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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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怎么样,毓王殿下,与心上人久别重逢,一定是感慨良多吧!”
明毓乏力的靠在霞影溪边的树丛里,自认并未露出任何的踪迹,来人却一语道破他的身份,言辞中的得意,分明是知道他此时为了救菱歌,而功力大减,根本无法抵御任何敌人,即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轻易致他于死地。
自顾尚且不暇,况且身边还有晕厥的菱歌!
“不知尊驾何以知我在此,还请报上名讳,让本王死也死个明白!”
明毓冷笑道,笑自己,也笑命运,明明猜出这本是一场蓄谋的暗算,却还是无法全身而退,为了菱歌,为了这个曾经给过他无尽温暖与无私爱意的孩子,他还是赌上了自己。
也许他永远都不能忘记,永远都在试图忘记菱歌,可命运却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不可能,永远不能。
“我与三弟亦是故旧亲朋,难道三弟连我这个灿哥也不记得了吗?”
萧明毓心中不禁一惊,难道此时自己已经死去了吗,为何本该死了的,留在记忆中的,却再次回到现实,惊悚的心颤。
一身黑衣黑帽的萧明灿站在树阴里,身上播撒着幽暗的光斑,便更显诡异万分,仿佛他真的是从地狱中走来,是索命的恶灵。
摘下斗篷上的风帽,明毓几乎不认得这副已然扭曲了的面容,记忆中的灿哥,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曾是令伯父光钦先皇无比骄傲的儿子,也正是因此,当他的父亲死在自己父皇所设下的政治阴谋中的时候,这个才华有余而机谋不足,未经世事,又树大招风的皇长子,也就成了争斗的牺牲品。
“灿哥别来无恙,记得克伦河一别,那年弟弟也只有十五岁,岁月催人,弟弟都要不认得灿哥了,真是罪过,罪过!”
明毓恢复了平静,扶着身边的树木,揽紧怀中的昏睡不醒的菱歌,轻轻的用指腹摩挲着他因失血而变得过度莹白的脸颊。
“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萧明灿听他提起当年,不禁怫然恨声道,萧明毓这分明是在戳他的心窝子,是在告诉他,那年已然二十岁的他竟然会落进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设下的圈套里,并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至爱的阿苏勒死在箭雨中,却无能为力!
“我信!灿哥好计谋,竟然利用菱歌引我上当,算准了太液池泄洪的时辰,还叫人监视我的动向,知我今日到此,便安排我们久别重逢,看来我还是要多谢灿哥成全,我们小别胜新欢,缠绵如昔,早已难舍难分,就是不知若是琪弟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明毓不动声色的轻笑着,试探着,心中却是一片翻江倒海,萧明灿早已恨他入骨,今日他便是真的杀了自己,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宫廷阴谋的延续,根本不值一提,可是他今日竟然用菱歌来威胁自己,难道这就是以牙还牙吗,那他萧明灿可是打错了算盘,自己今日必得堂堂正正的活着离开此地!
“你!”
萧明灿的脸色微变,明毓的话如利剑一般,直刺他的心窝,他说的没错,若是让皇帝知道他利用菱歌来复仇,那么他们兄弟无比信任,亲密无间的关系将永远不复存在,皇帝就是皇帝,皇帝可能不会动他,但是皇帝却可以将他永远的束之高阁,永远不再委以任何信赖。
没想到,萧明毓竟然如此冰雪聪明,一下子便能猜出皇帝对菱歌的态度,萧明灿心下暗想,脸上却很快的转为平静,他决不能因了这个人的几句话,便自乱阵脚。
“呵,呵呵,还不是你害的,瞧瞧菱儿现在,他还真是被你爱的死去活来呀,你知道他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他的男人当年尽顾着自己逃命,把他丢在一边,任他被千人骑万人压,皇帝陛下也是念旧好心,才收留了他,给他活路,不然又怎么会把个男不男女不女,只有怪物才会喜欢的烂货,放在身边,影响了威仪盛名!”
“原来如此……皇帝陛下还真是宅心仁厚,三儿真是自愧不如啊!”
明毓意味深长的冷笑着,正如他想的那样,即使面貌改变但是灿哥好胜的性格却没有变,只图的嘴上舒服,却不知早已泄露了天机。
原来是萧明琪,是他用手段,带走了菱歌!
“从前,人都说三弟面热心冷,就连骨子里都透着阴寒,我却不信,没想到,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他与你曾有情缘,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人不如狗,想抛就抛,想弃就弃的对待,爱上这样一个人,看来我真是要为菱儿一大哭了!”
萧明灿冷冷的嘲讽,并不能打动明毓的心,他的心只有他自己知道,痛是自己的痛,伤是自己的伤,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灿哥,你没有资格同情他,若不是你给他吃了烈性的**,引我上钩,我不那样做,他照样会死!唉,想到皇帝陛下如此仁善,看来他定是要伤心了!”明毓咬牙听完了萧明灿的足以令他他噬骨剜心的冷言,幽幽的浅笑着,一番话说的镇定从容,却不知下面暗藏着多少的波诡云谲。
“你少废话,我要的东西呢,还给我!”
萧明灿有些心急的狠声道,两眼也放出了森冷的光芒,夕阳沉落,只剩下一轮朦胧的光圈,照在他的身上显得晦暗诡异。
“灿哥,这你就错了,灿哥在一旁欣赏了这么久,应该知道我和菱歌的关系了吧,我都没有冲你要人,弟弟也不记得曾经欠下灿哥什么吧?!”
明毓的表情愈加的悠闲淡定,从容的将菱歌揽紧,在他小小的耳垂上不断的轻轻吻着,却仿若告别一般,没人能看出他眉间透出的酸楚有多深。
“你欠我的永远还不清!”
萧明灿闻得他如此的大言不惭,对于霍鹰的死毫无愧悔之情,竟然还是满口的装模作样,不禁激动的大声喊道,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奔过去,狠狠的,立刻致他于死地,让他永坠地狱,再不回还!
“我不欠灿哥任何东西……灿哥若要报复,便只有去找祖先了,谁叫祖先定下了这弱肉强食的规矩,你若不死,我若有情,那么死的就会是我,在对于生命这一点上,我相信,任何人都是无比自私的。”
明毓深深的叹口气,支起自己的身体,强笑着,这叹息,深沉的既像是在咏叹别人,也像是自己在清唱挽歌。
“自古多情总比无情苦,灿哥,你应该感谢阿苏勒,是他把生的机会让给了你,阿苏勒是苍厥最美丽的金子,他永远在真神的怀中闪光……”说起阿苏勒,明毓的眼神变得迷茫而深远,阿苏勒,神的儿子,他的人生,他的命运,就好像承担了所有人的不幸与原罪,但却依然纯洁无瑕,也许这就是人与神的区别吧。
人总是抱怨不幸,而神便有承受苦难的大悲催。
“你……你也是他的哥哥,你怎么能,怎么能?!”
萧明灿的声音变得无比沉痛,他俯首不停的在身边的大树上撞击着自己的手腕,直到血流不止,仿佛自虐一般,每当想起霍鹰,他总是无处发泄的自我囚禁,自我摧毁着。
“灿哥……”
明毓见他精神稍有放松,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再次轻声探问着,想要进一步的与他交涉。
“别叫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萧明灿发狂似得冲向了明毓躲避的树丛,大叫着,被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映照的眼眸,已然变成了充满着深浓恨意的猩红。
“你不会!你若杀了菱歌,你便没法向皇帝交代,你明知皇帝爱他至深,难道你要琪弟像你一样永远痛苦吗!
你若杀我,你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永远别想与‘他’再相见!”
明毓镇定的看着几近疯狂的冲过来的萧明灿,镇定自若的一字一句说的明白响亮,字字都在震动着萧明灿的耳膜,他知道萧明灿同样用情至深,他不肯能不在乎。
为情所困,这是上天对他们萧氏家族每一个胆敢窥伺皇器而至使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人所给与的天罚,萧明毓永远相信这一点,而他,也不例外,所有的煎熬,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能为外人道!
“你,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现在就带菱儿走,我用他来换,你可以带走宋菱歌,但是,要等你把我要的还给我,不然我就杀了菱儿抵命,让他抵命!”
萧明灿指着昏睡未醒的菱歌,大声威胁着,语无伦次道。
“灿哥,你忘了,我是个心冷意冷的人……”明毓俯首看着怀中的菱歌,轻叹道。
“你真的不要他,好,你狠,你好狠,好狠!”
萧明灿紧紧的盯着明毓的眼睛,微微的点头冷笑,仿佛今天才明白,才刚刚认得一般。
“你说的没错,带他走,只会对我不利,现在的我还不想和琪弟翻脸,也不想给你、我惹麻烦!”
“你!”萧明灿不解的想要打断他的话。
“灿哥稍安勿躁,个中缘由不必多说,你我心知肚明,但是灿哥,我只想告诉你,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耐心等待,我定然不会让灿哥你失望的!”
“你不要菱儿,那你到底要什么?!”萧明灿不耐地问道。
“那要等陛下大婚之后,咱们才能好好谈谈,形势对我不利,现在的我不是什么王爷,作为一个胡商,他必须学会审时度势,还请灿哥海涵!”
明毓知道自己在这场生与死,爱与恨的较量中已然占了上风,竟然慢慢的支起身子从草丛中从容的站了起来,冲萧明灿俯首微笑,弯弯腰,谐谑一般,若无其事的行了胡人的礼节,仿佛他真的是西陲胡地的那些见到达官贵人,便满脸堆笑、唯利是图的胡商。
萧明灿却被他这浅浅的俯首微笑震惊了,依照自己的计划,萧明毓现在一定是元气大伤,根本不可能站的起来,而此时的他,脸上竟然依旧挂着几分浅浅的戏谑,闲适随意,好像他们真的是亲朋叙旧一般,而且分明还稳稳的站在他的面前!
“滚!”
萧明灿指着身旁的曲径,侧身大声喝道,仿佛是在释放和发泄所有的怨恨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