:“不是急么,帖子呢?还不拿来我看。”
樱桃忙递上了一张大红描金帖子。
过了会还不见夫人有动静,樱桃一脸犹豫地试探着问:“夫人?……古家的帖子有什么不妥吗?”
“古家老爷古夜萧的儿子今个周岁,要行抓周礼,请王爷去观礼。本来倒没什么,但如今王爷不在,我若不去则驳了古爷的面子,虽说古家一介商人无权无势,但王爷甚是欣赏他的一曲萧,如若因这次心生嫌隙那岂不是……;若是去,我一妇道人家独自一人前去赴约,又恐平白惹出些是非来坏了王爷的名声,哎……”
樱桃本是兴致盎然地送来帖子,听完夫人一番话怕是此行要取消了,不禁急得碎碎踩。
爹爹啊爹爹,你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在这时候出门,真是愁刹了一群人。
偷偷的眯着眼,就看到樱桃那似热锅上蚂蚁的样子,一时没忍住沉沉地笑了出来。樱桃听到动静,轻轻抬起头四周探着笑声的来源。看到是我,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移了移脖子抬起头,看着美人娘难得的愁容。美人娘就应该是美美的,不应该愁容满面。于是忘我扒了扒美人娘的一襟,出声道:“美人娘,美人娘,落儿也要去看抓周礼,带落儿去好不好?好不好么?”
美人娘支起头看着刚睡眼朦胧的我抓着她的衣襟不停的幌。愁容略有消散。
“对呀!夫人,要是您带着小主子一起去就没人会说闲话了,况且以小主子的身份去也不失礼呀!夫人您说是不是呀!”
樱桃这丫头还真灵巧呀,一点就透。
美人娘坐起身子,把我抱在手里。脸上的愁容早已不见了。“落儿乖,娘带你去。”樱桃在一边冽着张嘴笑的一脸春意。
就这样,我从出生以来的第一次出门就产生了。也正是这次的机缘,造就了这一世的羁绊。
夏日日长夜短,第二日,美人娘在午膳前一个时辰喂了我些汤米后便起程前往古府。一路上,樱桃在马车里趴在窗上唧唧喳喳地叙述着一路上的风景。古代的街道是否如电视剧一般?有些好奇,奈何这躯小身板趴不到窗口,罢了,机会总会有的也不急于这一时。重新趴在美人娘的怀里闭目养神,听着樱桃的鼓噪。
马车穿过一条人潮蠢动的街道后转进了一条小巷内停了下来。樱桃揭开车帘拿着车夫位上的小凳跳了下去。
“夫人,可以下车了。”
美人娘裹了裹我的外袍,拥着我揭起的帘子由樱桃扶下了车。
抬头见一小庄园,古府的牌匾正中悬挂,门庭一尘不染。右边门柱上几个浓黑大字苍劲有力曰:相逢尽道休官好,左边曰:林下何曾见一人
“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林下何曾见一人?”好怪的联。明着是讽刺那些表面上斯文不受重视,都说不愿做官却没一个真正隐世只是追名逐利像燕子一样来来回回,庸庸碌碌的人。可对于这屋主是想做那特别的“一人”还是讥笑叹一声“何曾见”而不庸碌的高人?好怪的人!
美人娘见我皱着一副小脸思考的样子,以为我是怕生温笑着拍了拍我的背哄了一阵把我递给了樱桃。而此时从那大门里已走出一对中年夫妇。听爹爹曾说过这古家老爷为西塘城内数一数二的玉器商人,在临近洲县也算是小有生意,家产颇丰却没有一般商人的市侩,年轻时好呼朋唤友饮酒作乐还吹的一手好萧,由于原籍西塘顾被人称为“萧西公子”。而他的娘子杜芊原是他家玉器铺子的一名杂役,后被看中她过目不忘的能力越升帐房总管,再后来结了亲古夜萧更是放手财政大权,自己则专管对外应酬。多年来夫妻和睦,却无子嗣,如今好不容易诞下一子,自是分外重视。
“夜萧挟内子躬迎王妃与小王爷!外边暑热夫人快里边请。”
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让我从回忆中恢复过来,抬眼望去男子虽有年纪却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流倜傥,果真是“萧西公子”。旁边垂首一女子虽无艳丽姿色,想必就是杜芊了。能从一名杂役升到帐房总管继而掌管整个古家的财政大权,想来必是有一番好手段。
“难得小王爷也来,真是蓬壁生辉呀!快请!快请!”
于是呼美人娘和我就被前呼后拥的推进了古府后院的一间厢房内,只留下古夫人在旁伺候。闲话家长陪着娘直道美人娘好福气,小王爷生的福润脱俗,长大后必是个俊俏公子。美人娘笑笑并没应声。可不是,要是让你看到我额角的那一块难看的血色胎记还不知能不能再说出这番话。
将近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门外就有小司通报说中堂已准备妥当,请王妃和夫人前去。
当我们到达中堂时已有不少人在了,见我们出来了都一股脑的涌了出来跟美人娘请安。美人娘含笑不语微微点点示意。好一群虚伪的人!明明是来观古府老爷儿子的抓周礼的现在却都跑出来巴结美人娘。
待到人群稍稍退去我才已看清这满满一厅的人围着一锦席,金银七宝玩具、文房书籍、道释经卷、秤尺刀剪、升斗戥子、彩缎花朵、官楮钱陌、女工针线、应用物件、并儿戏物皆置于锦席之上。美人娘抱着我坐上了席首唯一一张红木雕花椅。刚落座就听旁边的一人扯着嗓子大叫:“古氏第十八代长子古墨香乘天恩祖德愿身体康健厚望于先--盛-礼-始--”
旁边的一小门内走出一妇人怀抱一婴孩。古夫人接过后站在了美人娘的身边,美人娘抬手给那婴孩挂线(即用一挂白线,拴上钱币,给小儿套在脖子上),然后古夫人就将他放与锦席正中。美人娘依旧抱着我直直的立于她腿上,可席子太高挡住了我的视线,无奈啊无奈,这小胳膊小腿的就是不好使。美人娘宠腻的点了点我的鼻子似好心的一手拖起我的屁股让我整个身子都半倚在了锦席之上。上了锦席才看到一莼秀美童,眉目若画,唇红齿白,面如皎月,如净净修罗。你就是那古墨香么,让我不禁想起句诗:大千香过有谁并,消受临池洒墨时。真是不错的名字!
锦席上的美童在我欣赏他的同时也一直坐着盯着我看。或许我是在场的唯一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所以他才会而感到亲切一直看着我而把他的正事“抓周”给忘了。而多年后想起这件童年趣事问他当时到底在看什么那,他也只是淡然一笑,从未说什么。
正当大人们都按捺不助纷纷交头接耳时,美童突然粲然一笑,猛的起身,冲着我跌跌撞撞的走来。走到我面前时又一个趔趄,腿一歪一屁股坐了下来。我被他吓了一跳,想往美人娘怀里钻却见美人娘呆滞着眼神看想一个地方,拖着我的屁股的手丝毫没有动作。有什么让美人娘看呆的东西吗?顺着娘的视线蓦然一道尖利的精光闪过。却在席末看到一样貌清秀的人,眼里透出的是狂厉,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眼中却又不放在眼中。呵,看来古爷的朋友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而我正半挂在锦席上。正当我进退两难时,美童又呼的收起了笑容,左手“啪”的一声拍在我正攀在席沿的小嫩手上然后轻轻的握着。
汗,这小子不会把我这个半挂在锦席上的“人”也当作抓周的“东西”了吧。
汗汗的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的大人,脸色各异,竟是什么表情都有。
左手边的古家老爷尴尬的轻嗑一声,正打算说些什么缓解一下现场的气氛,却见那始作俑者又猛一转身,右手捡起脚边的一把精致的小木剑,一脸得意的冲着大人门笑。周围的大人们呼的吐出口气便纷纷向古家人道贺,什么逸群之才,什么正义之士,什么行侠仗义,他日毕可飞花摘叶。大家似乎都在恭维着,似乎每人记着刚才那一幕。而掩盖在衣摆下的一只小手紧紧地握着另一只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