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复思念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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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念恩静静地凝视着重烟,那双闪着心急如焚、闪着犹豫无措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审视着自己。
    看得出,弄丢了少庄主给的玉扳指,这个男子已经很是慌乱了;然而,乱作如麻的脑子中仍旧理出一丝理智,小心翼翼地迈着每一步。究竟是该认为青楼出身的男子都是这样会察颜观色、审时度势呢?还是该认为少庄主很有挑人的眼光,找了个心智若水、淡漠如云的男子呢?
    重烟思量了一番,便转身往回走。
    “不要你的玉扳指了?”
    重烟停止脚步,回身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何目的?”
    “秋家暗卫统领秋念恩,至于何目的,我也不知道。”
    “你骗人。”
    “我没骗你。”
    “没骗我?回到秋语庄主之后,我便一直不曾出去过,怎么可能会掉在外面。你现在将我从侧门带出,不是设计骗我,是什么?”
    秋念恩不以为意地笑答道:“怎么?我想烟侍大人不会愚蠢地以为,秋家每个下人都有资格亲眼目睹代表秋家少庄主身份的玉扳指吧。”
    “此话怎讲?”
    “昨晚你不慎落入莲花池中,玉扳指因此掉落在莲花池附近,被不识货的人拣去很是平常;再或者哪个财迷心窍的小厮趁主子昏迷,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偷走变卖掉,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也不少见吧。”
    重烟脸色立马苍白起来,但是仍旧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是说玉扳指已经被卖掉了?”
    秋念恩神秘一笑:“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在当铺看见玉扳指时,结合昨日情景推测了一下而已。”
    “那你为何要帮我?”
    “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不想事情闹大吧。依照律法,弄丢妻主给的贵重赏赐可是要挨板子的,更何况,玉扳指这种价值连城的玉器呢!”秋念恩说到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提醒道,“对了,我差点忘了问烟侍大人,玉扳指如此贵重,你可带上足够的银两去赎回来呢?”
    重烟听到这,赶忙道:“还请大人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取。”
    去取?还会回来吗?
    是回来?还是一去不复返?
    是真心要去赎回玉扳指?还是趁机逃走?
    秋念恩现在很想知道这个少庄主中意的男子如何选择。然而,无论如何选择,终究是逃不过庄主的算计。秋念恩很悠闲地依靠着门,闭目养神,静待结果。
    重烟回到屋里,紧紧地将房门关紧。到底该怎么办?找不回玉扳指,也抓不到偷走玉扳指的真凶,更何况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昨晚掉入莲花池时弄丢的,还是被救上来后被人顺手牵羊带走的。若是再这样下去,被秋庄主知道了,那个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印象的女人一定会狠狠惩罚自己的。自己受苦倒是无所谓,到时再连累到云儿,到底该如何是好?
    相信那个秋念恩吗?她是秋庄主身边的人,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还要把自己引到山庄外面。怎么看,怎么感觉都是一个局。
    可是让重烟想不通的是,凭秋念恩的武功,大可以一棍子敲晕自己,直接陷害,何必要绕这么大个弯子,还让自己回来娶银两。这明显是给自己可溜的机会。
    难道她真的只是像她自己所说的,不想事情闹大,好心提醒他。难道世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重烟看着重云已经熟睡的可爱表情,刚才还放下的心现在更是提在了嗓子眼,深深地意识到自己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咚咚咚!”
    “谁?”重烟一惊,小心地问道。
    “是我!飞嫣!”
    重烟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声熟悉且没有敌意的呼唤下放松下来,走去打开门,强装着笑容道:“二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秋飞嫣看着眼前憔悴的人,不禁叹了一口气:“是我该问姐夫你,到底有何事?”
    “我?我没找二小姐有事啊!”
    “你是没找我有事,我是问你,到底何事?”
    “我没事。”
    秋飞嫣看着神情闪躲的重烟,直白道:“没事?有谁没事,深更半夜地点着个蜡烛转来转去的?”
    重烟小声道:“真的没事。”
    “真的?”秋飞嫣疑惑地道,“姐夫,大姐走之前和来家书时都有嘱托我,她不在你身边,让我替她好好照顾你。”
    “家书嘛!”重烟神色黯然地看着秋飞嫣,“原来也有给二小姐写家书。”
    “大姐没有给你写家书?”
    重烟摇摇头,有些落寞道:“多谢二小姐,我真的没事,只是白天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秋飞嫣点了一下头:“你昨日落池也受了风寒,还是早早休息吧。若有事,可以直接找我。我既然接受大姐之托,定当竭力。”
    “多谢二小姐。二小姐也早些休息。”
    秋飞嫣目光朝屋里探了一眼:“云儿睡着了?”
    重烟深深地看了秋飞嫣一眼,淡笑道:“是的,早早便睡下了。”
    “那你们早些休息吧。”秋飞嫣转身离开而去。
    重烟确认了秋飞嫣已经离去,才关上门,从衣柜中拿出秋飞笛留给自己的银票还有一些玉器、首饰、发簪,统统包在一个小包中,来到重云面前。
    祸不单行,该来的还是躲不过。秋念恩既然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带“秋”姓的名字,暗卫统领。不就是在告诉他,倘若这是个圈套,他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吗?而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要对付他的是秋家当家人。不!是那个女人要他清醒地知道,对付他的人是谁;是要提醒他,他没有资格!
    那么,现在的自己躲在这小屋中就真的能躲得过去吗?不过是风吹雨打的夜晚里,那摇摇欲坠挣扎着不愿飘落的树叶罢了。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耳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很轻很小心。秋念恩停止养神,睁开眼睛看见那个男子毅然决然地朝自己走来,好像即将要奔赴战场的女儿家一般。
    秋念恩见他手中拎了一个小包裹,笑道:“少庄主可真是疼烟侍大人啊!这么满满一包。”
    重烟冷笑一下道:“可惜,还不知道够不够赎回玉扳指的。”
    “是啊!玉扳指的价值可是很难估计的!”秋念恩点头道,“烟侍大人一定也明白,丢了玉扳指,最少也要挨五十大板的!以你这副身子板,恐怕三十大板已经到极限了吧。”
    挨板子?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重烟心中冷笑起来,倘若只是想打死他,这秋庄主何必多此一举。恐怕自己此时已经命丧板子下了。
    “走吧!”重烟越过秋念恩,朝门外走去。
    “堂堂少庄主的玉扳指岂能是那点玩意能赎回来的?”秋飞嫣带着邪笑从墙头上飞落下来,落在重烟身旁,“姐夫啊!你也太小瞧秋语山庄了吧。”
    重烟满脸惊讶的神情:“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哼!”秋飞嫣不屑地一哼,朝重烟翻了个白眼,“秋统领啊!你说说看,我怎么来了?”
    秋念恩看了一眼两人的神情,便了然于心,于是恭敬地行礼:“二小姐做事从来都是不按章法、别出新意,属下怎么知道呢。”
    “哎!无聊的很!”秋飞嫣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伸伸腰,“既然你们两人如此忙,本小姐就陪你们,给你们帮帮忙吧。”
    秋念恩婉拒道:“多谢二小姐美意,属下和烟侍大人只不过有些小事要处理,不用劳烦二小姐。”
    “小事?”秋飞嫣冷笑道,“玉扳指被人偷走,你这个统领是怎么当的?不去追查凶手,反倒要姐夫拿东西去赎回来?”
    “所以属下认为,此事还是私了的好!否则烟侍大人也会被追究责任的!还请二小姐高抬贵手!”
    秋飞嫣点点头:“本小姐跟秋统领的想法一样。走吧!我陪你们一起去赎回,省得路上你们再给弄丢了!”
    重烟想要开口阻止,却被秋飞嫣一个瞪眼给憋了回去,只能无奈地跟在后面。秋念恩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小姐,无奈人家才是主子,只能偷偷地朝身后打个手势,然后才跟上去。
    秋文语沉声地问道:“什么?二小姐也跟去了?”
    “是!”一个暗卫单腿跪在地上,简洁地回答着问题。
    秋文语神情凝重,黑眸更加深邃无底,手指在椅把上有节奏地轻扣了几下,迅速地一番思索,命令:“到当铺通知徐公公和雨书,任务取消。”
    “取消?”侍卫有些不解地重复道。
    “嗯!”秋文语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回来后让二小姐立刻来我这里一趟。”
    “是!”黑影飞速朝外奔去。
    秋文语嘴角勾起似嘲讽似不屑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两个臭丫头居然学会联手了。哼!当真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了嘛!真的以为翅膀长硬了吗?”
    当铺老板拿出那枚玉扳指时,重烟激动万分地一把夺下,紧紧地握在掌心。
    秋飞嫣看见重烟拿回玉扳指时喜极而泣的表情,心中翻起了五味瓶。那个可爱无比却又倔强无比的云儿何时也能将她送予的东西当成宝贝,就像他哥哥对大姐一般深情似海,视若珍宝。
    一想到那张精致的小脸,大大灵动的眼睛盛满了喜怒哀乐,小巧可爱的鼻子一见到自己就不快地皱在一起,惹得自己心里痒痒的,直想去欺负他,看他气得通红的小脸,急得跺脚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表情,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二小姐,不知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秋念恩问道。
    秋飞嫣回过神,随手指着重烟道:“姐夫的表情好可爱。”
    顿时,重烟白皙的脸庞唰地一下全红了,意识到刚才的失态,赶忙抑制住激动的情绪道:“二小姐,请不要拿我开心。”
    “各位贵人,确定是这枚扳指吗?”老板看准空隙插缝问道。
    “是!请问,这枚扳指多少银子能赎回?”重烟赶忙问道。
    “这~~~”精明的老板来回打量了一番,摇摇头:“这枚玉扳指的质地可不是一般得好,百年暖玉,实在是难得的珍品,还望各位见谅,我不卖。更何况,根据这行的规矩,卖家说十日之后会来赎回,要是十日之后还不来赎回,我才能卖。”
    “店主,还请你行行好,开个价吧!”重烟几乎哀求着声音道。
    “这位公子,你实在是为难我啊!”
    重烟急了,正要说话,却被秋飞嫣一把拦住:“店家,少废话!识相地,开个价!”
    店主见女子小小年纪,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姐,不是我不想做这桩买卖,实在是行有行规。今日我若破了这规矩,以后还怎么在这一行里混下去。”
    “哼!”秋飞嫣轻蔑地笑道,“好个行有行规!你当真以为我秋飞嫣不懂这里面的操作!”
    店主仍旧笑微微地看着眼前英俊洒脱的脸庞,虽然印着年少的稚嫩,却仍不缺乏超过年纪的成熟,秋二小姐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自然是早早便知其身份,于是故作惊讶道:“原来是秋家二小姐啊!失敬失敬!”
    秋飞嫣从怀中扔出一叠票据:“既然店家如此识货,一定也能看得出此玉扳指乃非一般意义上的玉器所能相比。今晚,本小姐来寻,想必店家一定也能琢磨出其中的一二吧。”
    店主低头笑答道:“还请秋二小姐高抬贵手,不要难为我们这些靠微薄生意生活的可怜人。”
    秋飞嫣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放在那厚厚一叠票据上:“加上秋家二小姐一块玉佩,可够分量?”
    店主皱眉道:“若扳指的主人十日之内来赎回,我该如何回答人家呢?”
    真是只老狐狸,秋飞嫣暗骂着,嘴上回道:“让此人拿着玉佩来秋语山庄找我!”
    店主点点头:“既然秋二小姐发话,我要是再不做这桩买卖,实在是不识抬举,还请二小姐在此立个字据。”
    秋飞嫣不悦地皱眉:“店家还真是识抬举啊!”
    “行有行规,道有道矩,有规有矩,才好办事。”店主呵呵笑了一下,“秋二小姐请!”
    “二小姐!”重烟拉住秋飞嫣,摇摇头以示不要,“我会想办法的,还请你不要插手。”
    “你?”秋飞嫣苦笑道,“凭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重烟坚定地咬牙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努力,办法总是有的。”
    “是吗?办法总会有的吗?”秋飞嫣直视着重烟认真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终于有些明白大姐为什么会看上你了,倔强得让人心疼。云儿的纯真倔强是外在的性格表现,可是骨子里依旧是个小男人。而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倔强却是从骨子眼里散发出来的。”
    重烟被秋飞嫣这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弄得面红耳赤,吞吞吐吐道:“二小姐,我没有你说得~~”
    “好了!你不要管了,既然我答应大姐的事,一定会做到的。”秋飞嫣一摆手,很帅气地朝一旁一直沉默是金的秋念恩勾起挑衅的笑容。
    秋念恩凉凉地道:“少庄主和二小姐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秋飞嫣不理会这讽刺,暗暗想到,她和大姐的情意岂是你们这些冷血的人所能懂的。于是冷冷地打量眼前这个四十来岁老奸巨猾的店家,毫不犹豫地签下了三个字,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回到秋语山庄门口,秋飞嫣叮嘱道:“莫要再让人钻了空隙。”
    重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秋飞嫣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娘无法接受你,我只请求姐夫你不要怨娘。”
    重烟摇摇头,凄凉地一笑:“我明白,庄主这么做也是为了秋家的未来。我这种身份是无法陪在少庄主身边的,只会玷污秋家的尊严。”
    秋飞嫣道:“倘若大姐肯立娘选中的人做夫君,你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姐夫,娘其实是在怕,怕大姐只娶你一人,怕秋家无后。”
    无后吗?重烟震惊地看着秋飞嫣,一番思索,便了然秋飞嫣的用意,随即淡笑着摇头:“重烟有自知之明,不属于我的,我一定不会奢望。还请二小姐放心。”
    “嗯!”秋飞嫣得到满意的回答,“大姐很快就回来了,熬过这几日,你坚持一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重烟点点头,转身朝着灿辰院走去。无边的苦涩从心底汹涌而出,本以为秋飞嫣也接受了自己,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鄙视自己。今天终于明白,没有鄙视并不代表就完全接受了。
    秋飞嫣之所以如此关心自己,完全是因为她心中最最尊敬的大姐。在秋飞嫣的心底深处,这样的自己,从青楼走出来的自己,用身体去寻求生存的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从那阴霾中走出来,永远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生活。
    笛,此时的你究竟身在何处?
    你可知,思念是一朵花,让人在等待中枯萎;思念是一剂药,让人在幻想中迷失;思念是一种毒,让人在疯狂中沉沦。
    幽暗的烛光将女子挺拔的身姿倒影在那幅巨大的画面上,即使还未进屋,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慑人的寒气。
    “来了!”秋文语听见脚步声便能分得出来者何人。
    秋飞嫣谨慎地问道:“娘,这么晚了,找飞嫣何事?”
    “何事?当然是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里面的嘲讽之意甚是浓厚,秋飞嫣斟酌道:“敢问娘,是何事让您如此高兴?”
    秋文语转身朝女儿走去,挑起她的下巴,幽深的眼神直直地摄入秋飞嫣的眼睛:“翅膀长硬了,羽翼丰满了,你说说看,我这个当娘的不是该高兴吗?”
    秋飞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否认道:“飞嫣不明白娘的意思。”
    “不明白?”秋文语松开下巴,不快地甩了一下袖子,冷酷地笑道,“飞嫣,你想当秋语山庄的少庄主,直接跟娘说,不就行了吗?何必拐弯抹角地搞那些小动作。”
    秋飞嫣赫然地望着娘那张阴冷的面庞,赶忙跪下:“飞嫣从未奢望要抢大姐的位置。”
    “抢?这个位置还需要抢吗?根本就是谁都不想要的烂骨头。”
    “娘,您在说笑吧!”
    “说笑?人人羡慕的富可敌国的秋语山庄,未来当家人的位置,你大姐不想要,你也不想要,不是烂骨头,是什么!”
    那夹杂着愤怒的话语震得秋飞嫣连头都低了下来,小声地抱怨道:“你自己不是也不想要吗?还骂我们?”
    秋文语恼怒道:“你是女人,什么时候跟长舌夫一样,开始背后议论了?”
    秋飞嫣抬起头,心一横,委屈道:“我说错了吗?娘你这么急于教训大姐,还不是想大姐早日接掌,你好和爹爹双宿双飞。”
    秋文语气不打一处来:“我教训你大姐,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当然,你若不想你大姐遭罪,你来接掌秋语山庄。”
    秋飞嫣小嘴一撇:“还是算了吧!这种‘美’差还是交给大姐的好。”
    “一个多年流浪在外,搞得跟孤魂野鬼似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一个玩乐成性,无法无天,整天就只知道顶个秋二小姐的头环惹是生非。我怎么就摊到你们这俩个‘好’女儿!”秋文语哀叹道,“好了,既然你无心,就别来插一脚,破坏我的计划,否则,下一个教训的就是你这个臭丫头!”
    “娘栽培大姐,没必要把姐夫给扯进来吧。姐夫他怪可怜的。”秋飞嫣不鸣道。
    秋文语脸色更加不好:“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大姐弄了个记荷莲回来,到底是见一个爱一个。还是想转移我的视线,不让我再把注意力放在那个重烟身上,让她那个心爱的男人日子好过些。”
    秋飞嫣哑然,娘就是娘,居然能够如此清晰地洞察大姐的心思。
    “哼!跟我玩花样!”秋文语怒道,“你们还太嫩了!”
    “娘,我想大姐跟我一样,也许也是见一个爱一个呢!说不定那个记荷莲真的是大姐想娶的人呢!”
    秋文语挑眉问道:“哦!你敢肯定?”
    秋飞嫣立马摆手否认道:“娘,我又不是大姐,我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既然你也不敢肯定,那就让事实来说话好了。”
    “事实怎么说话?”秋飞嫣不解地问道。
    秋文语没有回答,只是道:“今夜你还去你的温柔乡去,三日之内不得回府。”
    秋飞嫣诧异地道:“为何?”
    “你不需要知道!这次你要是再敢插手,别怪我家规伺候!”
    秋飞嫣浑身一颤,低头道:“女儿谨记娘的教诲。”
    “下去吧!”秋文语挥了一下袖子。
    秋飞嫣走到院子,心中甚是忐忑,感觉娘是真的要给大姐一剂猛药,不安的思绪浮在眼前,于是转身又回到屋里。
    “你又何事?”秋文语此时正在仔细琢磨巨图。
    秋飞嫣问道:“娘是想要了姐夫的命吗?”
    “还不至于。”
    “女儿只求娘能对姐夫手下留情,毕竟他是无辜的,不该成为你和大姐之间的牺牲品。”
    秋飞嫣很诚恳地继续道:“女儿只求娘能够换位思考,倘若大姐是真的爱他,倘若你真的让他们生死相隔,你就不怕伤了大姐的心,让大姐一生都活在哀怨之中吗?”
    “大姐是至情至深之人,好不容易从一个苦海中解脱出来,难道娘你真的忍心把她再推入另一个苦海吗?”
    秋文语平静得出奇:“说够了吗?下去!”
    “娘!”
    “我自有分寸!”秋文语闭上眼睛,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只需三日后回来即可。”
    秋飞嫣带着忧郁的心情不知不觉居然走到灿辰院的房门外,依然看见屋里亮着烛光,倒映在窗户上的消瘦身影显得是那么得让人心疼。一想到屋里那个可爱的小人啊哭得暴雨梨花的小脸,秋飞嫣心中就好像被揪着一般,只能鼓起勇气再次敲响那扇门。
    重烟打开门,柔声道:“二小姐,深夜怎么还没休息?”
    秋飞嫣歉意地道:“姐夫,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重烟木然地愣住,不解道:“今日,二小姐已经帮了我很多,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唉!”秋飞嫣泄气地叹了一口气,“姐夫,今夜,我要离开秋语山庄且三日内不准回来。”
    重烟问道:“处罚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重烟看着眼前满是苦闷的女子:“是不是因为我的事连累了二小姐?”
    秋飞嫣摇摇头:“姐夫,让我带云儿走吧。”
    重烟瞪大了惊讶的眼睛:“你要带云儿私奔?这怎么可以!”
    “不是私奔,就这三日,三日后我会将云儿还给你的。”秋飞嫣恳切地道,“姐夫,云儿的性子冲动,你比我更清楚。我想,你也不希望他因为一些事情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吧。”
    一些事情吗?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良久,重烟行了个标准的半蹲礼,慎重地托付道:“多谢二小姐厚爱,云儿就交托给您了。”
    重烟将那两枚珍贵无比的结婚戒指小心翼翼地埋在院落的一角,因为心中不忍,怕弄坏了,怕弄脏了,便找了一个小小的匣子,将这份沉重的爱埋在了深深的泥土中。
    连秋飞嫣都说帮不了。看样子,曾经娘亲说的话语都是对的,飞来横祸,躲不掉,唯有赌上性命去承受。
    老天总是喜欢恶作剧,在你认为最幸福的时候,给你一记狠狠的棍子,将你打入无情的地狱;当你在无止境的地狱中备受煎熬时,又给你万缕阳光,将你送入梦境的天堂;然而当你飘在天堂的时候,又剪断你的双翼,让你一下子落在地面上,时时刻刻提醒你,地狱的生活其实依然陪伴着你。
    这就是生命的历程:天堂与地狱交替、地狱与天堂共存,没有纯粹,只有混杂。
    重烟依靠在窗户下,闭上眼睛,细细地回忆着这二十多年来的酸甜苦辣,拿性命去赌未来,这究竟是第几次了呢?人们常常认为,吃得苦越多,以后得到的甜也就越多。老天,你给了我那么多残酷无情的试炼与折磨,那么我是否可以贪心一点,是否可以奢望一点呢!
    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由小及大的脚步声、嘈杂声、叫骂声,无所惧的坦然笑容盈满了重烟的眼睛,拿性命去赌未来吗?心中默默向天空发誓:老天,今日我就拿命去赌爱,若我赢了,就请让我和笛双双飞,永相随。
    “大胆夫侍,你和泰阳城城使楚开到底何关系?”徐公公,秋语山庄内务大总管,大声喝道,眼中充满了讥讽与鄙视。
    刑堂中央端端正正地跪着的重烟没有丝毫的畏惧,回道:“我与泰阳城城使楚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徐公公不屑地一哼,“那烟侍大人,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何昨日这位楚大人会拿着秋语山庄少庄主的玉扳指到当铺去当?”
    “楚大人做什么,我一个小小的夫侍怎么可能知道。”重烟吃惊地看着眼前满脸奴才像的徐公公,很快明白过来,掏出玉扳指,“而且玉扳指在我身上。”
    徐公公一把夺过玉扳指:“在你身上?那么请问烟侍大人,这玉扳指一直都在你身上吗?”
    重烟深呼了一口气道:“前夜不慎落水,弄丢了玉扳指。”
    “弄丢了?呵呵!烟侍大人还真是会编故事!”
    “我说的句句属实。”
    “属实?那么请问烟侍大人又是在哪找到的呢?”
    “财运当铺。”
    “财运当铺啊!”徐公公围着重烟一步一步地踱着步子,“还真是巧啊!楚大人当玉扳指的当铺也是财运当铺,可真是‘巧’啊!”
    重烟淡淡地看了一眼,从容道:“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那倒是要好好地问烟侍大人可有人证?”
    人证吗?重烟苦笑了一下,原来秋庄主让秋飞嫣昨夜离开且三日后才能回来,原来是想死无对证,而那个秋念恩根本就是秋庄主指使的,此时的他根本就是百口莫辩,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烟侍大人,既然你说你是去赎回玉扳指,那请问你是用多少银两赎回来的呢?”
    重烟愣了一下,秋飞嫣的那叠票据到底值多少银子,他没有去想过,而那块玉佩同样也是价值斐然。
    “答不上来了吧!我看烟侍大人根本就是在欲盖弥彰,掩盖奸情!”
    重烟大声道:“我没有!”
    “楚开千里迢迢地从泰阳城一路追随烟侍大人来到这里,无非是想找机会接近烟侍大人。而你,将少庄主给你的玉扳指偷偷交给楚开,是想她能够带你私奔。哪知,她却起了歹念,将玉扳指当了,换成大把的金银。可惜,她哪里想到当铺店主的背后势力也是秋语山庄,现在已经被送押至刑部大牢。而烟侍大人你,为了让你这条大鱼上钩,故意让楚开放出消息。现在你还要怎么抵赖?”
    重烟听着那满是栽赃陷害的话语,无力反驳,只是淡淡道:“我依旧是那句,清者自清!”
    “到底招不招供?”
    “重烟没有做的事怎么招供!”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皮痒痒了!”徐公公一挥手,“给我上刑伺候!”
    立马,立于一旁的四个男子上前,毫不留情地将重烟死死压在冰冷的地面上。
    “律法规定,夫郎若犯了错,只能由其妻主或者主夫大人进行责罚;若犯了死刑,也只能有其妻主最后决断!”
    “哼!我今日就是受主夫大人的命令前来审问你这个贱人的!放心,我不会要了你的命的,你的命当然是由少庄主回来取!来人!给我家法伺候!五十鞭!”
    一个肥硕的男子从托盘上拿起一根两指粗的藤条过来,“啪!”的一声狠狠地打在了重烟本就细弱的腰肢上。
    重烟闷哼一声,死死地咬紧嘴唇,只是一鞭子下去,便知道这根藤条不是一般的惩罚工具。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抽打在肌肤上的藤条是由三根细藤条相互交缠编织而成,藤条上密密麻麻地排布着根根青刺,看似不起眼的短短的小刺,抽打在身上却是无比得坚硬,尤其是在收回鞭子的瞬间,小刺在身上留下的血痕虽然不深,但是却好像牵动着每根神经,随着鞭子的走向,疼痛一寸一寸地加深。豆大的汗珠使染满血的伤口更加得疼痛,重烟感觉自己几乎要晕死过去。
    居然连叫都不叫一声,徐公公此时心里更是无比得憎恨。这个妓子自从进府来,且不说未曾向他进贡,尤其是在抽查他背诵《夫训》时,无论哪一个章节、哪一个段落,居然能够一字不拉地流利出口,即使提出刁钻古怪的问题或者解释诗句的意思,都能对答如流。不仅《夫训》,连《夫德》、《夫言》、《夫容》、《夫功》都难不倒他。
    一个小小的夫侍,一个妓子,如此才华?居然敢在他堂堂秋语山庄内务总管面前如此威风,那以后自己还怎么当这个总管,怎么管这山庄的下人?以前少庄主宠着,是不能怎么样。现在呢?不过就是个被玩腻了的夫侍而已,少庄主已经有了新欢,主夫大人也懒得管这些事情,你这个旧爱还敢威风?
    徐公公阴狠地瞧着那背上已经被红色染得份外刺眼的衣服,便喝道:“蠢货!居然手软!”
    肥硕的男子战战兢兢地回道:“小的不敢!”
    “不敢?那他为何连叫都不叫一声,分明是你力气太小!”
    “可是~~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已经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鬼才信!”徐公公残忍地一把撕下满是血迹的衣服。
    “啊~~!”重烟实在忍受不住,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一瞬间,感觉后背的皮肤和肉好像连同衣服一同被撕下一般,瞬间的撕裂传来的痛楚是绞心裂肺的,冷风呼啸而过,给本已经伤痕累累的血口又添了一份刀刃。
    触目惊心的鞭痕交错凌乱地布满了重烟整个后背、腰和臀部,长长、道道分明的是藤条明朗的痕迹,而那些细小的、密密麻麻如网状的则是那藤条上小刺的杰作。伤口不是在流血,而是在慢慢地渗血,这就是这家法的独特之处,看起来,没有皮开肉绽的血淋淋场面,但是却能够给人惊悚的心寒。因为伤口细小,愈合之后,没有面目狰狞的伤痕,不会留下伤痕。但是,这种细到极微的惩罚,带给人的疼痛却是钻心的痛。
    在场的男子都忍不住闭上眼睛,就连徐公公自己都愣住了。已经多少年了,秋语山庄多少年都没使用这三条藤了,这根专门用来惩罚夫郎们的藤条。
    于是,问道:“还剩多少?”
    “回徐公公,十八鞭。”
    徐公公走到重烟面前,抬起苍白如纸的脸:“怎么样?烟侍大人,现在该从实招来了吧!还剩十八鞭呢!”
    重烟紧紧咬住唇瓣才勉强保持理智不让自己昏过去,眼眸好不容易才找到焦距,颤抖的身子,却无比坚定地道:“清者自清,天地可鉴,道在人心,重烟不悔!”
    不悔!云儿已经被二小姐带走,自己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若说有什么心愿的话,希望能见见那张美丽温柔的面庞,听听那真挚的甜言蜜语。
    不悔吗?
    说出口的话,怎能随意改动呢?徐公公闭上眼睛,无情地道:“继续!”
    “住手!”
    众人一惊,回头一看便见庄主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秋文语冷漠地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重烟,直接道:“惩罚夫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少庄主吧。”
    徐公公立马躬身回道:“是,庄主。”
    说完这一句,秋文语又转身走了出去。
    徐公公急道:“庄主,那现在该如何安置呢?”
    “犯了错的人该怎么安置,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这个总管吗?”秋文语冷冷地道。
    “是!”
    望着那道震慑人的身影走远,众人才稍稍放松了一口气,询问的目光看向徐公公。
    徐公公看着地上已经半昏迷的人,吩咐道:“关进地牢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公公不解,明明是庄主叫他按照家法处置,狠狠地处罚,现在却又跑来救人,究竟是为什么?庄主从来都不是好心的会去救人的人。
    被粗鲁地扔在空荡荡的地牢中的重烟突然觉得心终于安心放下来了,虽然身体疼痛万分,虽然意志有些模糊,但是身体还能支持,还有一大半意志是清醒的!
    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吗?重烟自嘲地一笑,老天,这就是你在残酷的绝望中又一次给了我生的希望吗?
    真的有希望吗?也许等到笛回来,还有一线活着的希望。可是,这样的自己真的能等到笛回来吗?倘若那两枚戒指还在自己身上,或许还能。但是,那戒指被埋在了泥土当中,连思念的物都没有了,只能凭借着半清醒的意志了。一切只能顺从天意了。
    “醒醒!醒醒!”
    脸庞觉得火辣辣的,重烟艰难地睁开眼睛,居然是秋飞嫣,艰难地吐着三个字:“你不是~~”
    “谢天谢地,总算醒了,我真怕你睡了再也醒不来了。”秋飞嫣见重烟睁开眼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你想问,我不是被罚三天不准回来吗?我是不放心你!我就知道会出事,果然出事了。还好,把云儿带走了。”
    重烟虚弱地一笑,想要说什么,却没力气说出来了。
    “怎么能下如此狠手?我对不起大姐。”秋飞嫣自责起来,“姐夫,你一定要挺住,能救你的,只有大姐,一定要等大姐回来。”
    然而,看见重烟安然的笑容,又轻轻地摇摇头,秋飞嫣又立刻紧张起来:“姐夫,你别吓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姐和云儿一定都会恨死我的。”
    重烟使出全身的力气,说出四个字:“顺从天意!”
    “什么?不可以的!”秋飞嫣一惊,随后又是一声无奈哀怨的叹息,“姐夫,我本来不想给你的,可是,看见这样的你,我又于心不忍,怎好再隐瞒你。”
    重烟茫然地望着秋飞嫣,却见她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白色手绢,放在自己的掌心中。
    “姐夫,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秋飞嫣自言自语道:“虽然大姐人未回来,但是却托人捎了不少特产回来,也常有信件。但是惟独没有你和云儿的,好像把你们兄弟遗忘在了角落。为何你却没有丝毫的怨言,如此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大姐呢?”
    重烟想回答她,但是他却没有力气去回答这个问题了。
    秋飞嫣好像也没想要得到问题的答案,继续道:“我不想告诉你的,不想告诉你,大姐有给你信,不想告诉你,其实那封信是夹在给我的东西当中。”
    听见这句话,重烟哀伤的眼睛闪着兴奋的神情,想要急切地知道,那封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那封家书在你手中,姐夫,看过那封信后,你还会再想‘顺从天意’吗?”
    秋飞嫣起身朝牢外走去,叮嘱道:“我可是偷偷跑回来的。”
    重烟费力地抬起手,展开白色手绢,映入眼帘的字,字字敲打着他的心头,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一涌而出,如滔滔不绝的河水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思君不见君之面,只留根根相思枯容颜;
    念君不闻君之音,惟有声声余音催华发。
    百花齐放百花艳,仅容淡淡清雅入眼眸;
    万里云烟万里情,独留杯杯苦酒荡心底。
    重烟看着那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字,看着那落款处绣着的小小的莲花和笛子,小声地发誓道:“我不顺从天意,我等你,笛,我等你回来,你是我的奇迹。”
    原来,世间还有同样一种思念,笛也跟他一样,在另一个地方,思念他如同他思念她一样。
    重烟将手绢放在唇边,深情地亲吻着那饱含真挚爱意的诗句,这是为他而写的诗句,深深的思念之情流露着苦涩的滋味,苦涩的滋味中充满着浓浓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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