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5回忆篇.寝苫枕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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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日渐明,光线折射进海中,小少年方从水棺旁初醒,连忙起身趴至棺旁查看,母龙仍然卧于棺内丝毫未动。
这元神丹无用,终是被那伏龙者诓骗了。
小少年失落回至九霄,只见银龍座下迎出来,见小少年眼角挂着两颗金豆子,问:“昨夜去了何处?”
金豆子断了线一般从小少年眼眶中滑落而下:“我去看我娘了。”
银龍座下连将他拉入殿内,支走仙婢,才低声问:“你跟父王说实话,昨夜丹药仙宫丢了一枚元神丹,可是你拿的?”
小少年点了点头:“是。”
银龍座下眸中掠过一丝光点。
小少年气得紫红的眼眶:“那人骗了我们!元神丹无用,我娘还躺在棺内一动不动!他骗了我们!他竟敢骗我们!”
说着愈发激动起来,银龍座下一边安抚一边将小少年带至神台前,“我的儿,你可知那枚丹丸的用法?”
小少年蹙眉。
银龍座下道:“必得将自身一物与其融合,方能起效。”
小少年问道:“何物?”
银龍座下与他对视:“重要之物。”
小少年懵了一刻。
银龍座下忽然转身,只见周围白光灼目,待他回首时,一只手内还握着一枚鲜活跳动的心脏。
小少年惊恐地盯着银龍座下空洞洞的胸口,滴淋地鲜血散着丝丝热气送入他的鼻腔:“父王!你这是在干什么?”
银龍座下煞白的面色,将手伸去:“若想你娘复活,仅此一法,快拿去与那元神丹融合,让你娘服下。”
“父王那你…”
银龍座下却笑了笑:“我的儿,你忘了父王早已不是肉凡之体,仙者,五脏六腑皆可无。”
小少年尚在犹豫。
只见银龍座下催促道:“来不及了,速去!”
小少年不明白银龍座下的意思,只将心脏接入手中,转身即刻消失不见。
须臾,云端现出一排盔甲兵官,其中,靠前一人,扬起手中兵器直指银龍座下,怒目圆睁:“大胆賊臣,你可知罪!”
他立于神台前,仙袍俱被染成一片殷红。
……
小少年回至麟海,速将心脏化为一团劲气送入母龙体内,但见数道金光于母龙经脉各处舒展,片时,直至光束合并径直涌向母龙心口,一道强劲光芒尤其刺目。
棺中母龙化为人身缓缓开目,黑瞳尤亮,见其于棺中坐起,小少年再也克制不住隔着棺体引手拥住了母龙的脖颈,唤道:
“娘!”
而母龙却冰冷冷的回视他,不做任何理会。
小少年疑惑的看着她呆滞的神色,再唤一声:“娘?”
母龙一言未发竟又躺回棺中,将一切视作漠然。
这始料未及的结果,小少年彻底慌了,脑中顿而空白,他试着唤起母龙的记忆:“娘,我是银儿,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银儿…”
棺中的女人依旧置若罔闻。
泪水一瞬模糊了视线,小少年趴在棺边喊道:“娘,我是银儿,我用父王的心脏将你复活了,娘,你看看我,我是银儿啊…”
“……”
骤然,天际一声巨响。
海内震荡良久,待小少年留意四周,原本清澈的海水变得浑浊,鱼虾焦灼四窜。
小少年继而游向海面,只见天空黑雾沉沉,细观雾中若隐若现电光火石,后有不明物接续坠落海中。
小少年幻化为龙,飞身跃至天际。
轰响声如沉雷阵阵入耳,待小少年接近云端,于数百米处,只见空中一道红雷正撒下万支细网,网下缚缠一人,那人黑发披散看不清五官,衣衫破烂正遭受着道道雷击,每鞭击三次,背脊便现出一骨,血淋淋衣果露在外,极其可怖。
此刻,云中送出一肃声:“窃取丹丸,帝尊大怒,银龍仙官罪无可恕,剥去仙骨打入凡道,永世不得翻身!”
话毕,那电网即刻变幻为数支人手,扼住那人背脊一骨生生剥出肉体,只闻一声撕心裂肺地嘶吼。
小少年通红的双目望着眼前的一切,恍若被某种利器生捅进心脏,沉重地,不可抑制地放声哭嚎:“父王!!!!!!!!”
小少年不顾任何,速跃至那红雷侧施法试图毁坏,即便被雷电弹至数米开外,他仍飞回接续施法,其中云层跃下数名兵官阻拦,小少年红着眼眶,怒焰法术下一招劈斩三四兵官首级掷入海内,其余兵官见势稍有退缩,只是,云层复来一波兵官,这才制住他。
不多时,红雷被一身着墨袍的男子收回,千万支细网松解,银龍座下就此坠入海中。
小少年竭力挣脱一众兵官,飞速降落海面尝试接住银龍座下,小小身躯如何接住一条成年银龙,只见,二人双双堕入深海,身侧海水俱被染红。银龍座下一息尚存,小少年携其游至母龙水棺前,眼前的一切令他无措,银龍座下背脊血溅未止浸透了仙袍。
小少年引手强塞住父亲背脊那道伤口,鲜血如泉由指缝间涌出,小少年颤手,强忍住泪:“父王,你看看娘,她活过来了。”
未及回应,他一遍一遍地呼喊:
“父王你看看娘,她活过来了,父王你看看娘…”
海中顷刻破出一道陆地,但见几名官兵从天而降,他们面目肃穆径直行近。
其前一人正是那位身穿墨袍的男子,近看他头顶的簪冠皆为焰电,苍白的皮肤,冷冽目光毫无一丝活人气息。
见他未言半语,身后的兵官则自发拥前,待他们举起兵器,小少年挥袖,一道银光瞬然割破众兵官的喉管。
周身仿佛燃着火焰,小少年怒声道:“都别过来!!!”
然,墨袍男子不以为意,挥起一手,小少年便被一道透明的绳索缚住四肢,不能动弹。
墨袍男子继而行近水棺前,将一只手掌朝下,随见母龙的胸口裂出血缝,直至某个物体缓缓撑破她的皮肉露出原型,母龙猛然开目,龙身开始歪曲的挣扎,水棺亦被龙尾砸得清响。
“娘…娘…”
小少年痛恨自己力不能及,悲恸欲绝时不得不将原始的愤怒转为央求:“不要伤害我娘!不要…”
但见一束耀目地金光映入众人眼中,一枚丹丸握进了墨袍男子的手掌。
小少年眼睁睁看着母龙被取走元神丹后化为灰烬,而父亲气息微弱卧于血泊之中,殷红的鲜血遮蔽了小少年的双目,崩裂的情绪无休止钻入脑中摧毁他稚嫩的理智。
须臾,龙首破出衣襟,数道焰光瞬将那几名兵官的躯体劈断而震出海外,他狰狞地双瞳黑而发亮,如血炽火,化为锋刃剜向墨袍男子:“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但见火光冲天,墨袍男子飞身避让,于半空一眼辨出小少年脊背红蓝双筋,蹙眉时道了句:“双筋蛟龙。”
正当他施法接近小少年,一旁的银龍座下携着紧迫极力扬袖,只见海水聚拢卷起一道漩涡,墨袍男子退身遽然跃出海面,无从入内。
只闻一声严唤:“善恶双筋,必压一筋,否则后患无穷。”
银龍座下望着稚子,苍白一笑:“我的孩儿自会管教…”
厉声复入耳中:“原来你早有隐瞒,罪加一等。”
银龍座下强忍剧痛:“仙骨已剥…”
复闻天尽敲钟三声响,正是九霄催促墨袍男子返程交回金丹。
不与多留,墨袍男子只好作罢拂袖而去。
……
故事讲到这里,阿白转身展袖,但见白光入目。
江遇龍方才驻足,迎前便视见海中二龙。
阿白继说:“后来,待座下清醒便将老座下带至银龍廟殿。”
画面换至银龍廟殿,人们聚在殿前吵吵嚷嚷。
阿白声音哽咽:“那日,渔民恰又来催促还祷的事,座下恶焰复燃,杀至过半,天雷再降,剥去座下的仙骨,气息奄奄时,尚且幸存的渔民私仇公报,捣毁廟殿后拖着二龙于远郊用各种器具将龙身肢解。”
魔风由周遭横扫,江遇龍再次于城外伫立凝视那群黑影火光,而那密不透风的人群中正传出阵阵刺耳惨叫。
画面回至破廟,阿白泣不成声:“当时若不是老座下强制挡护座下…”
江遇龍埋下脸饮入碗中酒。
良久,他视向那尊龙形塑像,沉声道:“这世上唯有私欲最为肮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