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祖父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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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六点我就下了火车,我又坐上一辆公交车往家里赶去。乡音越来越浓郁,家越来越近,早上这里的空气很好,汽车在小县城里穿梭,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家——大巴山下面的一个小县城。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开门,隔壁的刘奶奶出来说喊我去她家坐,说我父母都回乡下老家去看我祖父去了。老人给我端来开水,又喋喋不休的东拉西扯的说,其中说到我祖父可能病的不轻,连我在南边沿海城市的姐姐都要回来了。我告别刘奶奶,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出了县城向祖父住的地方行驶去。车开的很快,一个多小时我就到了老家村子的脚下,下了车我坐船过了一条大河,又爬了半个多小时的石梯子,才到了老家——一个叫石门村的小村庄。
石门村所处的位置很奇特,简单点的说,它就如同一座高耸的大山被拦腰削断后,然后把一个村子建立在上面,三面悬崖陡峭,过去进出极不方便。北面的伏龙山脉却如同没有被拦腰削断完,留了一点点如同椅子的靠背把个村子半包围了起来。以前只有南面有一条石梯子通往村内,如今在东面修了一条盘旋的公路通了上去。秦巴乃典型的丘陵地貌特征,一个个村庄、乡镇、县城基本是箕踞在起伏的山坡沟落里。然而这石门村却是一个难得的小平原,它的海拔比方圆十里的村子都高,站在村子的边上可以俯视四周其他的村落,站在伏龙山上又可以俯视整个石门村。
祖父养的大黄狗老远就跑过来迎接我,院子里面不少的人招呼我的归来,我的一个姑姑两个叔叔和家人都来了,左邻右舍的也来凑热闹,把一个农家小院子挤的满满的。打完招呼后大家坐在几把长条凳子上继续的谈论着事情,母亲打了一盆热水喊我过去洗脸,说祖父刚睡了等会再去看他。又说父亲和亲戚们在商量祖父的事情,说老人永远这样顽固,到现在了还不同意大家带他去城里看病,大家正在商量对策看怎么办。我问母亲祖父到底得了什么病,母亲也回答不上来,说老人半年前精神都特别的好,还在为别人看病,后来慢慢的消瘦起来,直到一个月前下不了床的时候,同族的亲戚急忙捎信喊我父母回去,那时候,老人已经是瘦骨如柴了,基本上脱了五形,神色萎靡。问他什么原因也不说,也不告诉个哪痛哪痒的,让家人急的团团转。总不能这样的让他等死,老人刚过完八十四岁的生日,一向身体都是很好的。我洗完脸,堂弟表妹们围过来闲谈。
正说话的当儿,姑姑过来叫我,说祖父喊我进去。他一直住在堂屋侧面最里面的一间房子里,这间房子的窗户被后面的竹林遮蔽着,光线昏暗并时常夹杂着霉臭的味道。我们都避之不及但他老人家却是喜欢,在里面一住就是大半辈子,为此以前祖母没有少和他吵闹。
屋内的摆设几十年如同一辙,一张大的黄麻蚊帐下面躺着祖父,我进了屋连忙过去坐到他的床沿上。一见到他,我猛的吃了一惊,虽然先前有母亲的话告之,但亲眼见到祖父的容貌,还是很震惊。五官上如果除去那张黄褐色并夹着老年斑的皮,完全就是一个骷髅的形状。双手形如枯槁,十指青筋暴出,眼睛浑浊神光涣散……我一见他这样泪水唰唰的就流淌起来。祖父挣扎着要坐起来,姑姑连忙过去扶他。
“九儿,你回来啦……”很微弱的声音,并且断断续续的不连贯完整。
我哭的更厉害了,祖父招手让姑姑出去了,屋内只剩下我们祖孙二人。我握着祖父的手,不停的抽泣,他的手冰冷僵硬,没有一点的力气,惟独脉搏的仆仆跳动告戒他还是一个活体。这脉象反而让我心惊胆战,记得《濒湖脉学》上李时珍这样的说道:“浮脉惟从肉上行,如循榆荚似毛轻。三秋得令知无恙,久病逢之却可惊。”久病的人,正气必然受到损伤,致使气血的运行不能通畅,应当出现沉脉;如果相反出现了浮脉,说明阳气已不能潜藏,病入膏肓。
“你不过就是体虚受了风寒而已!爸爸和叔叔他们正在商量为你找好医生治疗,没有多大的事情的!以后我经常回来陪你,要是你愿意就搬到城里和我一起住好了……”我安慰着祖父,宽他的心。
“呵呵……佛渡有缘人,药医不死人啊!我这病我自个儿明白……这个年我是过不过去啦……九儿,你……”祖父刚正面看了我一眼就突然嘎然而止,表情极其怪异起来。他并直腰杆,眼球几乎凸出来一样的瞪着我,双手孔武有力起来把我握的生疼。
“玉呢?玉,快拿出来给我看看。”祖父急促的喊了起来,摇晃着我的手臂。
“什么玉?”我看他这样的表情,有些害怕起来。
“玉蝉,你脖子上戴的黄玉颔蝉,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呃…”我张大嘴巴的惊讶,连忙把玉蝉从脖子上掏出来给他看,我奇怪祖父怎么就知道我身上戴的这个玩意呢?
他把玉蝉拿到手上翻来覆去的看,看完后用绝望的表情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良久后喃喃自语起来:“不是的,假的,假的!怎么会这样,天绝我石柏年啊!”
“你怎么了?爷爷,你怎么知道那瞎子给我的玉石啊?”我问道。他不回答我,又开始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
“我费尽心机,苦心经营二十多年……到头来终是枉然啊!终是枉然……”我见他老泪纵横,说些让人费解的话,又逐渐口齿不清起来大呼,神态如同癫狂一样。我害怕起来,害怕他的病情加重,连忙出去喊我父亲。
父亲和叔叔们进去后,亲戚们都过来问我到底怎么了,问祖父和我说了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就用双手抱着脑袋喊叫起来,母亲和姑姑吓了一跳,慌的连忙把我扶到厢房里面的床上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晚时分了,我姐姐已经从南边的城市赶了回来,带回来了我的小侄女。我们姐弟好些日子没有想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正说的起劲的时候,母亲进来了端了一碗绿豆粥喊我吃。我问祖父的情况,她说祖父现在在和鲁三叔谈事情,可能是在谈他的后事,老年人想的长远。又说鲁三叔是中午的时候被我姑父去喊来的,当时我的祖父非要见他不可。鲁三叔是我们家的亲戚,住在同村,是我祖父亲妹子的独子。长得矮胖如同冬瓜,皮肤又黄的厉害,记得我门小时候经常喊他黄冬瓜的就是,他人很和善,喜欢逗小孩子玩耍。这个人是个地仙,我们家乡所谓的地仙就是尊称看风水懂阴阳的人,他们的职责主要是为宅基地看凶吉、为葬穴看看位置好坏的。什么龙脉虎脉凶穴吉地啊他们只要用肉眼一四处张望,用罗盘一靠,立马就能知道个大概。地仙和端公在职场上有些同路,端公是纯粹的阴阳先生,专门吃暝事的饭。他们一般不看风水,主要应付死人的事情,如哪家人死了开路、烧七、下阴曹、送亡灵什么的啊,还有比如新建房屋后谢土,犒神等等诸多的冥事,这些决计离不开端公去勾兑。
祖父和鲁三叔谈了一下午,我们都吃了晚饭的时候,才看见鲁三叔神色凝重的走了出来,大家问他他什么也不说,只告诉我们祖父是不行了,在安排后事。于是我们逐个进去看他,其他的亲戚都回去了,就我们一大家子直系亲属在守着祖父。你看我父亲的兄弟姊妹,现在难得聚集在一起,晚饭的时候有说有笑的,大家续着情怀,这可真是托我祖父大人临终的福!要不然难得有这样团聚的机会。
这人啊父母在世的时候我们可以不去陪他,但临终的时候是决计要去送终的,有句俗话叫种粮过冬,养儿送终,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更骇人的是言论的监督,人言可畏,这肉喇叭的传播效果更是了得!乡下人农闲的时候自然清闲,没事情做了不是纳鞋底就是磨嘴巴皮子,于是多少是非口舌理所当然就出来了,今天说张三家媳妇偷汉子偷公公,明天摆李四家的母猪下象崽儿,后天胡扯王麻子给村头老寡妇送香油送咸菜什么的,于是大后天难保一起说石家的儿女个些啊,你看看,连老子的终都不送……
所以这父母在世的时候是可以得过扯过的,但只要是一要死了那跟前一定是要守好的。一来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钱财可以分刮,二来堵了人家嘴巴的闲话。这天下的子女都一个调调,结婚前是父母的儿子,婚后就过继给老婆做儿子了;女人自古都是为丈夫送寒衣,也只有听说“望夫石”没有见过“望父石”的。这孟姜女哭范喜良哭瘫了长城,不知情的看到这样凄惨还以为是哭老爹老娘呢!也难怪柏拉图老早就在西边喊什么“男女之间的爱是天下最高级的情爱…”然而这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情,往往更是难以理喻,爱的时候巴不得对方吃了自己,恨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生啖对方。天下人最大的福气莫过于两情相悦,天下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同床异梦!希腊人信奉爱情,那是乐晕了头,还没有到哭的时候。东方龙的子孙却有清醒的人,时常瘪嘴抬杠,阴阳怪气的背诗词敲警钟:“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让人如同遭到棒喝。如此种种,叫我们自问起来,我们这身上除了肉体,还剩下什么呢?这世间的亲情伦理,细想起来照样的荒诞滑稽。
祖父突然的叫我们都进去,他的床前,站满了他的子嗣。我在人群中间,发觉他更加的苍老了。他把屋内的每个人都扫视了一遍,望我的时候他停留了一会,眼神很凄苦,让我感到很酸楚、很不安。父亲说到:“您老人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过几天就好了,我们准备把你接到县里面去好好的治疗……”
“我的病,自然明白,这个并不重要……我七岁上学堂,九岁拜师学医……晃眼八十四年过去。俗话说啊,‘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细细想来,虽无冥冥之志,无昭昭之明、无惛惛之事、无赫赫之功……处微末之间,行粗杂之事!然自诩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到如今儿孙满堂,也没什么遗憾的……这人生天地之间啊,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不过就这样罢了!人食五味而生,食五味而死……天生天杀,亘古常理!庄子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谁能使它这样呢?是天地,天地尚不能久,何况人呢……”
祖父缓缓的说来,我们大家仔细的听,想到他老人家可真是好笑,临死了还要卖弄起学问来。他的呼吸,可真是气如游丝,每吐一个字出来,都让他喘气不已,嘴皮抖的厉害。我们叫他好好的休息,可他不听,非要继续的说下去,或许这就是遗言,大家都仔细的聆听。他又交代了一些话语,无非是叫大家好好的相处,又说他的后事全部由鲁三叔安排。说完这些后我们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家都紧张起来,我泪流满面,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祖父望着我,张大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以后……一定要听……听鲁三叔的话!”这是祖父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发音,他用尽全力对我说完后就闭上了眼睛,可惜我并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屋内开始嚎哭起来。
祖父的丧事按一般的规格办理,这是他自己的意思。子女们也暗自欢喜,或许甚至觉得父亲敬爱起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顽固。祖父的后事完全由鲁三叔主持,他的主要角色是地仙,于操办丧事不是很在行,于是请了一位姓莫的阴阳先生过来,大家都喊他莫老师,这位姓莫的端公大约七十来岁,不喜欢和人摆谈,话很少。我父亲曾说过他是‘三扁担也戳不出个屁来的角色’,长了一张马脸,嘴角一个大黑痣上有几根毛耸立着,个子比较高,老是弓着身子,和鲁三叔正好形成了对比。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带过来两个徒弟打下手,他们一来就开始布置灵堂。
头天晚上是开路读祭文,子女们都得跪着听,吹吹打打的熬了一晚上。所谓的开路,说穿了就是热热闹闹的送去世的人到另一个地方去,白去总不成,买路钱总要给的,所以得先要为他打点关系什么的。这祭文,也不过是后人对其一身的缅怀加总评,不是马屁话就是口水话,完全是阴阳先生千篇一律的颂词,每个鬼都适用。
第二天做了个简单的水陆道场,扎了个富丽堂皇的灵房子和一些个小纸人,莫端公叽里呱啦的刚诵完超度的咒语后就把它烧掉了。这样高规格的房子可能真是皇帝和死人才敢安心的住,寻常人决计不敢消受。
第三天晚上放焰口,弄了些刀头,福喜、烧腊招待祖父的新朋友了。停尸三天后第四天清晨就下葬,我们这里流行土葬。父亲双手端着祖父的灵位牌,八个被称之为“八大金刚”的彪形大汉抬着祖父的棺材去下殓,白番番的纸钱撒了一路都是。家属们在后面拉扯着嗓子哭,一个个的比着哭的凄惨,这大多不过是挣表现,做给别人看的!
这以后只需要每隔七天端公过来烧三个七就可以了,所谓烧七,就是人死后的每隔七天就要做一次法事,完整的是要接连做七次,一般的也就做个三次罢了,算是一种悼念仪式了。于是这样的仪式后一个人就可以宣告肉体破产了,从尘土中来,仍归于尘土!造物主的规则,我们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祖父去世后的第四天半夜里,门后面和老柜子后面劈劈啪啪的一阵乱想。我和堂弟睡在床上都有些害怕,第二天说了出来,家人说是祖父回来在收脚印。我们家乡有这样的说法,说人死后的几天里,一定会把自己生前所留下的脚印都要收回去,一同带到阴间去,于是我和堂弟听后更加的害怕起来,不敢到那屋子里面睡去。
第五天里,亲戚朋友都陆续的离去。这天姐姐也要回去了,我姐夫一个人在那边,她更不放心。离别的时候,姐姐突然的问起我和婷婷之间的事情,问我们好久结婚。又说有空了就过来看我们,我没办法给她说实话,于是遮遮掩掩的搪塞她。姐姐的远去,我和母亲都有些伤感。中午的时候,我突然的听到父亲和鲁三叔争吵起来,而且越来越激烈。我听到母亲在旁边劝解,于是走到门口想去弄个明白,也想去劝解劝解。刚要推门,鲁三叔猛的开了门,气喘喘的走了出来。我喊了一声三叔,他看我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满面怒火的走了。母亲来到门口,很为难的对他们致谢告别。我进去看到父亲坐在里面很生气的样子,我问他什么事情,他看了看我不说话,然后起身走了出去。我很纳闷,估计可能是工钱上的原因闹僵了。钱这东西,可真是个害人精!
祖父葬在坟林包,那里是这个村庄坟茔的聚集地。石门村一共有五个这样的大土包,包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死人墓。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土馒头在上面摆放的很整齐,这些土堆新旧各异。有的上面石头缝里挤满了茅草,残缺的墓碑上散布着青苔,有的上面还盖着新鲜的黄土,花圈骨架还散落在旁边。祖父去世后的第七天里,我们已经把后事料理得差不多了,祖父的屋内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家都纳闷他老人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土医生,怎么就没有存下一点钱呢!
于是我的两个婶婶各自拿了两床老棉絮和一些锅碗瓢盆去,我母亲提前端了一把黄花梨木太师椅来,姑姑和姑父把一个柏木柜子抬回去了,祖父养的老黄狗送给了同房亲戚幺叔守果园。这天下午鲁三叔和莫端公过来给祖父烧头七,父亲和莫端公打着招呼,却没有同鲁三叔讲话,他们开始做着法事,我们在坟前磕头,烧纸钱。从坟场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我母亲和鲁三叔在后面低声细语什么。我们把祖父的老房子锁了,然后各自回自己的家去了。
我在家里又待了两天后就准备回城里上班,出门的头天晚上,母亲神神秘秘的来到我房里,把一个黄布袋拿给我叫我揣好,又再三叮咛每天一定要放在身上。我问她是什么,母亲说看我身体不好,专门求了一道符来保平安的。又说一定不要让我父亲知道,他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最反感这些封建迷信。父亲和祖父关系一直不好的一个原因,就是指责祖父和“牛鬼蛇神”有来往,而祖父又“屡教不改”,于是这些年父子关系一直很生疏。父亲在部队呆了八年,是马列的信徒,立场坚定的很。然而母亲毕竟是妇道人家,虽然也是接受的无神论教育,但牵涉到家人的平安原则上,就成了乡愿,马列及鬼神互不得罪,双方有请。我成长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从前虽然也嘲笑过那些“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人士,却也并不是父亲一个阵营的,私下对幽冥之事还是有些畏惧的。前一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如今,我的心自然的偏向祖父了。这马克思一向行事磊落,想来是不会放冷枪的,然而这幽灵却难说了,喜怒无常,不一定讲什么道义,须提防“含沙射人影”。
我本来只请了一周的假,但家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前天又打电话问公司要了三天假。然而今天再不回去就实在说不过去了,于是晚上我就赶到了车站,坐一晚上的火车,准备后天就去上班。这天刚好是周末,还没有下火车,婷婷打来电话说要到车站来接我。我想到不方便,于是喊她带上阿黑直接到我家去等。到家的时候,婷婷已经在楼下等了,阿黑见我回来,飞也似的扑了过来。婷婷问东问西的,我给她说着家里的情况,一同上楼去了。
耽误了十天,策划部的事情累积了不少,自然少不了受别人的白眼。忙的个不可开交的时候,偏偏程思泯过来问东问西的,又说些公司的新鲜事情给我听,我边应付他边忙自己的。真后悔当这个狗屁经理,不然免得担这些个责任。我这个性格,不是做领导的料,还是做被领导者的舒坦,这个我自己都清楚。这可真是应了婷婷她妈的老话,“癞狗扶不上墙,阿斗坐不了龙床,苞谷杆杆抬轿子——不是那根料!”
为了补上耽误了的事情,七点半我才下班,难得程王子也跟着加班。说实话,我还是挺欣赏他的,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也真算是娇生惯养的王子了,但做事情还是比较认真。策划部这段日子要不是他,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我说我请他吃饭,他也不客气,欣然的接受。我带他去我和婷婷经常去的那家冷锅鹅唇店,我吃的津津有味程王子却辣的不行了,接连喝了三瓶豆奶,我笑他还喝豆奶跟女人一样,他小子赌气陪我喝了两瓶啤酒。出了餐馆,我看他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知道他有些醉了。于是说打的送他回去,当他听说我家离这里不远的时候,非要去我家住。我心底不乐意,主要是觉得寒碜,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哥,睡我们的床不习惯。但他坚持要去,我没有办法,只好带他回去,这小子酒喝多了脚发软,我基本是扛着他上了七楼。到了家,阿黑见了一个陌生人,先是一愣一愣的,但马上跑过去和他亲热。程王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搂着阿黑亲热,也不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