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风雨来时花飘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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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浔安多雨水,还带着丝丝的寒意,胸口隐隐作痛,却不想去理会,独自站在廊檐之下,负手而立,双手交握,不自觉的摩梭着,像是以此来缓解他心内的烦躁。
那一树洁白的梨花任风雨吹打,残落了一地,让人看了不免心生几分伤感之意,好花不长留,好景不常在,亦如这平静的局面之下凸现的暗波,既然敌已动,他又怎能坐以待毙,只是这一池水太过于浑浊了,看不分明,丝丝缕缕牵扯不清,该是将这些理清,弄得分明的时候了。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才刚到浔安就遇上了刺客,还差点丢了性命,看来这些人对他的行程是了如指掌,难不成他身边出了奸细?还是他太过大意了?
雨水缓缓的从屋檐流下,滴落在平地之上,寒风吹过,不觉得冷,只觉得头脑清醒了几分,此刻的他正需要好好冷静,想清楚当前的局势与那幕后的可能之人,他这一剑不是白挨的,迟早他要还回去。
俊朗的面容浮现一抹狠厉之色,如深潭的双眸露出一丝戾气,隐隐透着杀气,在他临行之前,上官宣曾经为他算了一卦,说是此行凶险但会得贵人相助而得以逃生。老师有神算子之称,这一卦算得当真准。可他却有一事想不通,既然早已料到可能会出事,何以还要让他以身涉险,非来不可?这其中到底牵扯着什么呢?老师没与他讲明,他也不知,老师知道的似乎比他还要多。有的时候,他真觉得老师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似乎与他有所牵连,不知与他所做的事情是否一样?
“皇上,”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衫的男子,手持佩剑,单膝跪地,低垂了头,恭敬的行礼,“卑职护驾来迟,让皇上受惊了,请皇上处罚。”
萧若雨却是立而不动,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看着那一地的梨花,复又抬头看了看那空落落的枝丫,零落的缀着几朵残败的花朵,苍白的颜色显得那般的萧索,颇有些凄凉之色,面带惋惜的神情,淡淡道:“这好好的梨花竟是被这一场风雨给糟蹋了,落花飘零,可惜,可惜得很。”
谢祁没有做声,恭敬的立在一旁,听着皇上这话,心内却有些惶惑不安,他是懂非懂,不甚明了,感觉皇上是在说花,却又像是在言其他。面色严肃的看着一身紫色长衫的皇上,恭候着他示下。
寒风呼呼的吹着,带起梨花翻飞,却是被淅沥的雨水打落,残败的花落了一地,萧瑟凄迷。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萧若雨不说话,谢祁也不做声,依旧半跪着,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靴面,如这黑夜一般的漆黑。
“你起来吧。”半晌,萧若雨淡声道,“这事也不能怪你,朕恕你无罪。”
谢祁应声而起:“谢皇上。”
“依你看这些人会是谁派来的?”萧若雨依旧静立不动,负手不自觉的轻轻摩梭着,心内却是百转千回。
“这些人行动迅速一致,武功高强,出手狠辣,常听说有些有权势之人暗地里养着一批暗人,专门用来刺杀的,只是这些人大多是暗地里做事,不会像这般明目张胆的行刺,”谢祁顿了顿,“皇上今日所遇之刺客,在被人擒住之后就吞了含在嘴里的毒药自尽,依这种做法来看,这些杀手极有可能就是那些专门负责刺杀的暗人,卑职没用,竟不能活捉一个刺客,从那些刺客的口中套出话来,请皇上恕罪。”说完,又跪下了。
萧若雨俊朗的面容之上透着一丝寒气,面色冷了下来,眉头微皱,手不自觉的摩梭得更快了,少顷,从背后伸出右手,直甚至了廊檐之外,雨点趁势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白皙修长的手掌之上,刚一触及手掌,一股清凉袭上心头,却是让他静了几分,缩回手来,轻轻的摩梭着手中的水珠。
“起来吧,这事千万别张扬出去,不得让任何人知道,”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多了几分威严。
“是,皇上,”谢祁坚定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寒风丝丝袭来,谢祁冷得打了个寒颤,看着面前衣衫单薄的萧若雨,关切的轻声说道:“皇上,夜深了,天也越发的凉了,您还是回屋歇着吧,免得感染风寒,更何况皇上您还有伤在身,更应该保重身子才是。”
萧若雨知他关心他,对着他轻笑了一下:“朕没事,对了,明日给七皇叔递个帖子去,朕想见见他。”
“是。”谢祁回道。
“你先下去吧。”
谢祁应了一声,对着他行礼告退,缓缓的转身离去。
所谓暗人这事他亦曾听说过,权势之中明争暗斗的事情时常有之,更是难以平息,家中养有暗人之人大有人在,一则暗里铲除那些与自己做对的人,亦可在败落之时用以保命逃走,思虑良久,竟是没能猜出谁人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派人刺杀他,想着想着,竟又觉得有些烦躁起来,轻叹了一声,这事还得等他回到宫里与上官宣好生商议一番,只怕此内还牵涉甚广。
缓缓转身离开所立之处,想要去看看皇祖母可否休息,今日出去一天,未时初才回到水月庵,还未来得及去拜见皇祖母,可不能让她担心受怕,虽说她是出家之人,五蕴皆空,可是,毕竟他是被她一手带大的,血浓于水,这感情可不比他与他父皇的浅。
还未走近,就已看见房内烛光闪烁,昏黄的烛光在这漆黑的雨夜显得那般的孱弱,随时要熄灭一般。
慧心师太静坐在佛像之前,手持佛珠,眼睛紧闭,口中无声的念念有词,她这是想以此种方式来化解她心中的焦虑与担忧。
明净师太曾经说过她六根未尽,红尘未了,不宜出家,只是当时的她心念俱灰,只想以出家来让她减轻痛苦,不想再去理会那些红尘俗事,执意要出家为尼。
来到水月庵已经有二十余年了,本该有所修为,凡尘之事都与她无关,她都该平静待之,可是,她那本该平静的心却在看见萧雨桐和萧若雨的时候显得浮躁不已。
对于萧雨桐,她唯一的孩子,她是那般的愧疚,他还只有十岁,她就抛开他出家为尼了,而他就得坐上皇位,承担一个国家的重担与责任,于他,这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愧欠,她欠这个孩子的,亏欠得太多太多。
对于萧若雨,她时常在想她时候做错了,她不该让妍樱将他带回宫去,那样他就可以远离是非之地,做个平凡之人,过着平淡宁静的生活,可是,他有他的命,这不是她能够掌控的。
萧若雨缓缓的走近,看着那映在门上的身影,露出一抹轻柔的笑容,脚步竟是轻快了几分,走到门前,轻唤了一声:“皇祖母。”
慧心师太闻声,忐忑不安的心落回了原地,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缓缓起身,打开了房门,一阵寒风袭来,让她打了个哆嗦,看见一脸笑意的萧若雨站在门外。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歇息?”领了萧若雨进门,关切的问道。
“皇祖母为何还没歇息?”萧若雨笑着反问。
慧心师太看着嘴角含笑的萧若雨,一转眼十二年过去了,昔日那个腼腆天真的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是一国之君了,眉眼之间那种气势像极了萧雨桐,想起萧雨桐,不由得无声叹息,一丝悲痛涌上心头,一抹忧伤掠过脸庞。
那转瞬即逝的忧伤被萧若雨看见了,心下一动,暗自揣测她的心思,慧心师太见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忙是敛了情绪,浅笑询问道:“今天怎么出去这么久,这么晚才回来?”
“哦,许久未来浔安,四处走走看看,不免多耽搁了些时辰,让皇祖母担忧了,”萧若雨笑着答道。
慧心师太瞧着他那坦然的笑容,却是忧心不已,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孩子是怕她担忧才不愿意告知于她的吧,只是不知道她早已从谢祁那里知道了他遇刺受伤的事情。
萧若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慧心师太眼中那隐隐透着的担忧让他觉得有些不解,坐到慧心师太的身旁,轻声询问:“皇祖母,您有心事?”
“出家人五蕴皆空,不理凡尘俗世,能有什么心事,”慧心师太笑道,掩住自己的那一份稍动的心绪。
萧若雨笑着点点头:“皇祖母说得是,那皇祖母好好休息,若雨就先行告退了。”
“好,你也早点歇着吧,”慧心师太叮嘱道。
“是,皇祖母,”萧若雨乖巧的答道。
送走了萧若雨,慧心师太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个命苦之人,可怜身在帝王家,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这么大的包袱,只盼他不会像他父皇那般短命。
慧心师太的那一声长叹被雨声所盖,门外的萧若雨只是独自观雨,未曾听见,寒风吹起了他的长发,吹得他的衣衫翻飞,吹皱了那一池平静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