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 随风起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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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本是夫妻同舟渡,未到白首已生恨。
正文
我乃琅州通判宋青石之女,家世谈不上显贵富庶,却也足够让我安得自在。
显明十二年,圣上口谕,一纸婚约,将我与那盛京的皎皎明月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同样身不由己,他却那么言辞灼灼,仿若背地里陷害他,恨不得食他骨肉的恶鬼就是我。
一年,两年,春去秋来,漫漫长夜,离得太近,难免生爱,爱恨交加,终生遗憾。
……
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了很久的尸体。
回去景阳宫后我就病了,按部就班,和前世一样打着祈福的名号去了远山寺,前世是为了和他夺权宣战,这辈子却像是躲债的,刚到那里整日昏沉,但仍有些精神,尚能逗弄几下寺里的小和尚,又过几日大抵是晕了,再没意识,隐隐约约听见莲香哭着给谁说,我快死了。
我梦见和他在甘露殿里撕破脸面,顿时感同身受,心中撕心裂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太丑了,怪不得他看见了却从不心软。我嗤笑一声转身就走,都成了一抹不入轮回的孤魂野鬼,难不成还得审判过去的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变得可笑不自知的吗?
也不知怎么脱离梦境,四处转着,看见个花团锦簇分外妖娆的人影,遂跟了上去,打算去瞧一出好戏,毕竟人嘛,就算是死了也要看热闹,她身边婢女衣着缟素,对面的皇帝亦是如此,只有她,鲜艳得让人唾弃,我适时呸了一声,要是让我那老爹瞅见,肯定会让我跪祠堂。
我装模做样接着叹了口气,可惜,活人管不到死人的地界,他最多跑乱葬岗骂我不孝子,而我甚至都听不见。
“徐妃娘娘。”平安尖细的声音响起,提醒皇帝不速之客的到来。我凑过去看他们主仆二人搞什么名堂,原来皇帝是在烧我曾经送给他的一方手帕,上面图案丑的很,倒也不用烧给我。
他眼神没啥温度,叫人将徐妃捆了送回禄华宫,我何曾见过如此阵仗,他们以前都是你侬我侬,伤风败俗。
“陛下,天气凉,勿要伤了身子,皇后娘娘在天之灵定不愿您这般。”
“她都弃我而去了。”
瞧这话说的,好似准备在镇远道埋伏杀我之人不是这主仆二人一样,大抵我这人太懒,没能如他们所愿,我眼看自己即将败北,估计没想着逃,喝了点酒,就在寝宫旁的银湖,纵身一跃,总不能自己作孽拉着全家陪葬吧。但我琢磨半天,发现自己又实在想不起真正的原因。
皇帝应该活不了多久就会下去陪我了,我有心提醒他徐妃狼子野心祸国殃民,他权当我在狗叫,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
正要上去踹他两脚,就被和尚念经的声音整醒,我分外不悦,他们当即跪了一地,唯有寺院住持和莲香站着,说是我昏迷了半月,太医来过又走,若不是碍于我的身份,肯定要说差人准备后事了。
莲香她实在没有办法才请了住持念经祈福,见我醒了,将众人屏退,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我一边咳嗽一边听着,觉得自己好没面子,便不停喝水掩饰。皇帝最近身体大好,频繁亲政,朝中局势不明,引得人心惶惶,林江实在按捺不住才来拜访,被莲香请走好几次。
我怔愣几秒,不知作何反应,若是前世的我早就杀回皇宫,和皇帝斗个你死我活,眼下不允许啊,这白捡的性命得悠着点。
又过半月,我都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召我回宫。
我觉得他不安好心,愤愤间也让他不得痛快,既然恨我入骨,那便日日见我,当然这都是借口,轿子一到景阳宫,我就开始头疼欲裂,忙叫人折返,待缓过来后,想起个无稽之谈,说皇帝乃真龙天子身边有浩然正气百邪不侵。
路过正在外间批复奏折的他,无意打扰,我卷起他的被子就睡。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不知为何,皇帝忍了,叫我好生得寸进尺。
第二日,天微微亮,他就离开了,过了一刻钟有人叫我起床洗漱,约莫着是见我回来了,让我早起和皇帝争权呢,纯纯不安好心。
蒙头拒绝,重来的人生要是浪费在与朝臣大眼瞪小眼,你方唱罢我登台上,岂不荒废时日?
日上三竿,睡得好生痛快,当即伸了懒腰,躺着听他们大声密谋怎么将我这个干政的皇后废黜。
那方式方法五味俱全,我身边少有谋士能想出这般精彩绝伦的妙法,上辈子真是将裴相看走了眼,原来不是大腹便便啊。
坏我名声在前,夺取民心在后,会玩。
皇帝倒是安静,没有发表意见,我猜他是知我在这里,借裴相之言故意警告我呢。
裴相情真意切,皇帝不为所动。
神来一言:爱卿声音太大,都把朕的皇后吵醒了。
似乎听见了有人摔倒的声音。
我慢慢悠悠走出去,裴相见我如见鬼。
“醒了?莲香早早给你备了清粥,现下还在小厨房里温着,太医说了,你大病初愈,不适合吃荤腥。”
这可如何是好?半桌清汤寡水半桌大鱼大肉。
皇帝小肚鸡肠是也。
“遵命。”
我还没理清前世的弯弯绕绕呢,就开始遗忘,皇帝对放权的我格外宽容,要啥给啥,也是魔怔得很。然后只要我一见林江,立马翻脸不认人,背对我而睡害我做了好几晚噩梦。
“你能不能别闹了,害人白日发愁,气煞人也。”
鹦鹉不会学我说话,它是皇帝的忠实小言官,一见我就骂,这几日给它喂吃食倒是好多了,说了句什么,朕心悦之,吾心悦之。
吓得我丢盔卸甲,面红耳赤,躲着皇帝走。
朝臣早已习惯我不出现在朝堂上,连林江都放弃站在我这边,我坐在皇帝边上耷拉着眼皮表情估计不是很好,底下的裴相露出一个果真如此的表情,对着皇帝唉声叹气好久,直到我睡着才噤声。
若不是那皇帝早晨做了个劳什子噩梦,也不至于把我带上朝堂,当着狗溜了一圈。
心里面难过呀,化悲愤为食欲,吃了好多个小包子,还嘲笑皇帝吃饭太慢,屋子里就两人装什么儒雅。
他在几案旁批阅奏折,我一想着他会不悦,连忙凑过去,未料他不动如山,半分遮挡都没有,换做以前,亦或者那个久远的前世,他一定合上奏折怒斥着让我滚。
我看着折子上的朱批发呆,他将我拢入怀中,问我有什么想法。
我可不敢有想法,只想保住狗命。
观我怯弱逃避,他制住我,“轻轻,我不怪你,爱过恨过,却从未怪过。”
兵荒马乱间倒是我想起了前世死前的记忆,我夺权败北本欲逃往楚州,以谋求东山再起,可走的那日看见他一人坐在御花园,想起当初誓言中,我信誓旦旦要护他顺遂无忧,可到头来,自己沦为他不幸的罪魁祸首。
宋轻轻终于掀开权力的面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和他。
“对不起啊。”我不再挣扎,看着他,却是在向前世的楚君怀道歉。
他为皇子时,我嫁给他,初识两看相厌,后来不知怎的看对了眼,都想要平安无忧,却终究卷入朝堂是非、夺嫡之争。他本性清淡不爱权势,可我不行,没办法劝说自己闭上眼睛性命全由他人做主。
争吧,争个你死我活,方显人生不白活。
第一次住在景阳宫,没有楚君怀在侧,我难以安眠,思念至极偷了宫女衣服去找他。
他大醉酩酊,浑身酒气,对着我,说他不快乐。
从那天起,他再没唤过我轻轻,往日亲昵,随风散了。
一日复一日,日日难相见。
后来,楚君怀让我与他一起上朝,说这天下有我一半。
都是骗人的。
“骗子。”
皇帝听闻没有生气,反将我抱的更紧,喃喃道:“只是你一人的骗子就好,别将我推给那些人。”
“轻轻想要权力,从我手中直接拿走就是。”
“不需要借助任何人。”
“轻轻啊,比起你,我楚君怀不是君子,更无大义。”
“我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