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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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着三叔往他睡的房间走去,路上我问他他们刚才聚会的事情,又问他常清道姑的具体情况。三叔先是遮遮掩掩,说没有说什么,不过是谈了些如何对付草山阴教的事情,我见他这样,便越是生疑。
“三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是和我有关的事情我想你是应该告诉我的。大家的心意我都明白,或许总的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什么事情都听你们的安排。但现在起码的是我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别的我不知道什么,但这阴教的人这样不断的侵扰上面,我知道这些都是冲着我来的,我明白他们的动机!所以每天都觉得很愧疚。”我把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情绪有些激动。
三叔被我问住了,沉思不语起来。快要走到他的房间他才开口:“大祭酒不让你知道的意思不过就是怕你觉得愧疚,过意不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我不完全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我疑惑的问道。没想到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常清道姑受伤这事情和我有莫大的关联。
“常清道长的元神被人家夺去了,现在的她不过是躯壳一具,没有灵魂。要是过上三天元神不归位,她的性命就堪忧了!”三叔沉着脸说道。
“啊!怎么会这样,难道连大祭酒都没办法救她吗?”
“这次阴教的人是处心积虑、有备而来的,他们把常清道长的元神夺去后,立即回到了草山大本营。昨天晚上大祭酒下阴去了趟酆都草山,拜访了阴教的一位隐退的长老,这个长老以前和大祭酒有过一面之缘。大祭酒对这位长老说愿意放出关押的除秽,换回常清的元神。哪知道这长老说他也没有办法帮忙此事,教主已经下了严令,说除秽放不放没有关系,就当他为本教捐躯。如今要想放回常清的元神,条件只有一个,拿六重九大阳命人的元神去交换!大祭酒一听他这样的话,非常的生气,拂袖而回。……”三叔一说到这里,我满脸涨的通红,气愤交加的说道:
“就拿我的性命去交换吧,只要他们得到了我,什么事情就解决了。生死由命,我也不想再有太多的人为我送命了!”
三叔听我说这样的话,很是生气,阴着脸说道:“你看看你这孩子,我们不告诉你就是害怕你这倔脾气听后受不了?三叔就算是死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大祭酒她们也不会不顾道义把你送入虎口,这点你要明白!这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真把你交出去了就能完事?我看未必。现在关键时刻,我们更应该冷静,你放心,凡事有我们在,你好生的注意安全就是,千万不要一个人出了这院子。”
“那大祭酒她们现在是怎么安排的呢?”我被三叔说得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说道。
“大祭酒刚才和我们聚集就是为了商量对策的,她决定今天晚上就要去找江苏句容觐见大师君,把这边的情况完全汇报,请他定夺。”
“可是常清道姑怎么办呢?要是三天过了她的元神还没有回来,难道她真的就没有救了吗?”一想到这个事情,我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这个你放心,大祭酒已经把上清宫的至宝——碧玉珠,给她含到嘴里了。这样一来,常清道长的肉身起码半个月都不会有问题。”三叔说道。
听了这话,我的心才稍微的安了下来,心里略略好过了一点。我正在三叔的房间里面和他说话,常宝过来喊我,让我过去陪他下棋。我和他下着棋,心里却老是想着其他的事情,结果是下了三盘就输了三盘,要是往日,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常宝看出来了我的心不在焉,觉得没有意思,于是说不下后,改天再下。回到我们住的小院子里,我见到无尘道长和罗道士在隔壁的房间里说着事情。我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见到他们,进了屋后就关了灯,蒙着头开始睡起觉来。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一个悬崖上攀爬。悬崖很陡峭,我非常艰难的在上面蠕动,等到爬到快要上去的时候,我却怎么的也爬不动了,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惊醒的时候,外面一片的黝黑,尽管这个梦让我觉得很压抑、恐惧,但这个深夜却很平静,外面除了虫子的叫声,没有一点其它的动劲扰扰!
前殿已经完全修复,听罗常月说,下周三举行开光大典法会,这个日子是无尘道长专门选定的黄道吉日,又说到时候会请大祭酒来主持法会。早上吃饭的时候不见无尘道长和相木匠,三叔说他们一大早就被大祭酒传到后山上清宫去了。饭桌上,樊厨子在说好久下山的事情,说现在山下的农活也出来了,他害怕他那老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他说完后三叔和赖端公也开始沉默起来,或许也是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要到中午的时候无尘道长和相木匠才从后山回来,一回来他便把大家聚集到一起,传达上面的意思。
大家坐定后,无尘道长开口说道:“大祭酒昨天晚上去了趟江苏句容总部,把这边的所有情况都给大师君汇报了。大师君传下法旨,让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御敌!他说了他会亲自去酆都把常清的元神要回来,让我们放心。又说这边的事情就连南岳衡山的魏祖师也已经知晓了,紫虚元君最近会去拜访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要把事情所有的原由都给他陈述一下,希望这位菩萨出来干涉干涉。毕竟阴教是地府的雇佣军,直接后台又是地府大神孟婆阿奶,所以此事牵扯复杂,处理起来十分棘手。不过现在有上面出头处理此事,我们也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了。”
“这下就好了,有大师君他们出面,事情恐怕就好办多了,草山阴教的人再浑,恐怕也不敢过于嚣张。”三叔一说完,大家都表示认同,想到这事情终于有了解决之法,我也跟着松了口气。
“但事情也不是那么的乐观,上面也说了,这些事情的根由原本是我们这边惹起的,他们也不好怎么直接的出面干涉,所以这事情主要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尽量不要让矛盾过于激化扩散,免得整个玄门教派都知晓了。”相木匠这话一说完,大家松弛的心又绷了起来。
“是啊,事情还是要我们自己来解决!大师君和紫虚元君那里也最多为我们撑撑腰,我和相老弟早上上去的时候,大祭酒一再有交代,让我们一定要确保石九的安危。又告戒大家要清楚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那么简单,关系到我们整个上清派的颜面问题。现在只有团结一致,同仇敌忾,才能制止住这阴教的嚣张气息!”无尘道长面色严峻的说道,大家听后都点起头来。
大家又开始议论了起来,反正不过是扯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说到最后,说到前殿开光的事情,无尘道长说道:“哎呀,这前殿的事情算了折腾完了,大家山下也有事情,我就不留各位了,你们要下山去的下午就可以走。不过最近真是多亏了大家上来帮忙,要不然这前殿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完工!我和大祭酒说了,其它的不说,这工钱还是要给各位算的。”说完后他让罗道士去拿钱出来给大家,罗常月刚一起身便被相木匠一把按住了。
“这老家伙,平日里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今儿个怎么就这样的大方起来咯!我们要是真收下前脚下山后脚你就要上吊了。”相木匠开起了无尘道长的玩笑来,笑着说道。他一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三叔、赖端公和樊厨子都表示绝对不会要工钱的,樊厨子听说可以下山去了,非常的高兴,又喊我在上面安心的住。
“你们看看这樊大嫂哦,山下是不是有人在等他嘛!一听说要下去,脸都笑烂了。”罗道士取笑起樊厨子来,他一说完,大家又开始哄堂大笑起来。
“这砍脑壳的,我又没有惹你,老是编排起我来!我这几天做的饭给你吃了,算是喂了猪……”樊厨子假装生气的骂道,他这比较女性化的腔调一出来,大家更是笑开了怀。
“玩笑归玩笑,大家下山后,除了多注意个人安全外,还要时刻的紧记我们伏龙五狮的职责所在,千万不能麻痹大意出点什么事情来,要不然白虎那里我们也不好交代!”无尘道长严肃的说道。大家听后都点了点头,表示一定尽好职责。
事情一商量完毕后三叔他们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等会就下山去。相木匠说他还要在这山上多住几天,等前殿开光后才会下去。一想到他们又要下山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三叔过来对我说,让我安心的在上面多住段时间,又说上面有大祭酒和无尘道长在,叫我不要害怕。出门的时候,他又说只要有时间他和三婶都会上来看我。我见他们下山后,失落又袭上心来,无精打采的坐在自己的房间内看书,一本《东周列国转》,昨天在常宝那里借的。说真的,最近的事情让我感觉到很疲敝!这样的处境,还要过多久呢?总不能让我一直都呆在上面吧!这样可不行的,我过不了这种枯寂的生活。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喜欢安静生活的人,但这些日子在山上让我觉察到我错了,我害怕安静,害怕一个人的孤单,总希望听到人的声音。扰攘的红尘,嘈杂拥挤的街边路口,男男女女三三五五的交头接耳,神采飞扬的左顾右盼,那才是平凡人真正的生活!至于这泉林山野的苦练清修,那不过是方士们的选择,所要追求的境界,和我们这些常人是不一样的。
第二天上午,吃完早饭我正在和常宝他们在给中殿的神像除尘做清洁。突然听到三叔在后面叫我,我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来。只见三叔一脸的汗水,满面春风的站在前殿门口,手里提了一大袋的枇杷。
“三叔,你怎么又上来了?”我有些惊讶,连忙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口袋。
“走吧,我们到里面去再说。”说完三叔便拉我往里面走去,小猴子他们见到这一袋的枇杷,嘴馋起来,每个人闹嚷着过来抓了两大把黄澄澄的枇杷走了。
无尘道长和相木匠见到三叔上来,也有些吃惊,三叔一屁股坐下后还没等他们发问,便笑着说道:“好事情啊,天大的好事情!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他一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拿在手上给我们看。
“黄玉琀蝉!”我张大着嘴巴,吃惊的喊了出来。
“这不是那贺瞎子太一派的黄玉琀蝉吗,这是杂个回事!这东西不是被人从石九身上换走了嘛?”相木匠从三叔手里拿过一块玉坠来,皱着眉头连忙问道。不只是他对这东西的出现充满疑惑,我和无尘道长对此事也是很纳闷,都一齐的望着三叔。
“昨天下午我一到家后,我老母亲就告诉我,说昨天中午到现在为止,有个老瞎子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来家里找过我几次了,见我不在家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怎么也想不出来这瞎子是哪个!等晚上刚吃过晚饭,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我那婆娘在门口和来人打着招呼,我听到有人在问我回来没有的话。连忙出去一看,有些吃惊,原来五峰山老竹沟的贺瞎子和他的女儿。这二人的来临我有些吃惊,心想到他们是不是知道了黄玉琀蝉被九儿弄掉了,然后上门讨要找麻烦来了。”三叔说道,我们都有些吃惊,不知道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老瞎子这几年变化很大,想来是女儿的病治疗好了,生活舒坦,虽然年过古稀,但面色红润,说话也很有精神。我见他有说有笑的和我打着招呼,不象是来找茬的架势,于是也很热情的接待了他。又对我那老母亲和老婆说这是我一个外地的朋友,我老母亲一把拉着他的闺女就过去看电视吃瓜果去了,这老瞎子见没人在身边,低声告诉我有事情要对我说。我听后连忙把他扶到了楼上我的卧室去,这老瞎子一坐下后就从身上摸出一个布口袋来,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枚玉坠。我当时一看就傻眼了,这明明就是他借了九儿的黄玉琀蝉!他见我有些惊讶,嘿嘿的笑着说:‘奇怪吧,鲁三,是我的永远都跑不了,不是他的他永远也求不去!’”三叔模仿着贺瞎子的口气,阴阳怪气的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这贺瞎子可真是神通广大,也不知道他怎么的就把这东西给找回来的!”无尘道长从相木匠手里接过黄玉琀蝉,仔细的打量着说道。
“我也问过他是怎么找回玉石的,那老瞎子只是一个劲的笑,一直都没有说。后来他说什么他这个人是一诺千金的,既然答应借这黄玉琀蝉给我们三十年,说话就会一定算话,又说这次就是专门送玉过来的。我听后自然的高兴,昨天晚上留了他父女住了一晚上。原来他和村口的老张家是远房亲戚,前天来后见我不在家就一直住在那边。今天早上他带他那个宝贝女儿到我石老伯坟头前上了一拄香后就回去了,等他一走我就立马又赶到山上来了……”三叔兴高采烈的说着,我见他满脸的汗水,很是过意不去,我知道他人矮胖,爬山很费力的,这一趟上来,起码要两个来钟头。
“来、来,石九,把这个东西挂到你脖子上去,可要记得以后千万不要再轻易给人看了。”无尘道长把黄玉琀蝉递给了我,让我戴上。
三叔和他们谈着事情,给无尘道长汇报着山下各个坟包的情况。我对这坟包和他们伏龙五狮的事情,一直没有搞明白究竟,每次都是听到个片言支语的。现在听他说起,本来想多听一点,哪知三叔说道:“九儿,把这枇杷选点熟透了的给你姚祖祖送点过去。”我听了这话,只得从口袋里选了一些大个的枇杷,起身往云集山房走去。正出门,罗常月风风火火的从山下回来,因为大后天前殿开光的事情,他一大早就奉无尘道长的命下山去了,希望请村上的领导和一些村民上来参加这次的开光大典。无尘道长的想法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希望借这次的开光大典宴请一下山下有号召力的村民,希望大家上来玩玩,好消除头次“野兽”伤人事情的负面影响,为以后香客的上来铺平道路。
我提着枇杷来到云集山房,姚老道正在晒他的草药,这老道一见我提着口袋枇杷,笑着说道:“桃慌、李饱、梅背时,梨儿出来刮大肠,枇杷上市医生忙!”我听了这民谣,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家最是讲究养身,就连吃饭也要有严格的要求,推崇七分饱。他老人家这意思我是明白的,我们老家那边一直有这样的说法,说吃任何水果,都要有个度,吃多了都会有副作用。比如说这桃子吧,吃多了心头就会发慌;李子吃多了要打嗝胃涨;梅子吃多了更是不好,要犯病;梨儿吃多了要拉肚子,这就是刮大肠的意思;至于说“枇杷上市医生忙”这句话,意思也很好懂,就是说了枇杷吃多了身体就会受不了,病人多了医生当然就要忙碌起来。
“老祖祖的意思我明白,是说凡事要适可而止,不要贪婪。任何的东西吃多了都不好,不只是对身体,对一个人的品质修养也不好。什么都要争个多,久了自然而然就养成了贪婪自私的习惯。”我笑着说道。
“嗯,嗯!这孩子聪明,一点就知道我的意思,不愧为石柏年的孙子!”老道呵呵的笑着说道。我们又闲聊了一会,我帮他整理着草药,清理着里面的杂草和没有洗干净的药材根茎。
三叔中午过后就下山去了,相木匠陪他一同下去的。无尘道长有任务交给这个老木匠,让他大后天开光那天陪同村长们一同上来。我听三叔在给无尘道长说什么樊厨子已经满口答应,说开光那天会上来负责饮食的。上面人多眼杂,下面也需要人,三叔说和赖端公当天就不会上来了。
失而复得,这最是让人愉悦的事情!我甚至有些可怜起程王子的舅舅卢荻来,他费尽心机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还为此丢掉了性命!我不禁感叹起了《圣经》上面的一句话:“是你的上帝都会给你,不是你的连同你现在已经有的,上帝统统都要拿去。”这世间到底什么最珍贵呢?说来说去我们总说不清楚。到头来我们又能留住什么呢?这更是个让我们苦笑的问题。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朝无常万事休!拥有四海的罗马皇帝阿琉斯在他晚年弥留的时候,写了一本《自省日记》,其中他写道:“好运所带来的财富和顺境,不妨自然受之;但是应该放手的时候,可千万别犹豫。”这可真是一位悟透人生的哲人。追逐贪恋那些原本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自觉的放弃轻松、快乐、简单的生活,背起一块沉甸甸的、我们自认为珍贵异常其实毫无用处的石头行走了一生。我说,这可真是上帝对我们丑陋行径的可怕愚弄!
傍晚的时候,山风又开始起来。无尘道长不停的吩咐我们去每个殿内检查着烟火,害怕上次的火灾再次的发生。我们检查了半天,观内一切都很正常,一个晚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这师傅,最是喜欢折磨人的人,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他总能拉到一处了想……”这是常同昨天晚上检查殿内时候的抱怨,我听了偷偷的笑,没想到这出家人也有这么多的牢骚!这话他是决计不敢当着无尘道长的面说的,只有背地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