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花开重春  第十八章 无所谓看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21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腊月十七日,理州烨王府继太子江洗墨之后又来了一个皇子,岚王。与太子的高调不同,江碧沉是奉皇命悄悄过来追查刺客和叛党之事。虽然他不但经常来,而且刺杀发生时他就在那儿,他还是装作头一次来这里的样子,与他的王叔详详细细地交换了刺杀案的始末细节以及他对本案的猜测,然后对王叔“不经意”地重提了皇上对亲上加亲一事的期待。而烨王不愧是让朝廷头大的人物,一句“爱妃新丧,思绪凌乱,且大仇未报,朝廷大患未除,怎敢安享皇上福泽,辜负圣恩雨露?”就让江碧沉无言可驳,不好再提,不过他本身就对这个纯粹的政治婚事不抱任何好感,只是出于对政局的安稳考虑才勉强支持了父皇的决定,他何尝不清楚,生在皇室的女子唯一的用处就是联姻与和亲?不管他或者江毓儿怎么想,他们的婚姻什么时候轮得到自己做主?
    出了议事花厅,江碧沉在走廊上遇到了江毓儿,她安然行了大礼,笑道:“岚王好。”江碧沉低头看着她消瘦的脸,“叫我三哥就是,毓儿。”江毓儿偏着脑袋道:“那我还可以叫江公子吗?”
    江碧沉瞪了她一眼,佯怒道:“还怪三哥瞒着你哪?”在之前府内的接风宴上,江毓儿陡然见到他变成岚王时,眼里复杂的神色一览无遗。
    “怎么会呢?”江毓儿微微一笑,“毕竟岚王身份尊贵,不可随意泄露,可是明哥哥他。。。。。。。你没有告诉他的吧?”
    江碧沉一怔,这孩子真是无论何时也在想着淳于明,他屏退下人后道:“不要跟阿明说。”江毓儿沉默不语,江碧沉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并非信不过阿明,我当他是最好的朋友——其实觉得告诉他也没什么,可是。。。。。。。何况你知道,现在也不是好时机。”
    江毓儿转头望着园内怒放的腊梅,道:“三哥你知道吗?明哥哥早就知道我是烨王的女儿了。”江碧沉刹住脚,吃惊地看向她:“他怎么——”
    江毓儿接住他的话:“我一说姓江他就知道我是谁了。”江碧沉扬了扬眉,忽然明白过来她对自己说这话的真正含义,“你是说,其实他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这个,毓儿不能断言,只是毓儿觉得就算明哥哥知道又如何呢?”
    江碧沉没有再说话,和江毓儿沿着廊坊走了一段,心头突然不自在起来,不久就借故离开,回到房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淳于明真的早就知道一切,那自己犹豫内疚这么久到底算什么?他倒了杯茶,仰头灌下去的时候想到淳于明昏倒的那一晚自己和他说得那一番话,顿觉自己被人耍了,他是真的对他掏心掏肺,他却在旁边看自己挣扎的好戏!想到这里一下子火起,用力把杯子往地上一摔,侍女闻声进来又被他吼了出去。
    看着地上的茶叶和碎瓷,江碧沉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在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一甩袖开门出去,待走到府门口,一个下人上来问:“王爷,您要去哪儿?奴才好备马。”江碧沉一愣,这才想起这是在理州而不是嘉平,发热的头脑不知为何就冷了下来,摆摆手回到府里,望着灰白无垠的天空慢慢呼出一口气,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人淡淡的近乎不屑一顾的话:
    ——江碧沉是什么人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他不禁失声一笑,是啊,知道又如何?知道了也并未怎样啊!他又怎么会看自己的笑话?
    还记得寒枝阁那一战后自己对他说:“即使我们彼此有一些秘密,我也从未怀疑过我们是知己、是好友。”这秘密也应该包括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说,可自己为何如今对这件事如此恼怒起来?江碧沉啊江碧沉,你果然还是不易信人,也不会信人。。。。。。。。他苦笑着抬头,忽然微微一僵,明明知道自己是手握重兵的岚王爷,那时淳于明却说:“你帮不上忙,走吧”。原来那个家伙,早就清楚江碧沉这个人是不会为了救他而动用已经隐瞒三年的权力。哪怕从一开始就只打算要江碧沉的帮忙而不是岚王爷的支援,可是他说的时候。。。。。。会不会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即使豁达自在如他,在无声的看破与释然背后,是否其实是曾有些萧索的?江碧沉眼神一黯,不可否认淳于明看得很准,连江碧沉自己都不确定,如果那时没有找到唐为烛,他会否真的挥手召来士兵就如江毓儿那样去救淳于明?
    胸口仿佛压了千钧重量,江碧沉紧紧闭上眼睛,刹那间竟然两眼发酸,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淳于明是平生知己,总是忿恨这家伙不够坦白,可是到头来最虚假的人原来是自己。。。。。。。
    *************************************
    嘉平又开始下雪了,临近除夕,街上人却不多,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商铺民家也少见有张灯结彩的,不仅是国丧的缘故,还因为几天前的一个晚上,重又开业没多时的重春楼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给拆了,有人说他们似乎在找一个男子可是没有找到,结果楼中人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妈妈刘殷也从此下落不知。奇怪的是那么大的动静,整个楼烧得天都红了,官府的人却不闻不问。
    简良问淳于明是不是白玉楼的人做的?淳于明正在盘坐休息,闻言把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方,嘴边一勾:“傻瓜,是烨王府。”说不迁怒怎么可能?只是碍于面子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罢了,被他们寻到客栈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晚上他去跃金酒楼,曹朋金见到他很是高兴,絮絮叨了些家常话后问起江公子可好。“他?应该是好的吧?为什么不好?”淳于明含笑道,曹朋金道:“上次江公子刚从南方过来,老夫担心他最近要是还过去就太危险了。公子你也知道时下不好、不好啊。”淳于明听着他连说了两句不好,不由得又是一笑:“怎么说?”曹朋金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边示意一边的陶恒斟酒,边摇头道:“老夫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活了几十年,看得也多了,世道要变的时候总会有些叫人不安的事——当然平时也不是没有,但是像这次叛党刺杀王爷王妃之事,谁知道最后会怎样——啊?咳咳。”自江毓儿那夜带兵来寒枝阁后,人们就开始流传淳于明和郡主关系暧昧,与烨王府关系匪浅,曹朋金有些局促地看了他一眼,后者只是眉目不动地喝了口暖酒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暗暗发笑,谁又知道那“关系匪浅”的烨王府正派人到处寻找、恨不得暗中处置掉他呢?
    曹朋金提过酒壶亲自倒了酒,“淳于公子尽管喝,今天老夫请了。”淳于明笑道:“多谢掌柜的,不过我目前不能多喝。”
    “咦?公子何时开始畏酒了?”
    “呵呵,没人管你的时候,人总是要对自己好一些。”
    曹朋金诧异地看着他,依旧是那个眉眼蕴笑的淳于明,可是那种曾让街上少女痴迷的风流妖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眉目、以及褪去妩媚之后显露出来的近乎锋利的清俊,不得不承认,即使淳于明不再似从前那般风华尽显,但是现在的样子却实在要好的多了,至少曹朋金和在一边同样诧异的陶恒是这么想的,尤其是瞄到他腰间悬挂的长剑时更是如此,原来这个人不但可以变得有男子气概,还是个练家子,只是不明白这等人怎会屈身于重春楼中?
    正闲谈间,外面几匹马从店前急速奔过,即使只是一刹那,屋里的人也看到了马上之人的甲胄闪烁的冰冷的光泽。曹朋金叹道:“好好的一个年,唉,还以为能趁年底多挣几个钱,如今只指望能平平安安就好。看烨王这样子,说不准战就要打起来,到时我们这些老百姓又要遭殃了。”淳于明抿了口酒,“叛军在南方盘踞,要打也不至于会深涉到这里来,曹掌柜何必担心。”
    “谁知道呢?能如公子所说自然最好,可世间就怕个万一,这之前谁也想不到王妃突然就死了呢?”
    “这倒是。。。。。。”
    “嗨,不过要说倒霉还得数前朝那皇上倒霉,皇位本来坐得好好的,一夜间就江山易主,连命也玩完了,是吧?”
    陶恒插嘴道:“不是说逼宫的时候没找到他吗?”曹朋金往嘴里丢了颗花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怎么可能找不到?皇宫就那么大点,要找太监说不定不好找,一国之君谁认不得?再说了亲自带兵的就是如今的圣上,雍元又带着皇后和小太子,插了翅也难飞!”
    “那怎么说找不到?”一个女子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众人吃了一惊循声望去,门外闪出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提着个包袱走了过来,叫唤道:“快给我碗面吃,饿死了!”陶恒一愣赶紧应声去做,曹朋金正要说话,淳于明已经皱眉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明哥哥别这样看我,我就是想出来走走啊。”来人自然是江毓儿,她凝视着淳于明的脸笑道:“你的伤好些了吗?”淳于明紧紧皱起双眉,却不再多说什么,淡淡答了句“好多了”。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