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垂灯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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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散乱洒满小屋。
云雁对着铜镜一遍又一遍梳理着绸缎般的长发。镜中的容颜已然憔悴,她甚至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唯一认得的只有他在黑暗中闪动着迷情的幽瞳。伸手轻轻抚过铜镜中的脸,痴痴笑了,对着镜中人喃喃自语:“不管怎样我总是因你而死,你会不会一直都记得我”?铜镜中忽然出现了几张狰狞的面孔,恐怖的叫嚣声不绝于耳:“云家的脸都让这骚货给丢尽了,这样的小贱人怎么还有脸活在云家大院里……”
缓缓拿起桌上的剪刀,狠命刺向手腕。转瞬间,那些张牙舞爪的脸又变成了娘亲苍白的面孔:“好孩子不要做傻事,这又不是你的错。娘只有雁儿可以依靠,你走了,叫娘怎么办”?苍白的手木然垂落。是啊,今后娘该怎么办哪?她死了,这些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将娘亲赶出云府。就算是死,她也已经不再是个清白的女子,一样要落下骂名,一样没脸去见九泉下的父亲,所以她不能死,哪怕吃再多的苦都要忍着,为了娘亲苦苦忍着。擦干眼泪,在疲惫与萧瑟中沉沉睡去。
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竟然有着一颗如此坚强的心,所以她才是自己唯一想要的女人。轻轻跳进屋中,深邃的黑瞳溢满痛苦的怜惜,幽然抚摸着她的长发。冷冷的笑容稍纵即逝,抱起那柔软的身子转瞬之间便消失在重重屋宇之间。
“不好了,夫人,小姐又不见了”。丫鬟小夏大叫起来。
衙役们勘察了绣房的里里外外,这样的深宅大院,一个小姑娘怎会平白无故就消失了?真是遇见了大头鬼。
“上一次小姐失踪也是在深夜”?
“那夜子时,奴婢起来上茅厕,发现小姐的房里空无一人,阖府上下找了大半夜,小姐却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绣房里,奴婢私下问过小姐,可小姐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句不中听的话,夫人还是请几位法师来府里驱驱邪气吧”。于是街坊间又传闻云府中有狐仙出没。
梁璧君若有所思地躺在凉亭里,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云之裳里这两个花容月貌的女人,一直都是长舌妇们最好的话题。听说,那个女孩的姑舅们为了争夺家产,上门羞辱了她们母女,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里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她妖娆的身影,像她这样的年纪竟能将霓裳穿出如此成熟的风情,长大后必定是个倾倒众生的尤物。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府上下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什么驱邪法会、捉鬼道士、祈福佛事,总之,能试的都试过了,一切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隔三叉五云雁就会失踪几晚,到时候也能平平安安回来,只是去了哪里,她自己也不甚清楚,就知道被关在一座很荒僻的院子里。有一阵子府里太平了大半年,何水灵还以为总算天下太平了,想不到女儿竟然又失踪了好些天。这一次更加离奇,衙役们寻遍京城附近的宅院,都不曾见到她所形容的那座小园。一直过了大半个月,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绣房中,神色恍惚,慵懒怠食。何水灵还以为她中了邪祟,遍请名医替女儿诊治,想不到病还没查出来,肚子却一天天大了起来。郎中们都说云雁身子孱弱,强行堕胎,只恐要伤及根本。
这日晌午,云雁只觉眼皮沉重,睡意迷蒙放下针线歪在榻上休憩片刻。隐约间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是那只温暖而粗糙的手,想仔细看看这个让自己又恨又爱的男人,可偏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依稀可见一个高大身影将窗前的阳光完完全全遮蔽。他总是在梦里前来与她相会,来无踪去无痕,空留下那些让她感到羞耻而又甜蜜的印痕。唇上的缠绵悱恻依然那样清晰,呢喃呻吟令人痴狂……
云雁的身体因为怀孕变得更为丰腻,乳房高耸涨破单薄春衫,盈盈承受着他的肆虐。虽然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侵入,但炙热的快感已经融化了她所有的一切。
“让我看你一眼好么?求你了”。搂着他的脖颈低声哀求,似乎已经预感到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要春梦从此消逝。
男人却冷冷甩开了她的手,沉声道:“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很快就会有人来迎娶你”。一行清泪从她惊颤的眼帘间流淌下来。
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来娶云雁的男人竟然是梁府的少主人,大少爷梁璧谦。
他让媒人给云雁送了封信,据送信的于媒婆说,云雁看了那封信当时就昏倒在地,若不是她人中掐得及时,云雁连魂都吓飞了。
梁璧谦娶云雁的原因也其实很简单,梁家大少奶奶户部赵员外的女儿,婚后始终未有身孕,乘着梁璧谦外出经商未归,与府内的账房串通一气,想以此来借腹生子鱼目混珠,结果被冯夫人察觉,后果自然是被梁璧谦这个以暴戾著称的男人一封休书踢出府去。为了羞辱这个该死的无知女人,梁璧谦在第二天便决定迎娶被长舌妇们津津乐道云雁进门。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肚婆出嫁,隆盛街几十年来还是头一回。云雁未婚先孕按礼法已不为世人所容,但冥冥之中的事,任谁也说不清楚,更何况她是个与世无争、连大门都不出的女子。天长日久,街坊中对她的非议便逐渐平息了下去,倒是怜惜她的人越来越多。
云之裳有了梁府的照应打点,何水灵落得轻松惬意,做起了甩手二掌柜。阖府上下生意照做,平淡无奇的日子照过。
就连梁璧君也想不到一向冷静的大哥竟会做出如此怪异之举。两年多没见,她愈发出落得丰盈迷人。宽大喜服恰好遮住了她隆起的腹部,原来怀孕竟能使女人别具异样魅力。梁璧君的眼睛又直了,他有点生气,为什么大哥的眼光总比他好,捡垃圾还能捡回块宝贝。该死,像她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垃圾?是世俗凡眼只看到了她的不贞不洁,而没有看到这个女子恬静温婉的另一面。能在漫天的流言蜚语下走得如此坦然,得到官府和邻里们的同情,更加印证了她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