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满目豺狼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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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赶了一天的马车,三人终于在日落之前来到了落迦山与神风县之间的唯一的一个客栈。一路上,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之外,一直都在马不停蹄的赶路,宁云凤不禁怀疑自己的下半身是否已与马车融成了一体。好不容易能安稳的坐在桌旁用筷子吃饭,而不用再继续啃食干粮,不趁机大吃一顿,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一坐下,宁云凤和纨扇就争抢着点了一桌的好酒好菜,风无痕也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那可怜的钱袋,在心里发出叹息。
正当宁云凤不顾名门淑女的形象而狼吞虎咽时,客栈外面突然变得吵闹起来,几十个士兵正押着一群人经过客栈门口。一眼望去,所押之人竟是一些小孩和少女,从五、六岁到十七、八岁不等。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恐惧和疲惫的神色。宁云凤不禁觉得奇怪,这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犯了法的罪犯,倒像是一群逃难的难民。这些士兵要把他们押到哪里去呢?
正巧一位带头的士兵走进客栈买酒喝。宁云凤便趁机装作起身叫小二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那个兵头押解了一大群人走了一天,本来就十分疲惫,再加上无缘无故被人这么一撞,更是火上浇油,一股怒气顿时爆发了出来:“他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对不起啊,军爷,都怪我不小心。”宁云凤本就生得一副娇弱的绝世容颜,再加上她此时此刻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为之心疼。那兵头这是才看清了撞自己的人,不禁呆了,心中的怒气顿时一扫而空,直愣愣的盯着宁云凤。宁云凤见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但脸上依旧是一副充满歉意的样子。
“军爷,你没受伤吧?都怪我,刚刚太心急了。如果军爷不嫌弃的话,不如坐下来喝一杯,一来给小女子一个赔罪的机会,二来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不知军也意下如何?”
兵头这是才从惊鸿一瞥中清醒过来。只是美酒佳人当前,又有谁会拒绝呢?便二话不说,顺从了宁云凤的意思,在长凳上坐了下来。同桌的纨扇对宁云凤的举止十分不解,刚想说什么,却被风无痕拦了下来:“等一下,先看看情况。”风无痕悄悄地对纨扇说,而后饶有趣味的看着宁云凤,心里却想:这精怪的云,不知又要玩什么把戏了。
宁云凤替兵头倒了一杯酒,微微一笑,道:“看军爷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在赶路吧。只是不知为何要赶得如此急?外面夜黑风高,断然不是赶路的好时间。军爷何不留宿一晚,明日再起程呢?”
那兵头的魂早已被宁云凤那一浅笑给勾去了。宁云凤有问,他自然必答。“谁想在这样的晚上赶路啊。只是与掉脑袋相比,现在辛苦一点倒也不算什么。”
“掉脑袋?军爷官位这么高,怎么有人敢砍你的脑袋呢?”宁云凤故作疑惑的问到。
那兵头见宁云凤如此抬高自己,心里喜滋滋的,一下子便打开了话匣子。“官位再高也高不过韩魏韩大人啊,他可是大皇子跟前的红人,有权有势。不久前,他代大皇子传口谕说说什么国库粮食短缺,要我们在五天之内筹集一万石粮食。只要差一石,便让我们人头落地。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各自带着几十个弟兄到处征粮,可把我们苦的,哎。。。。。。”
“国库缺粮,那百姓就不缺粮了?国库缺粮,就搜刮百姓的粮食;那百姓缺粮,又该找谁要呢?”宁云凤的声音不似先前的淡然,反而透着一丝寒意。
兵头却没有发现宁云凤的异样,继续说道:“这年头,哪个还管百姓会怎么样。再说了,不是有谁说过,宁可得罪不能奈何自己的平民,也不能得罪随时可以罢黜自己的大官啊。保命要紧啊。”
强忍住怒火,宁云凤挤出一个虚浮的微笑,剥去表面的那层温柔之后,赫然是一种充满厌恶和嘲讽的冷笑。“说的也是。只是这征粮也就罢了,为何要抓获这些孩童和少女呢?他们看上去并不像什么罪犯啊。如果说要做苦力的话,他们也太过于年轻了吧,还白白浪费了官家的粮食来养活他们。”
兵头听了,神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向四周看了看,见近处没有其他客人,便凑近了宁云凤,压低了语调:“这可是姑娘问我,我才说的,只是姑娘千万别把这话告诉别人,不然我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用。”顿了一下,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韩大人如今年过四旬,已显老态,他自己却又想长生不老,便私底下派人到处打听长生不老的方法,不知从哪里得了个偏方,说是只要每隔一段时间用小孩或者少女的血洗澡,便可以回复原有的青春。所以韩大人时常会让我们带一些小孩和少女回去。姑娘可要小心,别被其他的差役给抓去了啊。。。。。。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兵头见宁云凤半天毫无反应,便不停的叫唤。
然而,此时的宁云凤早已被自己亲耳听到的事实所惊呆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虽说她以前就从电视剧中知道了一些古代官吏利用权势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恶行,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会横行霸道到这种地步。他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他们拿朝廷的俸禄,拿百姓的税钱,却不曾为百姓做些好事,还一个劲的压榨百姓。这样的人凭什么享受荣华富贵,有什么资格入朝为官?这样的官吏到底是怎样的贪婪凶狠?这样的官场到底是怎样的腐败黑暗。。。。。。宁云凤忽然觉得心很痛,痛到快令她窒息了。
风无痕听了这件事,也十分吃惊。但他毕竟经历过了江湖的腥风血雨,也多少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官场现状,便又立刻镇定下来。见宁云凤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他只好代她下逐客令:“军爷想必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起程了吧?别让外面的军爷们等久了。”语气温柔,语意却十分强硬。兵头摄于风无痕的那种柔而不弱的气势,竟无法开口反驳。何况此时的他已完全从宁云凤的迷魂汤中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立马灰溜溜的逃了出去,吆喝外面的士兵赶快起程,连刚才买的几瓶酒也没拿走。
等宁云凤回过神来,士兵们正准备出发。她赶紧起身,想上前阻止,却被风无痕一把拉住了:“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去就那些被抓的人啊。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不是吗?”宁云凤说罢便甩开风无痕,却被他猝不及防的点了穴。
“为什么要阻止我?”宁云凤怒道。
风无痕却不顾她的愤怒,冷静地说道:“你要去救他们?凭什么?凭你的丞相千金的身份?别忘了,他们是大皇子的手下,而杀害你全家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大皇子。你这样冲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必死无疑吗?更何况,即使你现在死了,韩魏也不会少一根头发。他依旧会活得好好的,继续以权谋私。但如果你现在忍下来,待你有能力惩凶除恶之时,便可把韩魏之流连根拔除。惩恶扬善,是只有强者才能做到的事,弱者只能忍耐。没有力量的正义只不过是一个口号而已。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说完,风无痕便解了宁云凤的穴道。
宁云凤却并没有冲出去,她直直的站在那里,脚上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睫毛微垂,不愿让人看到她眼底的泪光,更不愿让人透过泪光看到她心底的脆弱。
不知不觉,半柱香时间过去了,但纨扇却觉得仿佛过了一年之久。她几次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一直沉默的站着的宁云凤冷冷的开口道:“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漂浮升天行。邀我等云台,高揖卫叔卿。恍恍与之去,驾红凌紫冥。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念完这首诗后,宁云凤缓缓的闭上了眼,又是一阵令人觉得压抑的沉默。正当风无痕思忖着宁云凤的想法时,她有忽然睁开眼睛。“我定会成为强者,改变这一切。”
宁云凤的语气并不冰冷,也无嘲讽,有的只是淡漠,仿佛自己并非在立下什么重要的誓言,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原本晶莹透亮的双眸却异常明亮,仿佛燃烧着一把火,一把名叫“执着”的烈火,一把不到信念实现那一天就绝对不会熄灭的心灵圣火。此时的宁云凤不再是平时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而是一只初展双翼的凤凰。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震慑人心的气质。那不是嗜血的杀气,也不是逼人的霸气,而是一种比苍穹更深的痛,一种因因怜悯天下苍生而产生的悲悯。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并不是某些人经过后天的熏陶可以学得来的。
整个客栈的人都为之震惊了,风无痕更觉得诧异。他曾以为自己是了解宁云凤的,了解她的温柔,了解她的聪慧,了解她的娴静。然而,有许多事情却并非如他所想一般。当初在谈古琴时,她那毫不设防的纯真笑容;如今遇到此事时,她那比花容月貌更令人刻骨铭心的悲悯之心。这一切的都出乎风无痕的意料之外。原来他竟不曾真正了解过她!不知为何,风无痕突然觉得身上有哪个地方疼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但确实有一个地方很疼很疼。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