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像往常一样回到公司，他看见了黄露露。她一进公司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始终觉得她的笑充满着人间气息。
    李南风笑着迎上去，道：“来了啊，随便坐。”
    黄露露一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像混得很不错嘛！”
    李南风边去倒茶，边道：“还不是得依仗别人。”
    黄露露把围巾解下，道：“这世上有谁不用依仗别人的啊，我还得依仗你呢。”
    李南风笑道：“我何德何能啊，不过这里有个绘图兼宣传的工作空缺，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黄露露道：“看是你，我也不兜圈子了，那个工资怎样？”
    李南风道：“你刚来的话可能就两千多吧，混个半年就三千多啦。”
    黄露露点点头，道：“还行，在广州这地儿要找份安稳的工资高的工作太不容易了。好吧，有你作照应我也安心点。”
    李南风笑道：“我可不敢承诺你太多，到时候发工资的还是杨慕为啊。”他这么说的时候，突然想起霍冬阳，上次杨慕为说他不见了，不知道现在找着了没有。又想，还是今晚回去问问温尔雅吧。
    中午他请黄露露到附近的餐馆吃了顿饭，问她有男朋友没有。
    她斜乜着他，笑着道：“你打什么鬼主意啊？莫非你看上我？”
    李南风哈哈一笑，道：“我怎么配得上黄姑娘啊，但我有个弟弟，就想高攀一下。”
    黄露露边吃菜边道：“你不会这么老土让我跟你弟弟相亲吧。”
    李南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这也是种古老而有效的办法。正因为它比较凑效，所以才多人用，才变得古老。”
    黄露露眨了眨眼睛，道：“你知不知道，爱情要讲缘分的。有缘会相见的啦。”她说完便低头专心吃菜。
    李南风道：“姻缘也不是从天而降的啊，喏，”他把一张卡片递给黄露露，“这是我弟弟电话，你们有空就联络一下嘛，当认识个朋友也好啊。”
    黄露露随手把卡片放进袋子里，道：“知道了，就当还你这找工作的人情吧。”她是北方女孩，说话直率，也显得有些不懂人情世故。李南风想，弟弟正是那种沉静而有些忧郁的人，或许能综合一下他俩的性格。
    这天他心情愉快地回到公司，给戴家禾打电话。
    “小家伙，吃饭了吧？”
    “吃过了。我爸爸今天跟我说，带我去一趟岳麓书院旅游。”
    李南风道：“你爹的想法不错啊。”
    戴家禾道：“我爸是很疼我。他是个奇特的人。”
    李南风道：“哦？”
    戴家禾道：“别说他了。”
    李南风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是常常以她的父亲为荣的吗，何以不愿细说呢。他没问，给戴家禾讲了一个关于郦食其的故事，便挂了电话。最近他睡前总是幻想戴家禾的模样，想着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牙齿白白的。他让温尔雅端水过来洗脚，拿起一本宋词在床上躺着。
    温尔雅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拨弄了一下头发，小心翼翼地把盆子放地上，道：“她是谁？”
    李南风一怔，抬头看看她，道：“你说谁？”
    温尔雅没看他，边擦手边道：“你知道。你跟谁发信息打电话，你自己知道。”
    李南风眉头一挑，吞了一下口水，道：“哦哦，”他左顾右盼，“那是同事。”
    温尔雅瞪了他一眼，道：“你都习惯称同事为‘小宝贝’？”
    李南风“啧”了一声道：“不调戏一下而已嘛！你干嘛查看我的手机呢！”他的脸马上跟苦瓜一样，转过身不看温尔雅。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狠狠地道：“现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为什么不能让我看，怕我看了你勾搭别的女人？”
    他一手推开温尔雅，怒道：“你烦不烦呢！我都说没有了！”说罢便对着床睡下，不管温尔雅。她皱着眉头，一个人沉默地坐在床边，悄悄拿了李南风的手机。嫉妒之下，女人总是丧失理智的。她有种阴暗而快意的念头，她找到了戴家禾的电话，按了拨打。
    电话在接通，她没有去听，她摇着李南风道：“你爱我吗？”
    她看着手里的电话，已连接，一秒，两秒……
    李南风长吁了一声，不理她，依旧睡。她便扒开李南风的被子，大声道：“我在问你，你爱不爱我？”
    李南风转过头看着她，无比愤怒。他怒道：“你问个没完，你烦不烦呢！咱俩性格不合！”
    温尔雅一下子哭了出来，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下，“你说什么，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李南风看到了她背后的手机光，刷的一下站起来去抢，她发了疯一样拽着，他只好一手推开她硬去抓手机。一下子按了很多下手机按键，吵闹、混乱、尖叫、哭泣，一场缺了导演的戏。这是关于爱情的戏。
    他们都听不见，那边是戴家禾的啜泣。
    这个晚上或许很快就要过去，对于李南风和温尔雅来说，也只是场习以为常的争吵，然而，对于戴家禾却是个沉痛的伤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也不例外。
    从她听到这个电话开始，她的心就揪得紧，她听到女人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这种震撼，这种恐慌，是她埋藏心底多年来的隐患，还是她早知道自己的心意？她喜欢李南风，爱李南风，这种日日夜夜的挂念与煎熬，就算她不说，他也沉默，却已经存在。她就这样抱着被子看窗外，窗外的天黑得像个深渊。
    黎明来得很慢，李南风一夜难眠。他不敢找戴家禾，怕听到她伤心的声音。也许是他害怕，听到她的声音后，自己已压抑不住告诉她，他要她。
    李南风怔怔地坐了两个小时，这种折磨实在太煎熬，他终于忍不住拨了她的电话。他竭力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在他听到了她的声音时，他乱了分寸。
    她显得很憔悴，微弱地道：“你会不理我么？”
    他忙道：“当然不会。小家伙，昨晚是……”
    她已经哽咽，道：“我知道。”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最疼你了小家伙，你笑笑好吗？”
    她不说话，却哭得越来越大声。她断断续续道：“我……我忍不住……”
    李南风柔声道：“忍不住什么呢？”
    她哭道：“忍不住伤心，忍不住想了你一晚，忍不住喜欢你……”
    她终究说出来。她又何尝不艰难，她又何尝不矛盾呢。她毕竟年轻，鲜嫩得像果子。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是只受了伤的小兽，他又怎能忍心让她独自在角落里舔伤口。他想过很多次，把她拥入怀里，他不是圣人，他摆脱不了良心的责备，与社会道德的束缚。可是他如何面对她，一个天真美好的她。
    他道：“我也喜欢小家伙。”
    他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这一笑，意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