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一卷、六、香消玉殒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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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香消玉殒
    何谓暗蛊之术?暗蛊之术就是剑坛上称之为旁门左道的巫蛊之术。但又有差别。暗蛊之术是以百毒之虫置一器皿之中,让它们互相残食,到最后留存下来的,我们叫它为蛊。此虫最毒,取其毒,投入人之饮食中,能使人昏狂失态,也就是得蛊疾,忘却根本。它和巫蛊不同,巫蛊是要克人至死,暗蛊只是使人迷失根本。醍醐灌顶汤的作用和暗蛊恰恰相反,它能使人明慧,再加入骨拙犀。这骨拙犀又名吸毒石,乃是南瓯外洋岛中毒蛇脑中之石,能吸一切蛊毒。三法相用,一正一邪一中,暗蛊除人之记忆,醍醐增人之智慧,再加上骨拙犀之扶持,就可以达到既不伤人,又可以使其忘却过去一切事情。由此一斑,可见人心险恶。
    自从秦王留下季姬之后,每遇批阅政事倦了,就喜欢来看她,只要和这孩子在一起,他就感到轻松愉快。他不同意用暗蛊之术,尤其是听到还要饮用如此虎狼之药,更不放心。在丞相槐状、王绾、国尉缭、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及赵高的坚请下,他也不坚持。龙应奎说:“大王放心,山人愿以凌锋剑派之誉来担保,决不会出什么差错。”龙应奎自然是想在秦王面前一展自己的平生所学,以获得秦王的好感。
    季姬这孩子喜欢秦王,一见他就兴奋,叫他大胡子伯伯。龙应奎正在制蛊。另一方面他对孩子施以清肝木、推涌泉、掐百会的推拿,来疏通经络。再营卫调和,使气血周流畅达,来平衡阴阳,以达到增强孩子体质的效果。这季姬又野得很,无时无刻地不停地跳上爬下。一次秦王看见她正爬在台榭上,看着就好象不对头,总觉得她是在台榭外,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季姬正吊在台榭外,吃力地用两手抓住栏杆。秦王忙三步并作两步疾步上前,一把把她提了进来。这下秦王不放心了,叫宫女御和宫女媵来看住她。
    这一日,宫女媵对秦王讲:“这孩子特别机巧。”秦王不信。媵趁季姬吃饭时,对秦王说:“大王你看——”只见她故意对季姬讲,“季姬原来把瓢勺这样拿,乱戳饭。”她一边说一边把一把漆勺反拿过来,用勺柄对饭搅了一下,还看着季姬,看她如何反映?季姬马上反击道:“原来是原来。”宫女媵乐了,故意逗她,马上说:“你天天是这样!”“今天就没有!”季姬一语中的。这令秦王大为惊呀。还有一次,季姬和宫女媵在玩金错蜀球,宫女媵一个失手,把个球滚进了床底暗角处。她正要找竹竿把那球拨出来。秦王正好到,示意她别拨,秦王一手夺过季姬手中的球,把它往床底下一抛,再看季姬怎么办?那知季姬一看,马上爬到地上嗡头嗡脑地爬了进去,拾了自己的球。正要爬出来,回头一看,见里面还有一个,又嗡头嗡脑地爬进去,把那个球也拾了出来。秦王看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月之后,龙应奎已把蛊毒提取了出来,醍醐灌顶汤也已配制好,单等派出寻觅骨拙犀的人回来。只要骨拙犀一到,便可以对季姬施术。季姬这孩子这几天特别亢奋,好象自己不能控制自己似的。这天,秦王政又一次来看季姬。他看到季姬时,见她正拿着一个小瓷瓶,秦王没在意,去询问龙应奎“事情进展得怎样?”龙应奎答:“一切都顺利,蛊毒已提出。”秦王好奇,问什么样?龙应奎说:“是一种淡黄色的液体,且有一种异样的香味,要不我去拿来给大王看,装在一小青瓷瓶中。”秦王一听,便觉不对,忙问,是不是一个这样如此的小瓷瓶?龙应奎奇怪了,说:“大王怎么知道?”秦王急了,说:“快,那瓶在那小精怪手里。”龙应奎一听,跳了起来,忙跑出来,看见的正是那最可怕的一幕,季姬正把那青瓷瓶往口中倒。龙应奎一步窜过去,夺下瓶子,一把扼住孩子的咽喉,可为时已晚,孩子早已把蛊毒全咽下去了。“这,这,这……”龙应奎急了,不知所措地看着秦王。
    “怎么样?”秦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等到明白事态的严重时,“夏无且!”他大叫起来,“夏无且!”
    就在这时,只见季姬牙关一咬,脸色发青,嘴唇发绀,脚一软,往后便倒。秦王一把抱住。太医夏无且匆忙赶到,掐人中、把脉、检查,但他知道为时已晚,这季姬实在是不可救药了。他只得如实禀报:“大王,如真如大王所言,中了蛊毒,且又到了这地步,小臣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哪就没有办法了?”
    夏无且如何敢回答。
    “大王,”龙应奎见状,知事关重大,自己也脱不掉干系。为弥补过失,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大王,贫士愿以浑身内力给孩子一试,或许还有一救。”“既然还有一救,哪为什么不救?难道还要看着她死了不成!”“贫士不敢,只是贫士功力不足,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而坏了她的性命。”“那你怎么说?快说!”“贫士是说……?”“少罗嗦,你就直说了吧!”“本人以为侍御史赵大人和中尉中司马徐大人功底非浅,不在本人之下,若三人合力,我想——只是……”
    “那还不传赵成、徐延龄!”
    “只是还得辟一净室,远离人气……”
    “都按你说的做好了,必得把她救回来!”
    龙应奎在凌锋别馆辟一净室,外插旌旗巾幡,内设醮坛。焚香,以时鲜之物为祭物,点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再用一盏本命灯置于季姬头上方,镇住元神。季姬全身用竹叶松针等至清之物环绕。龙应奎和赵成则焚香净身,排除一切杂念,着青色法衣,梳理整洁,静候徐延龄到来。
    徐延龄到来时,见好好一个女孩儿,被龙应奎整成了这样,甚是恼怒。只是当着秦王的面,不好发作。立即坐下,运用行气诊断法,从季姬的手太阴肺经开始循行,他想找出季姬的病气。但一直终止于足厥阴肝经,又走奇经八脉,均不可得,他惊讶起来!
    “怎么样?”龙应奎问。
    “奇了,她浑身经络,没有不通的。这就是说,她的脏腑一切均好,没有疾患,只是……”
    “这怎么可能呢?”赵成不解,“又只是什么?”
    “只是她浑身经络似乎成渐关合状,必得一关一关用气去梳理,去维持。”
    “那我们如何去疹治她?只是这毒都到哪里去了?”
    “只有一关一关先维持住,最怕就是这毒已入臻理,散至全身。如果是这样,也就只有护住元神了,再静观其变。可这护住元神最难,得全天施气。”
    “那怎么行,谁做得到?”
    “这样吧,白天你们来,晚上我来。”徐延龄见赵成面有难色,便承应下了最难的事情。
    他们三人每日清晨出室,面对东方初升的太阳,以海纳百川的采气之功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入室内。然后盘腿打坐,气沉丹田,把采入的天地之真气,运入体内各穴位,储藏起来。再以这体内各穴之气,通过意念调运至两手劳宫,将内气发放出去。以达到疏通经络、调节气血、平衡阴阳、固本培原,散去毒气的效果。
    三人分工。从清晨开始,龙应奎就坐在季姬头部处,以一套静功,发放外气镇住季姬元神,不让其泄漏。赵成则站在龙应奎对面,以“导引育灵芝”一套动功,采炼精英,发放外气,一关一关去走十二经及督壬二脉,“不痛则通,痛则不通”,使之保持通畅。就这样,三人相互配合,总算让那一丝游丝没有消散。但要让它浑厚澄明起来,却也困难,并非是一日之功。
    赵成被龙应奎叫来,不得不来,甚是詈怨龙应奎。殊不知习武之人,推臂倒柱,救人一命,自己要耗多少元神,且还要顺利。倘若遇到个难救助的,不旦白搭了工夫,还会伤及自己,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不是有干系的人,哪个愿意轻易出手?大王叫他来,他不得不来。他本就想斩草除根,他一直认为季姬是个不祥之物,一个人见人爱的孩子,就不是大秦的福音。既然是这样,现在这机会算是来了。正是这样想,他才不动声色,一切均按正常的手法进行,不出一点偏差,先让龙应奎把功力顶上去。他想等到功力达到八九分时,那时,孩子就成了功力场,所有的功力都在各筋脉中运行。到了这种时候,就是最关键的时候,分不得神,出不得错,连外界的骚扰都得排除。如果在这种状态下出现问题,受施者立刻就会经脉全断,一命呜呼。当然,运功之人,也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他把一切都算计好了,一边用功,一边在自己体内设置气场,以防那最后的一着,还得不让徐延龄、龙应奎觉察出来。让他们觉得最后的失败是功亏一篑,是不可预测的原因出现了,或者是这孩子根本就救不回来,最多也就是他赵成功力不济造成的。秦王怪罪下来,与他赵成无关。这一切为的就是要杀死季姬。在这件事上,他坚信,他赵成,是当代唯一最清醒的人。
    三人尽心尽力,吸纳天地之灵气,汇聚到体内,通过劳宫穴发放。这种外气似一种清流,越是高层次,内力深厚,这清流越清明、纯净、简洁。
    三人用这种内力,护住季姬元神。只要元神不散,斯人就薪火不灭。
    到了第十七天清晨(距离高渐离出事已经四十九天了),龙应奎、赵成替下徐延龄。赵成用其功力一步步逼住毒素,将毒素逼到季姬督脉人中处,与龙应奎走壬脉护住元神的气汇合。这汇合既相融又相冲,在季姬胪内运转。开始是慢慢的,然后越转越快,只有越转越快,快而畅达,达到一种极愉悦的感觉,两个用功的人达成一种默契,变得身不由己时。才能把自己的功力同时发出,把毒素逼出体外。
    现在就是那气运转得快起来的时候,赵成和龙应奎都感到自己被这气所带动,自身也在微微颤动。赵成知道时机到了,但他还想抓住一个借口,为的是不让龙应奎察觉。这个借口,他终于等到了,那就是龙应奎一心想要找的那个在灞桥所遇到的黑衣人。对于季姬,龙应奎始终存有一个谜:那就是,她被“玄冰十三壬”砥砺,万不是高渐离这样一个乐师所能实施得了的。在高渐离背后,一定另有高人。这高人是谁?虞丘台吗?显然不是。在灞桥,与他有一面之会的那个黑衣剑士,才是可以做得了这个的人。后来,他又在“西平棠溪”剑铺感觉到过有一双神秘的眼睛。在他净净这净室时,也似乎感到有一双眼睛出现过,只是当他想寻找时,均不可得。事后想起,他知道,就是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是谁?黑衣人就是北门晨风。
    北门晨风在辽东之变中,挟着季姬,逃出了太子府。一个周游列国的剑士,带着一个孩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屠杀中,后来太子府的抵抗也停止了,代王赵嘉也就停止了杀戮。秦军在得到了太子丹的人头后,也因时近寒冬,军队的供给困难,就做了个顺水人情,罢兵而去。这样,追随太子丹的人也就捡到了一条性命。高渐离离开辽东时,正是北门晨风为难之际。他就把季姬交给了高渐离。
    北门晨风是个飘泊为生的人,本无牵挂,现在有了季姬。只有季姬,这个燕姜夫人托孤的孩子,是他拼了一条性命救出来的孩子,尤其是想到自己对燕姜夫人的承诺,又看出这个孩子是个非凡的剑才,才决心成就她。这样,他才将季姬交给了高渐离。当然,这自然也是看中了高渐离的人品和学识,相信季姬会在高渐离手里,可以被教成一个明礼义、知忠信、博学而笃志的人,成为一个有德之人。更主要的是,高渐离精通音律,这音律与剑道颇有相通之处。他把“玄冰十三壬”的训练方法一说给高渐离听,高渐离马上就能领悟,掌握。这样北门晨风才将季姬交付于他,自己则在终南山隐居下来。由于“玄冰十三壬”必须要有内力扶持,他就一月来一次兰陵双清楼,为孩子施功。没想到,东窗事发,高渐离一死酬知已,季姬则被抓进了咸阳宫。没有内力扶持的季姬必将因前所施而毒症尽发,不治而亡。这才是季姬突发病症的真正原因,而并非是蛊毒所致,这种缘故,别人如何得知。
    自从季姬被抓,北门晨风想尽了一切办法去营救。但王宫大内,他如何进得去?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正好是龙应奎把季姬带到别馆净室之时。今天,是季姬最危险的时候,正是七七四十九天之数,这是季姬生命的最后底线。如再不救她出来,施以功法,季姬就再也不可救了。这样,今天,他只有拼却一死,罩上头罩,拔出剑来。在净室外与龙应奎众弟子杀成一团,直致一脚踢开大门。
    “砰!”地一声,这时龙应奎和赵成正在运功于季姬颅内,达到谐和的时候。赵成也正在寻求一条全身之路。这一声巨响,正迎合了他的要求。他马上抓住这一机会,一收气,反以一股寒浊之气逆向向着那顺向之气而去,用以冲折。只听得“嗤”地一声拆裂声,再“啪”地一声巨响,那龙应奎和赵成象是被炸开似的摔了出去,口喷鲜血。季姬那正在回转至红润的肌肤,一下子就失去了颜色,象泄了气的皮囊一样蔫了下去,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北门晨风杀进来时,正是这样,那季姬已是香消玉殒,一点气息也没有了。
    其间,真是间不容发。
    北门晨风见季姬已死,只得返身杀出。有诗曰:纵有回天力,也应时运济。天命如此,斯人安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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