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谦谦君子 温文尔雅(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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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一直向北奔走,欲与时间一争高下。车上的人们都已露出疲态,纷纷拥着行李靠在可以靠的地方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李南风拿出手机看了下,已经凌晨两点了,车厢里不觉得冷,反而有种局促闷热的感觉。幸好现在是秋冬时节,藉着这样的温暖聊解长夜的寂寞。
    温尔雅在李南风让出的小部分位置坐着,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是靠在李南风身上。李南风并没有感到愉悦,甚至有着莫名的危机感,生怕这些亲近将会是一场连绵不绝的噩梦。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噩梦,温尔雅已经睡着,估计做的也不会是噩梦。她的脸蛋还是红红的,发丝间传来阵阵幽香。她的头发削得很薄,到胸口位置。李南风顺带看了下她的胸部。
    他一向不会深恶痛绝那些饮食男女。也许是他本身也在其中。
    由于衣服的关系,他没能看出个究竟。他拿出伯娘给的炒米通,一口咬下一大块慢慢咀嚼。他盼望着看到苏岚,他想到她心里就甜蜜起来。他盘算着怎么把那些写下的文字送到她手里。他幻想着她收到时绽放的笑颜。于是他睡着了。
    在他醒来的时候,火车离到站还有十分钟。
    温尔雅依旧坐在他的旁边,他感到不自在,又不好让她站起来。于是便以沉默作为反抗。当一个爱显露自己说话的本领的人突然不说话了,那有可能表示他在生气。温尔雅不是笨蛋,她也马上察觉,只是她绝不会想到是因为自己。
    她抿嘴笑道:“喂……李南风,火车快到了,你接着去哪里?”
    李南风苦笑道:“去该去的地方。”
    温尔雅笑道:“你又不是和尚,怎么打起机锋来了?”
    李南风道:“现在真正的和尚,好像都不怎么打机锋的。”
    温尔雅道:“那假和尚,我们……我们能做朋友吗?”
    李南风道:“跟和尚做朋友,姑娘倒是很有趣啊。”
    温尔雅红着脸拿出一张纸递给李南风道:“这是我的电话。”
    李南风怔了一下,笑道:“有空我会联络你的。姑娘一路顺风啊。”他并没有想过找她,这只能算是他吸引女性的一张凭证罢了。谁也不知道这张凭证到最后会证明些什么,他自己也无法料到。
    下了火车,寒暄几句,各奔一方。
    每一场相遇都充满着重复性,正如每一场离别最终都归于平淡。哪怕关乎生死的聚散。人生岂非正是无数的聚散。
    李南风一想到要回到那个租来的小套间,就有些心烦。年轻人在声、光、色中挥霍剩余的青春,他还很年轻,可是孤独地在异乡生活已经把这些都洗刷殆尽。他的小套间有一厅一房,大小适中,一个人住的话已经可算是宽裕。可惜房里就一张床,床上就一个人。在《2046》中有句台词好像是这样,人是寂寞的,床也是寂寞的;当人跟床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再寂寞。你是寂寞的,我也是寂寞的,但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却还是寂寞。
    李南风苦笑。他看着封尘的书桌,感到迷惘。他已经二十五六岁的人,不可说没有生活阅历,也不可说从未谈过恋爱,但如今,他却感到生活剩下彷徨和孤独。他忍不住打电话给苏岚。他潜意识里渴望着她是同样寂寞的人。
    她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柔,就像一阵春风吹过。
    她听到他的声音,显得很兴奋,有种女人的温柔就能让人兴奋起来,无疑她就是这种女人。她并没有急迫地发问,却十分细致地聆听李南风的话,一词一句。她乐意去分享他的一切,然后非常理智地给予安慰与指引。至少她让李南风感觉到这点。她并不急着倾吐自己的彷徨或忧伤。
    李南风道:“我有东西送给你。”
    苏岚轻轻一笑,道:“哦?是什么?”
    李南风道:“如果你愿意,我想亲手交给你。”
    苏岚叹了口气,道:“南风,生命真是很无奈的。”
    李南风道:“怎么这样说?”
    苏岚道:“前天我妹妹告诉我,小时候常常一起玩的阿雨刚结了婚,就在去旅游的时候出了事死啦。我听了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
    李南风道:“就你爱胡思乱想呢岚岚。现在哪是你感叹人生无常的时候,你就把那当作一个讯息,我们……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岚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心里一阵温暖。她道:“南风,我这几天就去看阿雨的家人,末了我们去走走吧。”
    李南风连声应是。他不想问。准确来说是不敢问。甚至连阿雨是男是女,具体状况是怎样都不想问。他觉得苏岚像是从天而降的女神,而女神的离去也很可能在转瞬之间。他不敢作任何冒险,若是有人说这是懦夫的表现,他将不怒反笑,认为拘泥于世俗的看法极度愚昧,他随时能自辩出一套道理,并且雄辩之才,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就像先秦那些侃侃而谈的纵横家,游说于各国之间,朝秦暮楚,言辞数番,层出不穷,而对于那些人的道德评价却是一个颇具争议的论题,有人说小人得志,有人说机敏过人,甚至有人搬出庄子与惠施的著名论断“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说今人难以明白古人意。当然,这当中也存在道理,虽然包含怀疑主义未知论,但这么说也合情合理。李南风没有思索那么多,让他立身处世的一个庞大的心灵支撑,就是他自己。所有的道德标准,以及是非对错,都无法脱离他自己所建立的一套理论。很完美的理论。所以,所谓对得起自己,或许也只不过是每个人心中那套理论作怪,而这套理论能否说服别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说服自己。
    挂了电话,李南风开始收拾他独有而并不珍惜的一切。包括心情。他把几本书放在床头上,或许不常看,但凭此举聊慰心灵。《陶庵梦忆》,中华书局的《万历十五年》,一本不知名作家们写的散文集,还有《论语》。他把从读大学一直穿到现在的几套衣服整理了一下,他发现除了爱,他还缺很多东西。譬如在深夜梦回时的一个硕大的抱枕,譬如一把雕工精致古色古香的匕首,譬如一套风流儒雅的休闲便服,譬如一个漫步林荫时可以自娱自乐的MP3。但这些东西是不是在一旦获得爱的同时,就可以获得了呢?他认为是的。很多人都认为是。这些人大多数是男人。
    男人希望以爱的名义去获取生活的安逸比女人更甚。他们在此过程中并不会抛却大男子主义,反之把它发扬光大。因为女人需要。而他们很可能就把它当作某种需要来供给。而他们天生也许并不是那样的。
    李南风已经看透了这点,于是他乐意当大男子的时候往往只为了满足男女关系中的必然需求,实际上他渴望被宠溺,当然,被苏岚宠溺。苏岚只比他大几年,但任何一个人都会对比自己年长的人产生依赖性,以爱之名。
    李南风这晚梦遗。梦里却是一个二八芳龄的少女,袅娜的腰肢,丰满的臀部。她的腿圆润有力,白花花的皮肉始终最让人醉生梦死。其实岁月里,如果说女人的青春是不甘情愿地逝如流水,那么男人的更是心甘情愿地消磨砥砺。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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