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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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小麻雀之所作所为竟屡屡在自己意料之外,霍家大少颇为不解。虽说自幼调皮捣蛋、放浪不羁,被老头子骂为“败家子”、被外人戏称“祸害”,但霍恺却非大奸大恶之徒,老爹老娘一定要定下这门亲事,理由让他苦笑不已,读书人家出身的媳妇就一定能生出状元种子?真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只会打地洞?根本是无稽之谈!但他了解作为商贾,尽管富有,但社会地位却实在是不高,士农工商,列名末序,就算是地方上数一数二的大商家,老爹老娘在经商过程中遭受的歧视、白眼、非难也不在少数,对门庭改换的热望他明白在心。所以在抗议、申诉、反对无效之后,他也便认了,认定这只麻雀是老爹老娘选的媳妇,以后自己若是有了知己的女人,还是一样可以娶回家来,一个妻子的位子他不在乎。
可这只麻雀的行为完全超出了他原来的设定。
看一眼从走进**招贵宾房就若有所思一言未发的霍家大少,李星跃举了举手中的夜光杯,把琥珀般色泽的葡萄美酒倒进嘴里,咋咋舌头,满意的点点头,“祸害,怎么,今天给猫咬了舌头?还是心疼我和大哥吃了你娘子做的佳肴?”
霍大少给了他一个白眼儿,“烂梨,看到我存在这里的好酒,你就变得象头猪,你就这点儿出息?”
“你存的酒?还是我从那个阿拉伯胡人阿里巴巴那坑来的那一箱?你小子赚了便宜还卖乖!本来想送这箱酒给你,勾起你的馋虫,和我好好合作开家舶来酒坊,谁知你烂泥糊不上墙死狗拖不上房,喝完了也了(liao)了,把我的一番殷切盼望都喝肚子里烂成屎了,得,给你喝,还不如便宜我自己呢”
三人里面,徐振乾年纪最大,也已娶妻,一贯处事稳重,少言寡语,端了杯酒在一旁笑看着两人斗嘴,“星悦倒确是一番好意,二弟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不想接手世伯的生意,也不想自己做点什么?”
对徐振乾,霍恺一贯尊重,并不胡言乱语,抓抓头,方说:“大哥也知道,霍家生意已做的过大,京城传来的消息说,上头对巨商大家甚是在意,一旦有什么抑商裁富的措施必当首在其冲;父亲现在正当壮年,不必我协助一样做的风生水起。我好命,继续做我的祸害大少就好,完全毋须锦上添花”。
徐振乾点头,“这倒也是,不过,毕竟是东家,这两天要不要来锦绣坊看看这两个月的帐?”
“不必了,大哥和烂梨看就好”,霍恺懒洋洋半躺,“烂梨,加杯酒,再喝的烂醉,我就把你丢出去喂狗”
“你没骨头?哦,我知道了,霍大少这几天辛苦耕耘,有事为弟服其劳,该倒酒,该”李星悦笑得贼眉鼠眼。
霍恺抓起地上的鞋就扔到他头上,“狗嘴吐不出象牙!”
李星悦一头躲,一边倒酒,“原来祸害也有脸皮薄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的脸皮比泉州的城墙还厚呢。小玉,小玉,把你家青衣姐姐叫来,霍大少脸红了唻”喊着站在门边侍候的小丫头,李星悦幸灾乐祸。
“不过还真想不到弟妹有这样一手好厨艺,为兄自诩走南闯北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改日我带内子上门拜师学艺,二弟不会心疼吧”,看得出徐振乾对童宁的手艺很惊艳。
“NND,这傻人有傻福,平白家中坐,天上也会掉元宝砸到头,你个祸害一滴口水没费,居然娶到一个温柔端庄的俏佳人,好命还一手好厨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怎样?上得牙床吧?”李星悦歪过头贼贼的笑,躲过祸害扔来的另一只鞋继续说,“哎,哪像我,磨烂一口白牙,跑短两条细腿,人家就是连个笑脸都没有,命苦哇”。最近李星悦看中了定居泉州的伊斯兰富商穆罕默德家的美丽女儿阿伊莎,用尽千方百计频频向美人示好,也不知是对中国语半通不通呢,还是根本没看上李公子,美人儿愣是爱理不理连个笑脸儿都不给,弄得李星悦烦恼不已。
“二弟,我看新弟妹很不错,你呀,就好好定下心过日子吧,到明年生个孩儿,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定个娃娃亲呢”,徐振乾的娘子海丽已怀有身孕5个多月,准爸爸想起来就幸福的满面笑容。
霍家大少心里乱糟糟理不出头绪,这飞上枝头的东东究竟是只麻雀还是只凤凰?
童宁的小日子过得挺惬意。
因为刚从病中醒来没几天,席氏婆婆并没急着让小夫妻圆房,霍恺一直住在锦兰院,所以童大大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个丈夫了。除了吃喝睡睡,享受婆婆大人派人煲的燕窝、鱼翅等补身靓汤,吃吃新鲜瓜果,前生忙的脚不粘地的童总四肢不勤纤手不沾阳春水的过起了梦中的米虫生活,舒服畅意。
看得出,席氏婆婆对这个儿媳甚是满意,见面就拉着童宁讲府里的内务管理,很是期待儿媳早日接手家政大权,真正做霍家的当家少奶奶。做了那么多年的酒店管理,管理这样一个家,童宁自认应该还担得起,也就认真听着,准备有朝一日能为席氏婆婆分忧。
这日,按席氏婆婆的安排,童宁和祸害小夫妻双双到水家看望岳父母,闽南谓之返外家。
按照规矩,本来新婚夫妻应在结婚的第三日,携礼前往女方家省亲、拜谒岳父母及亲属。但水家小姐自嫁入霍府,一直染疾,所以至此时方能归宁。
这是童宁第一次清醒着见到这世的父母水青山夫妇。
高而瘦的水青山看上去倒还精神,见到康复的女儿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看得出是不善言谈的人,但眼睛里对女儿的关切还是掩不住。墨氏娘亲就不同了,抱着女儿泪如雨下。看着她姣好的面部轮廓,秀气的眉眼,温柔的神态,却劳累过度、未老先衰,童宁心里低低叹息。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个善良温婉的女人毕竟是三四的母亲,既然都不知还能不能回去,不妨就代三四尽量孝顺她吧。
小弟水家十郎长得也是眉目清秀,循偱儒雅,只是让穷酸爹爹给教的循规蹈矩、方方正正,完全没有十二岁少年的活泼开朗,让童宁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关照这个漂亮弟弟,争取培养出一个原汁原味的优良正太来。
霍家是真正把水家小姐当作了自己媳妇,短短时间已派人将以点线片分租占据水家老宅的各类租客迅速迁了出去,并整修了这象征水家当年风光的建筑。现在的水家尽管还不是奴仆成群的的富家,水秀才也依然早出晚归教他的私塾,依然粗茶淡饭,依然简单的布衣青衫,但深宅大院、使奴唤婢,也算过着不低于小康的生活。童宁冷眼看去,这个总是“圣人云”的穷秀才爹爹确实是不以物喜不以财悲,倒是个难得的真君子。霍家对穷亲家水家的细心安排让童宁很窝心,便也暗下决心,就算做不成霍家真正的好媳妇,也定要好好报答霍家二老。
回到霍家,已是晚饭时分。
一家人吃完饭,童宁刚要告退回房,席氏婆婆一句话让她呆在当场。
“今天忙了一天,你们都累了,恺儿今天起不要再回锦兰院,陪你媳妇回榴花轩吧”
当机。忘了还有圆房这回事呢。
呆愣半晌,听到背后霍恺不喜不怒不动声色的答应了一声后走过来的脚步,童宁才觑了一眼笑得很有内容的霍家姐妹,面红耳赤的跟在霍家大少背后,一步一挪地回到榴花轩;走到半道,也才后知后觉地记起从水家回来沐浴时,小花小竹嬉皮笑脸非得让自己穿上这件水红轻纱长裙的用意。
看起来,席氏婆婆是很好心的准备帮助儿子儿媳重新过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房内红烛高烧,喜娘、喜婆一个不少,见到小夫妻回来,个个脸上一片暧昧的笑容,嘴里甜的象含着蜜糖:“恭喜少爷,恭喜少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红着脸,无奈的按照喜娘的吩咐饮了交杯酒,吃了生饺子,不得不答出那句暧昧的“生不生?”的正确答案,铺好床,放好那块张扬在床中的白色长帕,无关人等笑眯眯笑眯眯一鞠躬,退场。
红红的烛光下,童宁手脚发软,脑袋里闪过无数种逃避眼前尴尬的方案:打晕祸害、逃出门去、雷死他、佛山无影脚、防狼膝盖顶……但也知道,这些YY,哪个都没有用处。不和明媒正嫁的丈夫圆房,任怎样通情达理、心疼媳妇的婆婆都不会原谅你、放过你;但真的和背后这个风流祸害、心不甘情不愿娶了水家丫头、加在一起说了不超过十句话的陌生男人上床滚床单OO××,前世的女强人童总怎样也没办法让自己强起来。
正脑袋混乱YY作一堆,背后霍家大少凉凉的开了口:“怎么?娘子还不过来帮为夫宽衣?”
童宁浑身一颤,宽你个头!开口就要泼回去,但一转念,现在不是撒泼的时候,定定心神,挂上一脸温柔贤良小白兔笑,开了口:“大少……”
“大少?孝顺媳妇这般称呼让老娘听见可会很伤心嗳”,谁知话刚出口,就让祸害一脸坏笑的打断。
死祸害,臭祸害,小心姑奶奶扁死你!心里又羞又恼的童宁却不得不放下身段,继续做小白兔:“夫君,我……”
“怎么?帮夫君我宽衣娘子有意见?”,看着童宁一边恨的磨牙,一边不得不装出一脸的温柔乖顺,祸害心里实在爽歪歪的想哈哈大笑,发现制住水家小麻雀的法宝居然这样容易就握在了手里,乐得他想发飙。
童宁气的要炸,但又不得不假笑着挪着直打颤的双腿走到祸害面前,红着一张芙蓉面,低垂着一双水氤氤的入画美目,颤巍巍伸出一双春葱似的柔荑开始帮大少解带脱衣。
可古代衣衫复杂的结结带带,穿越而来的童大总精力还没弄明白呢,不用说低着眼摸索着解古代男人的衣衫了,越急越乱,完全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童宁窘的一张脸要滴出血来。
尴尬的要死要活,偏偏祸害还唯恐天下不乱,一只咸猪手大摇大摆拂上了童宁的下巴,“娘子低着头能看见衣带?”
这下童宁实在是隐忍不住了,退后一步,扬脸就骂了出来:“死祸害,你……”
又是话音未落,一只长臂猿般的长臂已经把童大美女扣在了怀里,“伶牙俐齿的臭丫头,”祸害手上用力,可怜的女强人便气也喘不上来,更别提骂人了。
祸害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后果,嘻嘻笑着,“前儿个烂梨作了一首酸溜溜的催妆诗,我觉得酸的正好,念给你听听:五月春风暖,榴花次第开。吾家祸害狼,得配水家妻;可怜二八女,从此称祸水,荣华共富贵,绵绵无绝期。我主要觉得这个‘祸水’(指祸水氏)说的甚妙,娘子以为如何?”
如你个大头鬼!童宁好歹气喘吁吁挣扎了出来,水家三四的体力太差,直喘粗气,哪顾得上什么催妆诗?
看看逗得水小女人脸红、气粗、浑身颤抖毫无反击之力,霍家大少觉得通体舒泰,往喜床上一扑,“本大少睡床,你睡榻,不过小心不要再着凉哦。”
看着床上的祸害,童宁一阵惊愕,祸害居然就这样放过她?这么好心?也是,本来就不是他喜欢的女人,也正常。
放下心来,小心取了被子毯子准备睡觉。
直到朦胧入临睡前,才想到,明天早上床上那张白帕怎么办呢?哎呀呀,又睡不着了……
因为担心,童宁很晚才睡着,早晨听到动静醒来时,霍大少已经起床,而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躺到了床上,正侍候祸害梳洗的小梅小竹一脸暧昧的笑容(最近发现,就剩“暧昧”了)。梳洗完毕,祸害看看床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童宁笑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白帕递给小竹,说了声,“给老夫人送去”,转身离去。小竹打开白帕,上面如梅花般点点血迹早已凝结暗沉,小梅小竹红了脸,慌忙把白帕卷起来匆匆出去了。
童宁也看得明白,饶是大龄女青年金领强人也不由地益发难为情;转过身去,心里对欺骗席氏婆婆怀了一些歉意,对祸害倒有了一些好感。
两个人在前厅见面时,对着祸害,童宁明显有了一些尴尬和羞涩,看在他人眼里,反倒成了两人昨夜做了这般那般亲密之事而不好意思的欲盖弥彰,席氏婆婆的笑就更加舒畅起来,霍怡姐妹看过来的眼神也益发暧昧(又是暧昧,都快晕了)的不行,笑嘻嘻,仿佛笑童宁是偷嘴的猫儿还带了幌子。受不了这般不明不白(火了,就不用暧昧!)的调笑,童宁匆匆回房,小梅端着的一碗参汤却令这尴尬疯狂升级。不得不忍着,勉强喝下这碗意味明确、给圆房后的新娘补身的靓汤,童宁的脸红到了昨夜来的极点。匆匆打发了几个丫环,关上门,拿了一本书就歪到春榻上当起鸵鸟。
于是霍府今天新闻头条就是,昨夜少爷少奶奶圆房,少奶奶累极、羞极,竟一日未出房门!……详细报道略去3000字。
那少奶奶岂不是饿了肚子?厨房的大厨庞妈上次给下厨的新少奶奶打下手,对温柔聪明的少奶奶高超的厨艺佩服不已,培养出了深厚的革命情意,听说后,直担心的嘟囔了一天一夜。
又是让童宁最发毛(妾身未明啊,暧昧暧昧)的夜晚时间。服侍的丫头都退下后,只着家常衣衫的霍家大少坐到春榻上,指着进来时小厮送来的琴囊笑笑,“如果娘子能弹首曲子给本少爷听,今晚本大少就大方点让你睡床,我睡榻,怎么样?”
不怎么样,它认得我我还不认得它呢,自幼接受贵族学校和西式教育的童宁最擅长的乐器是钢琴和小提琴,对古琴自然是一窍不通。
翻翻白眼,“那大少还是睡床吧,我睡榻好了”
霍大少看了看她,“那要不就做首诗?岳父大人可是秀才,别说听都没听过吧?”
真是个祸害,就忘不了挖坑,童宁腹诽,想了想问“那以何为题?”
祸害想了想,“就相思吧”
童宁也想了想,“那我背首词行不行?”
“词?”霍恺倒愣了一下。
词在唐代还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文学体裁,其地位就如诗为男人正妻,而词仅仅是外室;妻子明媒正娶,而外室却名不正言不顺,极少有文人光明正大传唱其词作,即使列印文集,也只付诸其后作为闲时随笔而已。
“不好就算了吧,我睡榻”,描述相思的诗童宁倒不是找不出一首半首,但此刻她心里想到的是“大河百代,众浪齐奔,淘尽万古英雄汉;词苑千载,群芳竞秀,盛开一枝女儿花”的易安居士李清照的那首传世名作《一剪梅》。
“好,好,你就说词好了”,霍恺想知道是一首什么的词让这只麻雀倔强、得意的象只凤凰。
待童宁漫声读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时霍恺已是呆住,听完下阙,嘴里低低重复着“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人已痴了。
第二天,一首令霍府不管男人女人统统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一剪梅》在泉州悄悄传扬开来。
等被誉为才女(财女?)的霍家少奶奶童宁对自己居然跨时代侵犯了易安居士版权一事有所认识后,不由一头雾水,我又没说这是我的大作,只是“背”给祸害听听,咋就侵犯了版权呢?各位大大,命苦啊帮帮我啊,要澄清事实啊。
《一剪梅》迅速传到席氏婆婆耳朵里,她再看儿子媳妇的眼神就经常有些恍惚,每当看见偶尔交汇的两个身影,就一阵眼花,明明两个却自动变做三个,那粉雕玉琢的金孙天真可爱的挥舞着白白胖胖的小手正叫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