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收拾行李了，该寄的寄回去，该丢的丢掉。跟妈妈说，记得收快递，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老太太十分舍不得地说，去那么远要记得常打电话呀。我说，就算我不打，你能忍住不打么？
    “妈，我要回家了，留在你们身边，不走了，你要养我。”是我太哀怨了么，老妈什么都没问：“那就回来吧，这里永远都是你家。”
    我紧紧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这才是一辈子都真正属于我的人，她什么都不知道，又像什么都知道，只有她，那么轻易地感受到我的悲伤，只有她无条件为我张开怀抱。
    我找小静告别，我们相互挽着彼此，走在这个城市熟悉的大街小巷，如同念书的时候，把整个校园印在心底。
    “真的就这样决定，不再给他一个机会么？好像摊牌之后你们都还没有好好谈过吧。”
    “小静你知道么，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不是我不给他机会，我是害怕给了机会有一天我自己会后悔。我没有那么大度，没结婚就给人做后妈。我也不想他后悔。看得出，许碧柔是真的爱他。”
    “那你不爱么？”
    “我？我只想在不是那么深刻的时候把自己救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很漂亮。
    “小寒，你总把自己说得那么自私，那么理性。可你以为你骗得了谁？你痛死了也要笑着说我是为了不让自己痛么？为难自己很有意思？”小静的话是不是一针见血呢？我也分辨不出来了。自己心里明白，嘴上说的只能骗自己。
    “嘿嘿，就这样吧，走着看了。你呀，我走了要看好你自己，不要到处乱放电，要找个好男人知道不？”我永远改不了管家婆的脾性，可是真的舍不得小静，心里留着一个大洞的她。
    小静推了我一把：“你少来了，管好你自己就成，我可是比你会过日子。”
    “好怀念陆嘉浩的小提琴声哦。”偷笑不止，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平静地提起嘉浩。
    我们就这样走着，走过我们最张扬的日子，走过我们最辛酸的日子，走过我们最美丽的日子，走过我们相亲相爱的每一天。我说我逃开一个城，寻找一个没有背影的城市躲藏，可我真的那么勇敢么？我还是把小静留在了身边。
    我有些诧异，这一次萧凡没有留我。他看着我打包看着我装箱，重的东西他会过来帮我搬，有时会递上一条毛巾给我拭脸。吃饭的时候会很自觉地去外面买东西回来。他不怎么说话，只是这样在你身边转一整天。最后还是我忍不住：
    “你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啊？”
    “我看你就是有话要说啊。”
    “没有，你想要我说什么？”
    “那别说了。”
    如此无聊的对话，我问自己，是不是想要听他的挽留，又马上摇摇头，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夜越来越短，刚过了晚上时间，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我总是自然地迎接日出日落，忘了开灯。没有转身看他，我幽幽地说：
    “萧凡，你先回去吧，我想早点休息。离开之前，我会把这里的钥匙还你。”如果有人遗憾我们的错过，那就怪我们没有缘分吧。如果在学校更早一点遇见你，如果在这个城市早一点与你重遇……
    他从身后牢牢环住我：“不要还给我，有一天，我会向你要回来。记得联系我，我不准你忘记我。”腰间一松，先是关门声，再是楼下汽车开启的声音……
    我不会忘记你的……
    最后一个，是李跃。
    他终于给我打了电话。
    没有让他上楼，我坐进他的车里。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这个时候让人感到特别寒冷，我穿着厚厚的毛衣卷缩在座位上，收音机里放的是五佰的《浪人情歌》。
    让它随风去，让它无痕迹
    所有快乐悲伤所有过去通通都抛去
    心中想的念的盼的望的不会再是你
    不愿再承受，要把你忘记
    我会擦去我不小心滴下的泪水
    还会装作一切都无所谓
    将你和我的爱情全部敲碎
    再将它通通赶出我受伤的心扉
    “听菲然说她和萧凡没可能了。”
    我转过头茫然地看着他，他竟然跟我说这个。没有开口，等他继续说。
    “你们，还好么？”
    我又一次转过头打量他，用我陌生的眼神。他现在是该跟我说这些么？
    “我跟他没什么好不好的，倒是该问问你跟她好不好不是么？”我有些生气，气他优柔寡断，气他的不直率。都到这时候了，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吧。
    “看见他抱着你的时候，我仅存的一点勇气也没有了，我祝你们……幸福。”李跃吞吞吐吐说出那么一句话，我的心完全凉了，小静还要我给他机会，而他根本不需要。竟然没有一句挽留。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吧，这种从高处落下的感觉，真叫残忍。李跃，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决定么？难道是因为我跟萧凡我们才走到这里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开门离开。
    “我也祝你们幸福，宝宝健康。”我多想，狠狠甩他一巴掌，真的。
    散了，这回是真的散了。有如风中飘着的落叶，再怎么飞也终将尘埃落定。
    虽然只是简单的对话，我们也算给了彼此交代，那么我可以安心离去，安心和这段感情说再见了，让她永远沉睡在这座城池。
    我知道，他有他的包袱，他有他的责任，我知道，他不快乐。李跃，我爱你。我原谅你。我要忘记你。背上行囊，我转过身望这片天，我奋斗过的这片天空，淅淅沥沥下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