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情都是陷进去的(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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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内的灯光很柔和,温暖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沈钧突然转过头,看着骆荻道:“其实你是个艺术家。”
    骆荻笑着道:“可能是我比较没钱,让你感觉像个落魄的艺术家吧。”她喝了口酒,把酒含在嘴里,过了几秒,吞下去。她的脸微微泛红,长长的眼睫毛搭在白皙的脸庞上,像个安静的娃娃。她抽出一根烟,慢慢点着,吸了一口,把淡灰色的烟雾吐在空气里。
    他们都没说话,她静静看着他,微笑。
    沈钧道:“你笑什么?”
    骆荻道:“笑你啊。”
    沈钧道:“笑我什么?”
    骆荻道:“你这样的人,不像是伺机而动的人,倒像是先发制人的人。”
    沈钧哈哈一笑,道:“先发制人?制谁,你吗?你不害怕?”
    骆荻笑道:“我怕什么,怕你不敢。”
    沈钧摇摇头,道:“要是我真动起手来,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别喝这么多了,看你都醉了。”
    骆荻用手搭在他的后脖子,凑过脸,道:“我没有醉。”她顺势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上,闭起眼睛。她柔软的发丝摩挲着他的皮肤,让他感到一阵战栗。她的化妆品散发着淡淡的脂香,她的嘴唇鲜艳欲滴。
    沈钧凝视着她的脸很久,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沈钧的确是个难以捉摸的人,他并没有留下,他走了。临走前替骆荻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他的心会不会感到些微的温暖呢。又或者他还是个精明的男人,透彻地明白到留下或许能得到女人的身体,可是走了,却得到女人的心。何况这个女人如此美丽,如此优秀。
    骆荻醒来的时候,对着窗外送进来的一束阳光静静微笑。她知道他走了,他并不像那么卑鄙的男人,他有着别人无法企达的聪敏与悟性。骆荻开始想这个男人,当一个女人愿意花时间去想一个男人,这里面或多或少有了思念与爱慕。骆荻都不觉得太快,别人又凭什么觉得太快呢。
    人的感情往往很奇妙。
    骆荻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沈钧正在翻看那些禅理的书籍。他抬头看到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道:“起得还算早。我还以为你中午才来。”
    骆荻道:“你也太小看我。今天去看我大嫂吗?”她顺手从包里拿出一包ESSE的薄荷烟,抽出一根点着。
    沈钧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换了烟?别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骆荻笑道:“这都让你发现了。哪种咖啡色小烟太苦。现在不是听你的话嘛,这种又细又淡。”
    沈钧道:“等会让欧阳进来给我收拾一下。”
    骆荻道:“我想跟你一块去。”
    沈钧道:“也好,去看看你大嫂,替我说说好话。”他微笑,笑容邪魅而狡黠。骆荻看着他的背影,跟了出去,心里泛起涟漪。
    骆太太依然过着清淡的生活,向阳苑的那套房间一切都很简陋,霍冬阳像变了个人一样,每天沉默寡言,去给骆太太买生活用品,做饭洗衣,偶尔跟她谈谈佛道禅理,家里除了看书基本上没有别的娱乐活动。过往霍冬阳的生活奢侈而精彩,他确实有些粗莽,但对骆太太却是痴情。这会不会源于儿时的心理,小男孩们总是特别喜欢那些文静成绩好的女孩子,把她们视为女神。
    如今霍冬阳的眼中除了骆太太,已没有别人。其实再重大的打击,对于骆太太来说,都会被霍冬阳长年累月的陪伴所消磨掉。霍冬阳知道她心里还是有芥蒂,也从不跟她提及感情的事。这天沈钧和骆荻的到来,他也没多大反应。只是在沈钧面前低声道:“既然媚喜欢跟你谈话,你就好好表现。公司的事,我会答应你的。”
    沈钧点头答应,“我知道。谢谢。”
    此时骆太太看到了他们,道:“妹妹你来了,沈先生请坐。”
    霍冬阳走到她身旁,道:“我出去买菜。”
    骆太太点点头。骆荻也笑着道:“我去沏茶吧。”
    沈钧恭敬坐下,道:“骆太太回来住,习惯吗?”
    骆太太微笑道:“此身不奢求,又有什么不习惯的呢。”
    沈钧道:“骆太太真看破红尘,又何必跑到元符寺?”
    这话倒说中了骆太太的心事,她皱起眉头,长叹一声:“前事不要提了,来,你过来看看我抄写的几首诗。”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人人送酒不曾沽,终日松间挂一壶。草圣欲成狂便发,真堪画入醉僧徒。
    ——春歌已寂寂,古水自涓涓。徒误时人辈,伤心作逝川。
    沈钧拿过来看了一下,笑道:“第一首耳熟能详,为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主线是觅春,但最后却发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春在此处,在此时,在此心。然而对于骆太太而言,转入此中来的应该是爱。既然是爱,又何苦寻寻觅觅求禅呢?”
    骆太太听了沈钧的话,一时失神,喃喃自语。她眉梢深锁,道:“就算转入此中,也难容于世……”
    沈钧走前一步,道:“我也略为知道骆太太的心结,那就同样以白居易的诗来回应你,所谓‘荣枯事过都成梦,忧喜心忘便是禅’。有些过去,还是忘记了好。”
    骆太太嘴唇张翕,又没说什么,只是抬眼看着沈钧,目光里充满感激。
    沈钧继续道:“第二首是怀素的,草书名家,我想这诗应该在骆太太此前看的书帖中出现的吧,这是首题画诗。人人送酒这种风流雅事也只配这种书法大家去做了,怀素本身并不十分喜欢喝酒,图个风雅罢了。就像当年王羲之以字换鹅。骆太太抄这诗的意思其实是内心怀念或向往这种诗意风流的生活,大概在心底盘旋多遍,但迫于……”
    骆太太轻叹一声,道:“你说得很好。如今一切都成空了。那,第三首呢?”
    沈钧道:“第三首字面意是,春去春来,流水涓涓全然不受人所控制,却不少人为之伤怀时光流逝。你很想让自己清净,不再触景伤情,想自己也潇洒地看待那些人间变化,可是你做不到。你很想以冷漠去面对一切悲欢离合。”
    骆太太低下头,不说话。
    沈钧道:“但我告诉你另一首皎然的诗,‘吾道本无我,未曾嫌世人。如今到城市,弥觉此心真。’大乘佛法的上根器是那些博爱、热情、悲天悯人而无我的人。骆太太,其实不必我说,你也清楚,冬阳对你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其他人可以想象的程度,你又何苦固执过去,珍惜眼前人吧。”
    骆太太眼角的泪珠潸然而下。
    她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冬阳的心。可是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别说了,我无法忘掉那件事。”
    沈钧看着送茶来的骆荻,轻叹一声。骆荻边倒茶,边道:“大嫂,我哥都死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就别难过了。何况这是他身体有病,你又何苦让活人受罪呢?”
    这话一出,沈钧就知道不妥。骆太太又则能告诉骆荻她哥哥是霍冬阳误杀的。这话一下子又勾起了她内心的恐惧与不安,骆太太一时间又陷入了沉思。毕竟那是多年同床共枕的伴侣,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哪怕很琐碎的一幕幕浮现脑海,不停放映。骆太太失神地看着窗外,沈钧只好示意骆荻说该走了。
    走出向阳苑,骆荻便有意无意地靠近沈钧,道:“不是我不帮你,你看我大嫂还这么想着大哥,我也想帮霍冬阳,不过暂时还是顺其自然吧。”
    沈钧紧皱眉头,不说话。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诉骆荻,她大哥的死与霍冬阳有关呢。若在以前,他早就在她面前挑拨离间一番,而今他却犹豫了,他感到有种恐惧是他不该有的,他怕伤害了她。他这么做,她未必知道,知道了也未必领情,但沈钧却万分踌躇。
    骆荻看他没说话,就微笑道:“别泄气啊,来我家给你看点东西。”
    沈钧道:“什么东西?”
    骆荻天真地甩了甩头发,道:“来了就知道。”
    沈钧微笑道:“怎么?你忘了我可是个真小人,你就不怕?”
    骆荻道:“你放心,姑奶奶也不是等闲之辈。”
    沈钧道:“年中也有不少无知少女这么对我说。”
    骆荻哈哈大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就只有勾引无知少女的本事。我可是阅人无数的……”
    “风月场第一红牌姑娘!”沈钧插嘴道。
    骆荻啐了一口道:“去你。”
    沈钧戏谑道:“娶你。”
    骆荻转过身,轻轻往他胸膛打了一拳。她的脸微红,很美丽。他不能否认他也在心跳。他没有多想,赶紧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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