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来如春梦几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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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落英谷底。一条溪流自山崖上瀑布流下,沿着谷底凹凸不平的地势流向远方。这条溪流并不十分宽敞,不过一米来宽;水位也不深,还不到膝盖。用柳宗元的话来说,即“其流甚下,不可以灌溉。又峻急多坻石,大舟不可入也。幽邃浅狭,蛟龙不屑,不能兴云雨。”可以说是毫无用处,一条愚溪罢了。然而,这流水却异常清澈,水里鱼虾,天上白云,无一不清清楚楚的呈现在水面上。当地人称它为明水溪,一条清明如镜,照亮天地的水溪。
明水溪畔,一素衣女子静静的站立着。她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俯,怔怔地看着水里的倒影,略微收紧的衣裙勾勒出她窈窕纤细的身材,一头及腰部的青丝在清风中飘舞,似云一般轻盈飘逸。女子微蹙双眉,而后将身子俯得更低。明水虽清,却映不出她的容貌,射不进她的眼底,照不亮她的心,轻轻地,她叹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一切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
那天的风特别大,以往那高大粗壮的大树,在那样的狂风中却如一根柔弱的芦苇般,不停地对着狂风弯腰作揖,路边的落叶夹杂着泥土在风中旋转、飞舞。云梦柳告别了同学,来到了家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咔嚓”一声,厚重的防盗铁门向里打开,一片昏暗呈现在眼前。“果然不在。”嘴角微翘,云梦流露出一个苦笑,换上拖鞋,习惯性的走向餐厅。一张白色直跳不出意外的躺在红色的桌布上。拿起纸条,云梦柳瞟了一眼:
梦柳,妈妈今天加班,晚点回来。菜做好了放在冰箱里,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妈妈留
X月X日
一样的纸张,一样的字体,一样的话语,唯一不同的只有落款日期。自从四年前父母离异,自己跟随母亲之后,生活的重担便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母亲编的忙碌了,每天早出晚归,像一只陀螺,在生活的长鞭下抽打着,不断的旋转着,旋转着,直到坏掉为止。。。。。。云梦柳常常替母亲感到心疼,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愧与自责。她只是个学生,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孩子。她无法在生活上替母亲分忧,更无法像电视剧里某些贫困家庭的孩子一样休学打工。她优秀的成绩是母亲的骄傲,她的出人头地是母亲的梦想,她是母亲活下去的动力。她又怎能毁掉母亲的骄傲,撕碎母亲的梦想呢?因此,她拼命地学习,为了自己,更为了母亲。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转眼间,四年光阴飞逝,她如愿以偿地称谓了班里的佼佼者,成为了老师心目中的优秀学生。然而,她的心却破碎了,冰冷了,寂寞了。。。。。。
拿起那张纸条,云梦柳将它整齐地对折,再对折。。。。。。直到小到不能再折为止。用尽全身力气捏紧,把它揉成一个小团,右手轻轻一挥,纸团在空中划过一条孤单的抛物线,落入了篓中。云梦柳扯了扯嘴角,掠过冰箱,径直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风刮得更大了,黄沙覆盖了整个天空,怕是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吧?云梦柳走到书桌与床前的空地上坐了下来,然后缩成一团——每当暴风雨来临之前,她总会这么做。“轰隆——”一声沉闷的雷声响起,豆大的雨珠倾泻而下。屋外雷声滚滚,雨点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异常嘈杂。
屋里,云梦柳的心随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票的很远,很远。。。。。。她已经忘了吧,自己其实是很怕打雷闪电的。小时候,每逢打雷闪电,自己总会依偎在她的怀里,那是一个宁静、温柔又坚固的港湾,再大的风雨也无法将其摧毁。然而,如今,自己却不得不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这样的风雨,必须自己一个人,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云梦柳将身体缩得更紧了,把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之间。神也好,魔也好,鬼也好,无论是谁都好,把我带走吧,把我带走吧!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不再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要不再寂寞。。。。。。“真的什么代价都可以吗?”一个纤细的女人的声音自云梦柳的脑海中响起。“轰——”地一声,一道闪电划过天边,穿过了玻璃,射向了云梦柳。刹那间,云梦柳眼前一片空白。。。。。。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云梦柳也都记不清了。醒来之后,便发现了自己来到了这落英谷底——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世界:古代。
缓缓睁开眼,云梦柳静静凝视着水面,水中少女的面容是如此的清晰而又甜美,令她觉得飘渺虚幻。“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活脱脱一个林黛玉的翻版。记得以前语文科学《红楼梦》时,云梦柳就对那绛殊仙子十分好奇,曾在心中想象着林黛玉的样貌,却不想如今,那潇湘妃子的绝世面容竟出现在自己的脸上——或者说是自己所附身的这个人的脸上。面对此情此境,云梦柳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哎——”云梦柳终于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五十八声叹息。
“小姐——你还没梳洗好吗?”一声焦急而又清脆的叫喊声打乱了云梦柳的思绪。云梦柳直起身子,转过身,只见一黄衣黄群的俏丫头从树丛那边跑了过来。这丫头大约十五、六岁,虽不如她主人般端庄秀丽,倒也生得玲珑剔透煞是可爱讨人喜欢。看着这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云梦柳不禁微微一笑:“纨扇,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还不都是因为小姐你。出来都一个时辰了,风公子担心小姐出了事,叫我出来看看。”说着她便朝着云梦柳跑了过来,一把抓过云梦柳的手,转身就走,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着:“小姐你以前可是三步不出闺门的,今个怎么到处乱跑?莫非生了一场病连性子都变了?那我可就惨了啊。菩萨保佑啊,小姐还是像以前那样文静,别让我跟着到处跑。纨扇我从小就身子弱,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云梦柳突然间被纨扇拉着走,本来十分吃惊,如今听着纨扇在那里小声嘀咕,不禁在心里偷笑。不是说古代的女子遵从三从四德,丫头也都温柔体贴,唯小姐命是从吗?怎么眼前这个就如此与书不同呢?看来那些挖出来的古代文献也并非全部属实。也罢,有了这个红娘似的小丫头陪伴在身边,以后的生活也无聊不到哪里去。想到这里,先前的愁绪疑惑已扫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未知世界的好奇,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不知不觉中,云梦流的唇边染上了一抹笑意。
沿着弯弯曲曲的泥泞小路,绕过几个草丛,穿过一个小森林,一间古朴雅致的竹屋便呈现在眼前。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竹屋,共两层,下层有一个大厅,两间房,一间是主人的房间,一间是客房。房里并没有摆些华丽繁琐的家具,分别放有竹床,竹桌和竹椅,可以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竹做小屋。竹屋上层是露天的,中间只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有一把古琴,桐木冰弦,乌漆梅花断,实属好琴。桌椅已经十分陈旧了,而这古琴却仍旧保存的很好,如新买的一样,一尘不染,可见竹屋主人爱琴之深。离古琴不远处,一白衣人负手独立,微笑着看着楼下正匆忙赶来的两个女子。
云梦柳被纨扇拉着向竹屋走去,离竹屋还有三四步之遥时,忽然眼前一晃,一白衣人自竹屋上一掠而下,仿佛一阵风一般,轻快洒脱。云梦柳定了定神,只听白衣人道:“纨扇姑娘,你这样拉着你家小姐,尊卑不分,不怕坏了规矩吗?”
纨扇听了,刚想抱怨,却被云梦柳抢先道:“莫怪纨扇,她只是担心风公子你等急了,才拉着我赶回来的。听纨扇说公子担心我出了事,才让她出去找我,云凤在此谢过了。”看着眼前的白衣人,云梦柳仍旧有一种身在梦里的感觉。
他并非特别俊美,最多只能算得上中上等。然而他的身上却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一种似水一样的温柔,仿佛会让你窒息在其中。然而,这样一个看似温柔的人却有着一双明亮而深沉的眼睛,让人琢磨不透。
风无痕,风过无痕。然而,这无痕的风是一阵如他气质般温柔的春风,还是一股藏在那醉人温柔底下的狂风,这又有谁能预料呢?看着那如阳光般温柔的笑容,云梦柳也回以灿烂的一笑。刚才她在溪边因整理思绪而出身的事,暂时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呢。
三人走进竹屋,纨扇给两人倒了茶。而后三人围着大厅的竹桌坐下。纨扇本不肯和小姐平起平坐,但云梦柳执意要她坐下,加之她本非一个恪守主从之礼的丫鬟,推脱了几次也就顺从云梦柳的意思,围着竹桌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