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 随风潜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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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诸多烦恼结,诉诸梦境,而梦不往,凡尘俗世,点灯犹在黑暗行。
——题记
“贪一曲仙乐一生已过,等下山时,还要与你来把酒言欢。”
他把酒壶高高扬起,敬友人,敬天地。
一
曾记当年,年轻气盛,与家人一别,便往塞北的荒漠而去,就带了几两碎银和一颗无畏的心。
看平野的月,躺最软的沙丘。
直到,我的眼里起了狼烟,再无宁日。
“我是个随心所欲的,那会儿觉得男儿既有一身好武艺,何不从军保家卫国,也为了我远方的妻。”
“我不喜欢她,就见过一面,她活在我的记忆中,幻想中,总归不是现实中。”
“那一夜,我甚至不敢揭开她的红盖头。”
“直到,有一日,有一人,捧着红木的灵牌,不远千里万里,砸向我这个不孝子。”
他猛地喝了一口酒,溅出的酒液落在胸膛处。
“红木碎在地上,我去看字,却不敢读懂它的意思。”
“戍边之战,我胜了。”
“却没保住我的家,我的妻眼里全是对我的恨,恨我张狂,恨我顾前不顾后。”
“我拼命护的国,它的国君,予我一纸宽容奖罚,奖我戍边有功,罚我功高震主。”
“可我的妻,不远千里万里,还是要救我一命。”
他眼角有泪,语气却仍旧平淡甚至夹着一丝嘲讽,不知道是对谁的,徐凤竹捏紧手里的匕首,无意再听下去,今夜应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而非月下故事会。
“我的故事……”他的声音悠远起来,像隔着一层纱,他转身面对着徐凤竹,把徐凤竹举起的匕首看个分明,月光太亮了,亮到两个人皆心知肚明。
“陈潜,你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完?”徐凤竹尴尬地收起匕首,假装无事发生。
“我还欠着她许多还不完的债。”陈潜突然有些天真地说道,“师兄,如果有来生,上天能不能让我,让我再见她一面。”
第三面,让我好好地看一眼她。
二
肆意少年郎,意气风发。
徐凤竹无奈地背起所有行囊,他这个小师弟啊,只管自己蹦蹦跳跳,不管他胳膊腿不听使唤任劳任怨。
听说家里有钱有权,从小金贵着长大,幸好家风清正严明没给养歪了,怎的突发奇想要到这山上清苦地修行,问了师傅,师傅却说那是他的命,凡人阻不了,神仙也不行。
再往深师傅就不说了,只是格外溺爱小师弟。
“师兄,走快些!”
“来了。”徐凤竹对陈潜,还真是,拒绝不了,美色误人啊。
“师傅,我们回来了!您今天做的什么?叉烧鸡?闻着真香!”陈潜着急去掀锅被竹条狠狠打了一下,震惊地看向白胡子老者。
“从今天开始,才是你真正的修行,出世入世你得选一条。”白胡子说道。
徐凤竹刚放完东西就看见如此场面,身子冷不丁地颤了几下。
其实陈潜很听话,一旦他收心干正事,进境之快让人嗔目结舌,白胡子很赞赏,但徐凤竹一个旁观的却觉得不对,哪有人被逼着长大呢?迟早得是个祸患。
他专门挑了一天,良辰吉时,月下共饮,可惜陈潜没来。
等再见时,少年已成往事旧梦。
陈潜背着个玲珑剔透的酒壶向他辞别,徐凤竹忧心却无法言说,山上的仙人自诩看透凡尘命运,插手时从未管过本人愿不愿意。
“师兄,贪一曲仙乐一生已过,等你下山时,还要与你把酒言欢。”
他把酒壶高高扬起,敬友人,敬天地。
三
不管后世怎么评说,徐凤竹永远都爱那个赤子真心的小师弟,明明他应家庭圆满,和他的妻恩爱两不疑,可谁让人的贪欲无限,平生遗恨。
那年,徐凤竹尚且年幼,勉强算是记事,他与师傅路过一富贵人家,听得鞭炮声阵阵,不是为迎新年,而是为迎新生。
师傅掐指一算,说这里有机缘,修行的人最怕境界停滞不前,是以白胡子踏入陈家之时就要逆天改命,夺人气运,早早铺垫不能被别人抢了先。
陈潜的父母并不讨厌修道之人,喜乐相迎,说:“仙人,可是有缘啊,您给我家孩子起一卦吧!”
白胡子不推拒,玩的却是卑劣的伎俩。
“小公子命中有一大劫难,若是不破,二十岁时必死无疑。”
喜庆的鞭炮声戛然而止,徐凤竹依稀记着,那对男女是跪着求的,他们爱子之深让他震撼。
一切蜜糖,一切砒霜。
一切因,一切果。
徐凤竹将酒洒在墓碑前,跪了下去,喃喃道:“怪不得你总说师兄愚钝,原来我认贼作父多年,侍奉的不是仙而是魔,那你呢?聪明也罢,糊涂也罢,都不过是他的掌中之物。”
“你若是真见到弟媳可不要太愧疚,真正的凶手还未伏法,师兄一定为你们闯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四
徐凤竹站在皇城外,观其紫气东来,凝聚在一点,他知道那里是国师的居所,他曾经的师傅在那里等着他。
“你来了。”白胡子老者淡淡地说,连眼皮子都没抬,“那逆徒呢?”
“死了,尸骨埋在黄沙底下,拿了阵法封印。”
“唉,当日一别,哪里想得……唉,人心鬼蜮。”
“是的,人心鬼蜮,防不胜防。”
徐凤竹拿剑刺入老者胸膛时不觉快意,只道荒唐。
“你!”白胡子撤开身子,“徐凤竹,你可是要弑师?”
徐凤竹不答只管攻,真到了这一刻心情反而平静了。
白胡子嗤笑:“就你也想杀我?”
“师傅。”徐凤竹突然停下攻击,“我的父母是不是很傻?如同陈潜的父母一般。”
“愚昧无知者,不足为道。”
“那就好,那就好。”到这,徐凤竹就显得有些疯癫了,他摔碎陈潜的酒壶,也将自己的拐杖扔掉,这些都是师傅所谓的爱护。
“你如何杀我啊?凭你苟延残喘的破烂身体,你不如你师弟,但,竟然是你杀了他,哈哈哈。”白胡子指着门口随侍卫而来的皇帝,“狗皇帝派了那么多能人异士,不及一个你,破了他心防,毁了他生的意志。”
五
徐凤竹没想同归于尽,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很爱他,所以信道信仙信天地。
为了所爱之人,又怎么能让一个魔登天呢?
他想。
是不是陈潜也是如此想的?
所以,为了他的父母家人,为了他一面之缘的妻,弃了仙,入了魔。
“徐凤竹,你卑鄙!”白胡子怒吼道。
“比不上您戴了一辈子假仁假义的面具。”
一切因果,天理循环,湮灭在这一刻,又重生。
只不过这世上再无一个徐凤竹。
六
“贪一曲仙乐一生已过,等下山时,还要与你来把酒言欢。”
他把酒壶高高扬起,敬友人,敬天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