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往顾萋菲的房间看了一眼，心里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昭离，我想我知道了，你心里多多少少对江碧沉的态度感到失望，可你终究放不下他。”
    李昭离脸上红了一红，点了点头。
    淳于明笑了，虽然觉得接下来的话早就知道答案，但他还是决定问一问：“如果我大哥和江碧沉都不愿放下身段，你便会难以取舍，然而假如他俩都愿意为你放弃所有，你要选谁？”
    李昭离惊诧地看着他，淳于明冲她一笑，让她回答。
    选谁？与他共度一生？
    几乎是毫无阻碍地，一个名字在心中渐渐浮现，颤抖着唇，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江碧沉。”
    是江碧沉啊。
    李昭离一把捂住了嘴。心头的迷雾仿佛被这个名字带来的电光照得刷白透亮，点点滴滴，尽是泪痕。她流着泪道：“不，阿明，就算他仍旧做他的王爷，就算他不娶我，我爱的都是他，我不会嫁给别人。至于顾大哥。。。。。。我对不起他，都是我自私、摇摆的想法害他这么难受，可我控制不住。我不知道今后要怎么面对他。。。。。。”
    淳于明默默看着她泣不成声的脸，俯身抱住她，一时只觉心如刀割。
    你这样子，怎么让我放心把你交给他？假如他当真不娶你，竟不如让大哥照顾你的好！大哥他这两天没有丝毫动静，恐怕也是觉察到了你的真实想法吧？
    江碧沉啊江碧沉，你最好不要辜负了她，否则就算追进皇宫我也要一剑杀了你！
    “大哥？”自方才那句话后，顾萋菲又陷入了沉默。见他一直望着窗外，顾初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淳于明和李昭离的背影，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
    “三弟，你不用担心，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心里那个人不是二弟，而是另有其人。”顾萋菲喃喃一笑，薄而色淡的唇上挂着说不出的嘲弄，“想他想到心灰意冷，不断放弃、不断索求，这就是你那滴眼泪的含义所在？”
    顾初莲小心翼翼地过去，“大哥，你跟李姐姐出了什么事吗？”
    顾萋菲不答，许久低声道：“好个心狠的女人。”
    “李姐姐也有自己的难处，大哥不要怪她。”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大哥的样子，顾初莲忍不住多了句嘴，“这几天我看她心神恍惚，茶饭不进，心里也一定不好受。而且，而且。。。。。。我劝大哥也看开些，这种事终究是勉强不来的。”
    见他仍没有回答，顾初莲咬咬下唇，索性把话说明白了，“也不知我看得准不准，李姐姐外貌是个娇柔女子，可内心却未必柔弱，这样的人或许并不渴求被人保护，她希望的大概是。。。。。。我也不知怎么说，应该是心与心之间的契合，彼此了解，相互扶持。。。。。。”
    “你的意思是，我不了解她？”顾萋菲终于开了口。
    顾初莲吞了口口水，“呃，大哥你也得承认，不能称作是足够了解吧。。。。。。”
    “难道江碧沉就了解？”顾萋菲哼了一声，可再度说话时已明显平静了许多，“依你看，如果她答应跟我走，又是为什么？”
    顾初莲瞄瞄他的脸色，犹豫再三，“许是退而求其次吧。”
    “退而求其次。。。。。。”顾萋菲重复着这个残酷的词，竟微微漾开了笑容，“果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晚，我到底还是醉了，醉得宁愿骗自己换取一夜安眠。原来我同你一样都不敢深思，真真。。。。。。可笑。
    “唉。。。。。。。”
    懒懒地趴在窗边，这已不是淳于明发出的第几声叹息了。淳于莲终于受不了地道：“你到底在叹什么气？”
    “我在叹万事皆不如意。”
    钥匙找不到，人救不了，昭离的幸福太脆弱，谢书林迟迟不现身——不过弄不到钥匙，你来了也没用。
    淳于明不禁又叹了口长气，突然一个心腹进来悄声禀道：“东边山上来了些不明身份的人，看起来像是武林人士。”
    。。。。。。。等我拿到钥匙你再来不迟啊！淳于明望了望天空，换了衣服去东山一探，果然是谢书林的人。隔着大片树林，人影不见，呼吸隐隐，
    却逃不过侦察士兵的眼睛。他从容现身，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谢书林便出现在他面前。
    不知为何，此刻淳于明看着他的脸竟觉得愚蠢无比，堂堂一代掌门，怎么如此轻易就被人利用？大剑门果然是气数已尽。
    他道：“没想到掌门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奉劝掌门一句，你可思考清楚了？进去说不定凶多吉少。”
    谢书林只是笑了笑，将手中剑往地上一插，“也不是想对他们怎样，只要逼得淳于明跟我一战，就行了。”
    淳于明心想，等我出战？下辈子吧！你进了谷，要是不幸被失意的顾萋菲拿来泄愤，就自认倒霉啰。
    “那么掌门不如明日戌时后进谷。”他故作神秘地透露了这么一句，却不多作解释，径直飘然离去。
    管他的，钥匙暂且弄不到，先闹上一闹再说，保不准有什么转机呢？
    不过，这事还告诉昭离吗？
    他略一犹豫，还是。。。。。。不说吧。
    第二天众人都为出谷准备起来。听说逸德与朝廷在边境打得惨烈，烨王趁机进攻兵防空虚的中原，叛党也大举攻城略地，各地烽烟四起，战火不断。凤求凰抄着手靠在栏边，听着属下这些只言片语，嘴角压得死紧。
    天下如棋，可曾经下得稳如泰山的一盘好棋，短短十数年便分崩离析如一盘散沙，怎不叫人痛心？
    有朝一日逮住逸德，非得扇这小兔崽子一顿耳光不可！
    中午吃饭时，顾萋菲笑问他们想不想一起出谷，若要走，便一道打好行李出去也不迟。他的眼睛一个个周到的看过去，快到李昭离时却提前收了，转而看向凤求凰。李昭离见状，咬了咬唇，对自己静静笑了一笑。
    呵呵，果真没有什么事瞒得过他，自己才刚想清楚的事，可他早已想到了吧？忍了这几日，到今天才表露出来，的确像他的为人。
    轻轻握了握袖子，将袖袋里的东西藏得更深。
    凤求凰坦然摇头，“我喜欢这里，清静，过些日子让你二弟去吧，留昭离和你母后陪我就是。”
    “是。”顾萋菲站起身，“那儿臣先告退了。”
    至始至终没有看过李昭离一眼。
    席上一时间有些静悄悄的，顾初莲偷偷朝淳于明使了个眼色，让他提防，对方却只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快到黄昏时，淳于明与凤求凰倚着栏杆说闲话，刚说到待会谷里闹起来不知是什么样子，突然凤求凰咦了一声，指着斜对面廊下道：“。。。。。。。那不是昭离吗？”
    淳于明回头一看，霞光下一个倩影正缓缓转过廊角，手里似乎还捧着一个托盘，一袭青衣在曲折的回廊间忽隐忽现。
    看着她的背影，淳于明忽然觉得不对劲，这去的方向，不会是？二人互相看一眼，齐齐挪到一个看得更清楚的位置。
    “看，她进了你大哥的房间了！”凤求凰差点叫起来，怎么回事？她还去找顾萋菲干什么？淳于明一把捂住他的嘴，对他摇摇头，心下略一沉吟，问他：“你把谢书林回来的事告诉她了？”
    凤求凰被他捂着嘴说不出话，急忙摇头，淳于明又问：“娘呢？”他又急忙摇头。淳于明放开手，瞧了同样疑惑的凤求凰一眼，那昭离她想干什么？
    顾萋菲看看门口的人，重又拿起正在收拾的书籍，一边摞一边道：“李姑娘，找我有什么事？还带着酒。”
    李昭离瞧一眼手中托盘上两个酒壶，抬起头，笑得平静如水，“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想为你饯行。”
    “饯行？”顾萋菲的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转身又去拿另一边的地图，“不必了，我还有许多事要——”
    李昭离打断他，“你连跟我喝杯酒都不愿了？”
    顾萋菲的嘴角一提，迎着她的眼睛看过去，“我为什么不愿？你倒说说看。”话音一落，李昭离的脸上便一阵红一阵白，死死咬着唇，一双眼睛垂了下去，半晌低声道：“那晚的事，就当做没发生。我并非有意逼你做一些难事，只是连我也弄不清我自己。”
    顾萋菲的眼睛霎时变得莫测，脸上神情却转了玩味之色，淡淡地道：“那你今天来找我，看来是弄清了吧？”
    “我——”李昭离本想解释，可见他一直目光极淡地望着自己，忽然话无可说，顿了顿，道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顾萋菲失声一笑，看了她良久，背转身继续忙他的，“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些事你情我愿，即使你不愿意我又能拿你怎么样？”
    李昭离没说什么，瞧着他的背影，又道了声对不起，站了片刻转身欲走，却听顾萋菲一声长叹，“不是要饯行吗？既然酒都拿来了，就喝了它吧！”
    “顾大哥。。。。。。。”李昭离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先行斟了满满一杯，对他道：“这是第一杯，祝你日后马到成功，所向披靡。”喝完不等他开口，又斟了一杯，道：“这第二杯，谢谢你曾经对昭离的照顾，你每日送的药，我都记着，你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顾萋菲似笑非笑地持着空杯子。李昭离仰头喝下后斟满了第三杯，却久久没有说话，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终强忍欢笑道：“这最后一杯，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对不起你。”
    这已是她今日第三次说对不起，纵然顾萋菲有满腔恼愤，也只得软了心肠，苦笑道：“方才就说过，你本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不必再提了。”
    说完也斟了酒端到嘴边，望着杯中酒液，良久又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们的结局或许从一开始就已注定，我又何必怨天尤人？”一口将其饮尽，随即端起酒壶自饮两杯，把杯子抛向身后，对李昭离微笑道：“这下你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