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幻双劫  chapter 18 心里的怪物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07  更新时间:10-09-24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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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平静的大海,它的里面藏着越是巨大的怪物。
    梅索似乎要将一生一世的情感发泄出来,她用尽力气嘶喊“他明明是那么的爱着你”“为了你他连血都不吸了,就是想更接近你”“遇上你,殿下就不再像殿下”“为什么不快点回来”……
    似乎有一条一条海浪扑过来,一条一条带着海浪的冲击力,却是鞭子的形式。我想开口让这种冲撞停下来,却怎么也动不了说不上话,这才发现我失去的不仅仅是肉体的力量,似乎连内心都要坍塌。如果探身去看它,如果不用伪装去构造它,如果不假装没有察觉它,它似乎就要在这一刻把我拖进永远不见到日光的地方,永远都不允许我再出现。
    我们都认为,为了保护我们自己不受伤害,而变得无血无肉,不想与别人扯上关系,只等待着自己认为特定的人物出现,做出解救我们的姿态,才释放我们自己。轩辕释是如此,我也是如此。直到那些个一直在我们身边绕来绕去的家伙真的因为自己受了伤,这才发现我们不是受害者,而是一直在加害他人,而且毫不自觉毫无意识。我从来都不信任库拉丁,我只是凭着我的记忆判断,库拉丁心防极重,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相信某个人是不可能的。我的记忆欺骗了我自己。我一直以为库拉丁只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于是心血来找扮演家家酒满足自己,于是很配合地陪着演戏,让自己获得生存的空间,寻找机会离开所有自己认为的危险。
    即便是他化作巨大无比的冰树,我也这么想着。他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是为了我做出这种蠢事来,他是觉得有趣了想这么做了,所以才这么做。
    然而,那个巨大的冰树是那么干净,闪闪发光,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映出我越发幽黑越发扭曲的影子,清晰得让我害怕。害怕发现我们一直在错过,害怕看见自以为委屈的自己居然满是别人的血迹。
    我一直错了,库拉丁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坚强。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心脏、冷血的吸血鬼。我忘记了从他那里得到的,只属于我的温柔和善意。梅索说,这冰树就是库拉丁为我做的。她说库拉丁某天问过她,最干净最美丽的东西是什么,但那时候她还没有察觉到,只以为是一如往昔的普通谈话,于是她说是冰。因为冰就是他,而他是她眼里最美丽而干净的。
    但是,库拉丁最后用冰埋葬了自己。我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突然选择这种结果,他可以活下去。如果他希望,他明明可以一直生存下去。我又错了,他从来没有我想象中的精明,他只是一个笨蛋而已。笨笨得,连我也没有发现。
    已经不会再有人叫我“小域域”了……
    再也不会有谁假装自己走错棺材趁机赖在我床上……
    再也不会有谁可以弄出这么漂亮的冰树来了吧……
    梅索整个人靠在我身上,如同被抽空的躯壳一样,只是她的手还紧紧抓住我那已经发麻的肩膀。她用由于嘶叫而变了调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最最最不应该……其实是我。那个时侯我已经注意到了你,为什么没有想到那就是你?!如果我早点注意到,如果我阻止一下殿下,殿下就会发现你回来了,殿下就不会用这种姿态出现了!”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注意到?!”梅索的自责更像是利剑一样,虽然无形,宛如划过我的咽喉一般。
    我变得无法呼吸。
    仿佛脑海里充满了稠密的粘液,湿黏黏无法运转。明明知道比起自己来,梅索更为自责自己。明明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话,反而更加说不出话来。冰的温度从身后传来,我竟然奇异地想,库拉丁在里面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梅索的这份心痛能够传到他心脏的那个地方发出共鸣吗?库拉丁他,可以再醒过来吗?
    我轻轻拍着梅索的背,一下一下的韵律让我自己“平静”下来。然而这种平静里,却是大脑的空白与发麻的身体。梅索幽幽道:“天已经黑了,你应该回去了。”又说:“你明天也要过来。”
    我便失魂落魄地应着,让梅索扶着站起来,一晃一晃地走出去。
    可是,无论走多远,我都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它是那么的巨大,让我完全暴露出来不知所措。僵硬的腿脚走起路来都很畸形,时不时让自己感觉到从脚上传来的疼痛。
    于是,随便找棵树坐下来揉脚,揉得酸劲从脚底传到头皮。再抬起头去看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张了张口,嘴里面一个名字都喊不出来。自然是无法求救,便大为慨叹道,自己还是将就着避避蚊虫,天亮了再回去吧。
    周围显得奇异的安静。
    因为没有虫叫声,于是安静得像个囚笼。
    像块冰一样。
    库拉丁……他,在冰里寂寞吗?
    现在连蚊虫都没有过来,不知道怎么的,从心里有种敲击的疼痛感,一点点复苏过来。无论给自己数多少只羊,那种疼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演越烈。
    也许,这是一种寂寞?
    也许,这是一种难过?
    也许,这种疼痛仅仅是因为靠在冰上面太久了,冻到心肌发疼而已。
    我抬头想去看星星,发现天空上一点星光都没有,便只好索然无味地闭上眼用耳朵捕抓周围的声音来练耳力。飒飒的树叶在响,有睡着却因为疼痛无法睡着的感觉。
    睁开眼,看见轩辕释。
    那张俊脸在夜色下染上鬼意,显得苍白得有些可怕。那双明明是黑色的眼睛,却像猫一样在夜色里都能发光。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说道:“太慢了。”
    就这么一句话,我的疼痛忽而减轻了不少。我恍惚明白,那不是简单的心肌发疼而已,它让我不仅感觉到寂寞,还觉察到难过。这种情绪在见到轩辕释之后,如同找到自己的发泄口,竟然一口气要爆发出来。我心里一紧,为了克制它,忽然有些佝偻起身体。
    “我迷路了。”我说。
    轩辕释便有些故作的自傲,一下子话多起来:“我就知道,没有本大爷在,你肯定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段世杰那小毛孩,说什么是个人都不会丢的,还不让人来找。还是我厉害吧,幸亏我来了是吧?”
    “你不来,我明天照样可以回去的。”我静静地说,有种大病初愈的虚脱感。
    “要是我不在,按照你的磁场,你今晚就死在这里的某处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不要乱说话,我的磁场很正常的。”
    “哦哦,是吗。那在幻天谷的时候,是谁摔倒谷底一脸狼狈的?又是谁的梦里跟我思维接缝的时候,一脸衰样的?在西桥的时候,是谁察觉到危险把你从水妖里救出来的?在北墙的时候,是谁把你从悬崖底救上来的?在圣地的时候,又是谁辛辛苦苦把你从里面捞出来的?在东阙的时候,是谁第一个冲上圆场去的……”轩辕释说起来话来,还真是不由让我慨叹,这个魔王真是件件事都记得。
    “是是是,是颜苘。”我答道,“要不是颜苘求你说,谁都救不了那谁谁谁了,释你就帮帮忙吧,你才不会动动你老的胳膊和腿脚。”
    “什么?”轩辕释把脸拉近,一副很生气又要装得很成熟很有内涵的样子,“我说啊,每一次都是我自己跑过去的,要是不是觉得不安,觉得你老会出危险,觉得你出的危险老是要命谁都救不了你。要不是我提早察觉到,你早在很久之前就消失了。”
    “好好好,那你说说看我什么时候消失了?”
    “在我们第一次面对面的时候,你刚得到飞沙的身体的时候,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你是‘程荷域’这个人,你早就被我用极刑弄死了。”
    “……那个,那次的罪魁祸首就是你自己好不好?”
    “最后救你的还是我。”
    “是是是。”我只好这么回答道,显然是敷衍到对方都听不下去了,轩辕释走到旁边长长一段时间不说话,仿佛偶尔从不知何处发出了声响,偶尔得我一时间以为是错觉:“停战了。”
    “什么?”我有些听不清。
    “颜苘受伤后高烧到失去了意识,手臂的生理机能倒是救回来。”轩辕释说,“颜苘她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意识,却知道我在旁边一样,一下子抓到了我的手。她呓语说,我们不要再有战争了。”
    “然后呢?”
    “颜苘说的时候,眉头都皱在一起,很痛苦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有种酸痛的感觉。”
    “然后呢?”
    “然后?”他露出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问的表情来,说道,“然后我就答应了,魔族全员撤兵,再也不会骚扰人类的。”
    “然后呢?”我又问。这时候的轩辕释明显觉得没有头绪,不知道我究竟要问什么。他的语调稍稍提高了:“她得到我的承诺之后,就很安稳地睡着了,十分的平和。”
    “然后呢?”我叹了口气,“停战了之后,你想怎么做呢?”
    他一时间语塞。
    这仅仅的一时间,将我之前的心肌痛反复纠结反复再反复,让我觉得我仿佛已经在地狱里被煎熬很多年。我仔仔细细地审视他,那心肌痛夹着复杂的情绪告诉我,那绝对绝对并不是冻久了的原因。而他不知道我要让他做什么选择,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这却是让心肌痛加重的原因。
    我这是在难过吗?
    还是,我知道了他的回答而难过呢?
    他用煎熬我无数次的一时间思考得很清楚,说:“等颜苘完全康复了之后,我们一起去找你说的严如意。”
    我应该要把疼痛表现得更明显的,却是笑起来。但这时候,他却偏偏看了出来。
    “你不想要我们一起去吗?”他又用那种深邃却干净的眼神望过来说。
    “这样的问题,你自己决定就行了。你是魔王,有权利做自己的选择。”
    “你想要怎样?”轩辕释忽然兴致勃勃地问,这样更让我有种要笑出声的感觉。
    “我要留在库拉丁那边一段时间。”我这么说着,忽然间有了站起来的力量,让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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