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契(迷踪)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25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暮秋霜白,孤雁南飞。
关外的深秋寒风瑟瑟,荒村衰草,分外凄凉。
凉州城,一条幽静、深邃的小巷中蹒跚走来一对年青男女,驻足于一家连店名都已看不清的小客栈前。
“蘅彬,我们就住在这里吗”?女子年方昭华,眉宇间凝结着重重忧虑,明艳绝伦的脸因此平添几分成熟意韵。
“嗯”。男子步履为艰,右手按着左肩,左肩衣领上透出殷红色鲜血。眼前的小客栈显然很久没有客人入住了,店家甚是殷勤,忙着打扫庭院,端茶送水。
“劳烦店家给我们买两身替换衣服,再买些白药来”。女子掏出银锭放在板桌上。
“夫人,哪用的了这许多银子”?
“剩下的就赏你吧”。店主不禁欢喜而去。
“公……”
“嘘”。伸手按住蘅彬的嘴:“叫我紫奕,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去休息,等天黑后再说吧”。
“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么”?紫奕甚是怜惜地看着他。
“放心吧,还死不了。”蘅彬淡然一笑。
“夫人,您要的东西都齐了”。店主在外敲门,紫奕掩开房门接过衣物,亲去厨下烧了一大盆热水端进房中。
“先去换身衣服小睡一会儿”。眼前风华绝代的少女因为疲于奔波变得异常憔悴,将衣服和白药放在桌上,紫奕顺手带上房门,她知道眼下蘅彬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蘅彬脱下上衣,左肩上的刀伤深可见骨,将一整瓶白药尽数洒在伤口上用布裹紧,精疲力竭瘫倒在床上。
遥夜如水。
屋顶上“咯”地一声轻响,月色迷离映着他骤然睁开的深瞳,顺手将外衣披在肩上,放下帷帐,悄然闪进紫奕房中。此刻,她睡得正沉。
十几条黑影悄无声息潜进客栈。
“杀了他们”。剑辉一闪,两间房中同时展开进攻。可屋子里依然是静悄悄的,那些黑影微微一怔,蘅彬便在此时出手了。月光自破碎的窗间泻入,只见银辉闪烁,流辉中散发出血腥之气,“咔”的一声轻响,小屋已然恢复平静。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沉寂,紫奕觉得自己就要被疾驰的快马抛将下去,只得死死抓住马鞍。
小巷幽黑、深远,仿佛没有尽头。
巷子深处忽然闪出几十条黑影来,月光照见他们手中的利刃,闪烁着逼人的杀气。紫奕使劲勒住马,斥问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难道想谋逆吗”?
“不错”。黑影们缓步逼近:“公主殿下还是交出圣旨吧”。
“那还要问问李某手中的剑是不是答应”。蘅彬从阴暗的小巷中缓步走来。
“教主既然一意孤行向着睿亲王,就不要怪属下们无礼了”。为首的黑衣人悄然握住剑柄:“属下奉六大主教之命行事,只能得罪二位了”。
“李渤与景教早就毫无瓜葛,这教主二字诸位也休再提起。我与睿亲王是最好的朋友,想要我死,你们可要拿出手段来”。他欣然握住剑柄,月光泻在小巷中,照见一柄漆黑的软剑,剑脊上映着一条碧色游龙,丝丝寒气从剑锋上散出。激战霎时开始,飞舞的刀光,诡异的剑影交相辉映,月光中鲜血激射。
所有人都知道李渤在拼命,他已别无退路。
围攻他的都是教中的一流高手,这些人在多年前曾是他的属下也曾是他的朋友,彼此之间极为熟悉,攻击之处必是对方的破绽或要害。
飞溅的血,有对手的,也有李渤自己的。
“一定要杀了他。”为首的黑衣人气急交加,是他低估了李渤的能力,想不到仅仅数年,此人的武功竟然精进到了堪称卓越的地步,以至于手下的战斗力大半因他而折损:“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李将军,你快走”。紫奕勒马不住后退。
“就算是死,也是李渤先死”。他拭去唇角边的鲜血咬牙低喝,剑脊上的游龙在月色下飞舞幻化,闪烁着生命的异彩。骤然喷出一口鲜血,长剑脱手飞出,李渤最后看了眼马上焦急无措的少女仰面倒下。
“住手、住手”。紫奕颤声大叫:“本宫给你们圣旨就是了”。
黑影冷笑道:“为时已晚了”。
紫怡从腰间拿出一只铜铸的圆柱形盒子:“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如果强行打开便会销毁盒中之物”。
为首的黑衣人沉声喝道:“杀无赦”。
斜握着铜盒骤然一拧,月光下亮起一片光幕,转瞬间那些黑衣人连惨叫声都不及发出俱已倒地身亡。紫奕也似大吃一惊,手中的铜盒不由落地。她翻身下马,俯身抱起李渤的头,失声痛哭道:“李将军,是我连累你了”。晦暗的月色中她痴迷亲吻着男人逐渐变冷的唇,松开颤抖不止的双臂翻身跃上马背,打马向刺史府奔去。
长安霜飞,风华无垠,一派物阜民丰的繁荣昌盛之景,朝中文嬉武痞,争权逐利;各地节度使乘机膨胀私欲,收刮民脂民膏;边境突厥、吐蕃诸夷虎视眈眈,国事处于风雨飘摇的边缘。长乐宫睿亲王李潢奉旨率大军平定肃州吐蕃之乱,驻军于甘州积极备战。
一辆青布马车由官道西出长安疾驰而过,驾车的中年汉子高高扬起手中长鞭,轻轻扫过马背,马车一路无休止的颠簸着驶入凉州城中。
刺史府门前,石狮怒目相视,衙役肃立。
“阿大,递你的名帖”。车中之人平淡吩咐。
“是,主人”。车夫从腰间拿出名帖递给刺史府前的守卫:“告诉刺史方大人,洛阳李仁求见”。
守卫拿着名帖跑进府中,只过了片刻,就见凉州刺史方泓快步走出大门,拱手笑道:“李总管,洛阳一别,今日在凉州得见,真是意外惊喜之至”。忽然他看见李仁身后马车的布帘掀起一角,里面坐着一位身穿黑色斗篷的女人,不由一怔,随即接道:“快请进府内叙话”。
“你们都到门外候着吧”。方泓侧身引领二人走进正堂,挥手屏退堂中的衙下僚属返身关上殿门,转而撩衣跪拜道:“臣凉州刺史方泓拜见睿王妃,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望殿下恕臣不恭之罪”。
“这里没有外人,方大人请起”。睿王妃示意李仁搀扶方泓起身,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微笑道:“方大人也不能总惦记着公务,忘了自己的身子骨,那年我给你开的方子,一定要按时煎服”。
“劳殿下记挂,微臣愧不敢当”。方泓躬身退让至下手,道:“殿下微服到此一定有要紧事吧”?
“十日前,睿王爷在龙首山鬼石寨一线阵亡了”。她眼睛一红哽咽道:“兵部自金城郡急调大军赶往龙首山与突围而出的威卫残部汇合。你知道,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筹措到这些饷银已是十分不易,可我听说大将军李渤押解的饷银并未如期抵达凉州,连前往突厥和亲的昌乐公主也不知所踪了,这样一支解运大军竟然消失在凉州附近,方大人你说我能不着急么”?
“睿亲王殿下阵亡了”?方泓大吃一惊,半个月前由西北前线传来的最后一份邸报尚是龙首山大捷,可仅过了短短十几日却是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噩耗:“臣从未接到过礼部照会,更不曾见到昌乐公主殿下的行驾,若公主行驾途经凉州,必定要阖城隆重迎接,这倒是奇事一件了”。
“哦?当真”?睿王妃诧异道:“可我明明亲见礼部的奏折,难道这还会有假”?沉思了片刻,又问:“这些日子凉州附近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吗”?
方泓不由一怔,答道:“一个月前,凉州城陇南巷中惊现六十七具尸体,身着黑衣,臣遍查凉州数地,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巷中刀剑散落遍地血流成河,除三十一人死于剑下以外,其余人均死于一种暗器”。说着从橱柜中拿出一只铜铸的圆柱形盒子双手奉上:“臣在现场找到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和这个东西,却不知是作何之用的”。
“青铜虎头筒刺”?睿王妃不禁颓然跌坐,抚摸着刺筒周身狞丽的虎首纹:“王爷临行前让我将它转交给昌平公主以做防身之用”。
方泓又呈上长剑,剑脊上一条碧色游龙古朴而神秘,金质的剑柄刻满了诡异的饕餮纹饰。
“看来他们已经遇害了,这柄剑正是大将军李渤的随身之物”。睿王妃沉沉叹息道:“我今日就要起程前往肃州,这两件东西你亲自送往扬州退思堂,办完此事后也不要再回凉州了”。
“卑职记下了,如今西北战事不断,王妃要多加小心,堤防小人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