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飘瑶身边那两个？”淳于莲掩口惊呼，伸头出去看了几眼，“他们是江云的孩子？不对吧，冯平不是嫁给逸德了吗？”
    淳于明闭了闭眼，看来不说明不行了，“那是四皇子和辽云郡主。”
    凤求凰目不转睛地望着街边店中的人，点头笑道：“怪不得这么像，可脾气一点也不像他。”
    “辽云？江奕的女儿？”淳于莲拉着儿子的衣袖踮起脚啧啧两声，“好可爱的女孩儿，我就说嘛，怎么长得跟小琌很像。”她顿了顿，皱眉道：“你怎么跟江家的人扯上关系了？这三年你到底去了哪儿？在干什么？”
    “一言难尽。”
    淳于明没时间细说，只道：“你们不想被他们识破身份的话就赶紧回玉佛寺去，最好马上离开顺宜回家！”
    不料凤求凰和淳于莲异口同声道：“不可能！”
    “为什么？”淳于明强压着性子问。
    淳于莲恶狠狠白了凤求凰一眼，“因为这个笨蛋做饭的时候失手把屋子给烧了，我们没有地方住，只好出来找你。”说着又是眼泪汪汪扑到他的怀里：“儿子，娘亲好想你，娘亲再也不要跟着这个笨蛋鸡屁股过日子了！”
    “你们。。。。。。真是让我说什么才好。。。。。。”
    淳于明靠着墙长长叹了口气，抚额无力道：“回玉佛寺去。”
    “明哥哥还要说多久啊？”
    江毓儿不耐烦地频频向淳于明那里张望，江自南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出来这么长时候，三哥该担心了。”
    “自南说得对。我们先回去，外面呆久了不安全。”飘瑶把剑横在膝头静静望着淳于明的方向，看来他已经劝服了他爹娘了。唉，方才并非她无能，实在是拿凤求凰没辙。
    江毓儿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远处，半晌道：“他们是什么人，飘瑶姐姐？”
    飘瑶淡淡地答道：“是大当家的朋友，我们彼此也认识。”
    “哦。”江毓儿赞成似的点着头，突然冷不丁地问：“可是那位叔叔叫明哥哥儿子。”
    “你听错了。”
    “我听得很清楚，那位姑姑说看到明哥哥了，叔叔就说你想儿子想疯了。这个儿子分明就是指的明哥哥，难道不是吗？”
    飘瑶坦然地望向她，微笑着坚持：“不是。”额间的红痣在艳阳下仿佛一粒殷红的珊瑚，美得不可言说。
    江毓儿沉默不语，这时江自南开口道：“飘瑶姐姐，他为什么问我姓什么？还说我不告诉他他也知道。”
    “那人脑子古怪，说话常常颠三倒四，你们不用理他。”飘瑶站起身，用两个字结束了这场谈话，“走吧。”
    江毓儿和江自南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地闭嘴跟上。显然其中另有隐情，但更显然的是他们问错了人。飘瑶面冷心善，但守口如瓶之处远在他人之上，江毓儿和江自南不约而同地想到：也许问淳于明还比较有可能，要么告诉三哥，他一定能猜到些什么。
    不过江毓儿几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他们真是淳于明的爹娘，以后就是她的公公婆婆，她作为儿媳去探听长辈的事会不会太不敬了？更何况淳于明说过会把他的事全部告诉自己，她又何必因为一时好奇惹他不高兴？
    她咬着唇边走边想，想罢拉了江自南一下，悄声问：“你也觉得飘瑶姐姐在隐瞒我们一些事吧？”
    江自南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飘瑶，点头道：“她不想我们知道那两个人是阿明的爹娘，而且。。。。。。”
    “而且什么？”
    “我总觉得他们和把我、二哥还有赵初莲赶出客栈的怪大叔一样古怪，好像都认识我们，我是说我、你还有三哥，他们好像对我们的样貌很熟悉。”江自南转着眼珠，他不过性子鲁莽了些，心计少了些，但他好歹是御前散骑常侍，这么奇怪而明显的事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准确来说，他们是对我们的父母很熟悉。”江毓儿转头看看飘瑶，确认她没有在偷听后，又道：“说不定，他们认识我们的父母，而且还是朋友呢。”
    江自南翻了翻白眼：“朋友？哼，朋友会平白无故把我们赶走？”
    “嗯，说得也是。又说不定。。。。。。说不定曾经是好友，后来有些事闹得不愉快，这才拿我们撒气。总之，我觉得不管是那个怪大叔还是明哥哥的爹娘，对我们都没有恶意，这点你总该承认吧？”江毓儿拉住他的衣袖叮嘱他：“所以今天发生的事你不要告诉三哥。”
    “为什么？”
    “总之不要说就是，除非明哥哥自己说出来，否则我们一个字都不要提。”
    “知道了。”江自南不情愿地点头答应，末了酸溜溜地道：“你是怕惹你的明哥哥不高兴吧？”
    “四哥！”
    飘瑶静静走在前面，身后两人的对话她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心中止不住地点头叹息。她一直在考虑待会怎么让他们对今天的事保密，当听到他们对凤求凰和淳于莲身份的猜测时，她着实捏了把冷汗，没想到这俩孩子已猜测到那等地步，不过江自南提到的怪大叔又是谁？
    不管怎样，还好他们自行决定不讲出去，她就可以暂时放下心了。难以想象，若是此事被江碧沉知道了会出什么大祸，那个王爷的心思实在太细密谨慎，虽然还没见识他的手段，但她越来越感觉到他们和淳于明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快到千玥台的时候淳于明追了上来，飘瑶侧身向他使了个眼色，淳于明心头顿时一沉：都知道了？老爹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正盘算如何哄瞒过去，可不待他开口，江毓儿已上前拉住他的手笑着摇了摇头，他怔了怔，猛然醒悟到她是在叫自己放心，转头见江自南一脸不甘地跟着点头，那一瞬间无数言语梗在喉头，“你们——”
    江毓儿只是笑了笑，淳于明望着她如玛瑙般晶莹的眼睛，跟着勉力一笑，方才未出口的拖搪和谎言在喉间膨胀，咽不下，吐不出，飘瑶在一边静静微笑，看着他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把江毓儿拥入了怀里。
    “明、明哥哥？”
    江毓儿惊慌失措地被他的双臂紧紧箍住，吃力地转过头，见江自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由得脸上一阵火烧。
    “毓儿，让我抱一会儿吧，就一会儿。”淳于明声音发哑，只顾把整张脸埋进她的发间，不令任何人看见他脸上的疲累和哀伤。
    他太累了。二十多年来从未如近日这般累，频繁的突发状况，复杂的阴谋暗算，各种未曾经历的奇怪的思绪在折磨他的心神，纵然有白玉楼和朋友的大力支援，但他却时常有孤立无援之感。
    是啊，孤立无援。
    即使屹立于众人间，耳闻纷繁言语，坐拥权势繁华也依旧孤单的一个人，茫然四顾，无处可依。
    多年来他从未想过把自己的身世主动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一点点，知道他是谁的，在这世上只有那么几个人。他一直独立行走在广阔的天地间，枕着钟爱的承影独自凝望无垠的夜空，茫茫群星璀璨而冷清，正如他高傲如初的眼睛。
    原来他也是不信任人的独行者，但如今有所不同了。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或许更多的人能走进他的心防，融化他心上的霜。
    就如江毓儿刚才的手只是轻轻拉住他，对他温暖地一笑，彷徨孤独陡然便消褪，快得让他几欲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