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了，毕强才回过味来：“这小子不是想让我们竞争吧？”
    “咱林氏单单管游戏开发的就有四家企业，就算是天阳不算，还有瑶光和蜗牛，让林氏跟他们比，洛飞扬安的什么心？”
    面对他的疑问，赵畅只是冷笑一声：“天阳都不算了，我还凑个什么热闹。”
    毕强拦住他：“你别着急上火啊，这事还得慢慢商量。”
    赵畅一把把他的手撩开：“商量个屁。”
    “蜗牛是母公司，瑶光刚开没两年，这两个洛飞扬肯定不会动，剩下管理游戏开发的就只有我和你，赵畅，咱们两个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毕强沉声提醒。
    赵畅却不想听了。
    来之前，他觉得毕强说的有道理，洛飞扬确实是想要打包卖掉天阳，甚至都没有跟他通个气。这人一肚子坏水，必须得压一压他的威风。
    来之后，他突然就知道很多毕强没有说的事。
    对，洛飞扬是想要卖公司，但为什么第一个对他下手？他说一直在犹豫选哪一个，可见本来未必是天阳。他又不是不知道公司的现况，一直在吃空饷的鼻祖肯定是毕强，第一个要卖掉的首选也肯定是毕强。为什么好好的就成了天阳？
    现在再看毕强的“消息灵通”。
    他既然消息灵通，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吗？
    没有坦诚布公的这段时间，毕强又在背后做了什么？
    他最惨的不只是被公司放弃，而是给人顶了罪还被人当枪使。
    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王悦有些好奇：“毕总和赵总这是怎么了？”
    洛飞扬把两个纸杯丢到垃圾桶里，笑着说：“王悦，给你讲个故事。”
    “嗯？”
    洛飞扬：“你说，如果有个绑架犯，把两个人困在一个房子里，每天每人只给一个馒头，动辄打骂，那两个人会怎么做？”
    “会联合起来设法逃跑，共同对付绑架犯。”
    “那如果，有一天，绑架犯给其中一个人一个半馒头，取消了他所有的处罚，只给另外一个人半个，惩罚加倍呢？”
    王悦偏头：“被苛待的人会恨另一个，并且不再信任他。”
    洛飞扬轻笑：“说的不错，走吧，去开会。”
    王悦：？
    所以到底什么意思？
    事情未来的发展会怎么样呢？
    洛飞扬已经明确说出天阳电子科技被放弃了，毕强却不降反升。本来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一个被往下捅到底，另一个被拽上岸，现在的情况下，他们还会合作吗？
    洛飞扬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时机，马上就要到了！
    王悦趁着去会议室的这一会儿功夫把昨天晚上的最新消息告诉他：“昨晚九点之后，不少被资助的初高中学生都在网上写了感谢信，热搜一晚上都没有下来。”
    “风向如何？”
    “基本都在夸赞董事长和林小公子，不少影响力大的媒体都插了一手。”王悦说。
    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
    包括网上对他毁誉参半的评价，洛飞扬也差不多想得到。
    流言中心的人必然会被流言吞噬，有人觉得他可怜，就一定有人觉得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是处在流言双方的，必定有正反两面，他把林家稳稳托在了道德制高点，这就够了。
    “不过。”王悦把手机拿给洛飞扬，“洛总您看这个。”
    洛飞扬拿过，是一段监控器拍下的视频，里面是应家二老去老板娘那个早餐店门口闹事的录像。
    想来是二老觉得老板娘是个软柿子，一早就去那边打砸了。
    幸好老板娘比较聪明，听了王悦的话暂且休息几天。
    “邢菲那边呢？”
    “邢律师小区安保打过招呼了，他们没进去。”王悦说。
    疯狗！洛飞扬不太想用这个词评价这些人，但想来想去，竟只有这个词最为合适。
    “视频先放着吧，别删。”
    王悦点头应下。
    洛飞扬已经推门进了会议室。
    在洛飞扬看来，这些人就算是再怎么无法无天，终归还是有个底线，因为应达飞就是学法的，他应该知道，做的越多，越不利于他们后续的诉求。
    但是洛飞扬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人做事是不考虑后果和逻辑的。
    应家二老看来，他们就是去早餐店喝了瓶饮料，老板娘录音不说，还发到网上，那就属于侵犯他们的个人权益，他们要求老板娘把照片删了，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所以，再一次在早餐店外面吃了闭门羹之后，应杰火气上来了，直接跟着网上去查老板娘的个人信息。
    老板娘从前也只是寻常网民，微博里晒的都是一些个人日常，别人不查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真的去找，许多个人信息都会被暴露出来。
    什么小区里的花开了，什么孩子放学了，什么老公送我上班……
    这些里面暴露的就是家庭住址、孩子信息、车辆信息等等私人的东西。应杰和王城两个人在早餐店周围三公里的地方转了个遍，轻易找到了老板娘所在的小区。
    两个人一东一西守在小区门口，果不其然逮到了正好接孩子放学的老板娘。
    应杰发了个消息叫上王城，一路跟着人走进去，直接跟到了家门口。
    砰砰的砸门声吵醒了整个单元楼。
    老板娘家里面的老人也没多想，直接就把门打开了，谁成想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通拳脚。
    “让NMB瞎JB发，我们一家人说说话你也发，你缺不缺德恶不恶心？”应杰一边骂着一边把老板娘从后面拉出来，直接就上了手。
    他和王城是两个大男人，老板娘家中老人就算是拦了也没能拦住，反倒是猝不及防被踹了几脚，趴在地上唉唉叫唤。
    老板娘为了护着孩子，被拽着头发狠扇了几巴掌，肚子上也被捶了几拳，最后被人像丢破布一样丢在地上。
    “把手机打开，微博上的东西删了！”
    老板娘颤着手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把之前的所有录音全部删除。
    王城还觉得不满足，直接就抢过手机，又发了一通道歉的话上去。
    两个人头碰头看了一眼手机，终于满意，这才扬长而去。
    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你们家，你孩子上学地方我们都知道，以后多管闲事之前先想想自己，不该管的事情你少管！”
    门砰地一声被再次关上，留下老板娘一家抱头痛哭。
    “扣扣。”
    会议被打断，洛飞扬看到外面的王悦满脸着急，招了招手：“进来。”
    王悦把手机给他：“洛总，急事。”
    洛飞扬接过手机按住收音口，先对众人道：“先到这里，下午接着开。”随后便匆匆离开会议室，耳朵刚刚贴上手机就听到一阵啜泣声。
    “我是洛飞扬，发生什么了？”
    “洛、洛总……呜……”老板娘泣不成声。
    洛飞扬的眉头蓦然揪紧，心知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受控制：“你先别哭，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老板娘抽泣着把地址说了一遍。
    洛飞扬把车钥匙丢给王悦，继续问：“发生了什么？”
    “是他们，就是你舅舅和你姑父……他们追到我家里来，直接打人……他们是疯子……”
    在她断断续续的陈述中，洛飞扬大致还原了这件事情的原貌。
    “报警了吗？”
    老板娘说：“我不敢。”
    洛飞扬：“没事，你先报警，我马上就到。”
    等到了之后才知道现场究竟有多狼狈。两个老人一瘸一拐，孩子坐在一边哭，女人脸上全是手印，嘴角青紫，眼眶也有很深的一圈，头发全乱了。
    客厅和餐厅倒是刚刚被收拾过，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凌乱。
    “抱歉，是我连累你们了。”
    老板娘摇了摇头，只是说：“我真的怕了他们了，都是疯子。”
    洛飞扬能够理解：“报警了吗？”
    “刚刚来过了，拍了几张照片，问了几句就走了。”老板娘说，“这些人都是小打小闹，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警察就算是管了，也就是带过去教育教育，关上两天出来还要报复我们，没用的。”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轻易被威胁？有些时候，就是因为他们有所顾忌，而罪犯没有。
    洛飞扬现在更深刻地动了林锦儒那句话：人真的不能跟不讲理的人讲道理。
    他以为大家都是文明人，可是有些人偏偏要扒了人皮当畜生，做出种种骇人听闻的事情，逼得好人不敢出声。
    他从衣兜里掏了掏，把早上林东塞给他的糖给了孩子：“没事了，叔叔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的。”
    孩子怯生生看着他：“真的吗？”
    “嗯。”
    洛飞扬当着他们的面打了一个电话，给叶青峰的。
    “洛总？”
    “我需要十个保镖，叶哥帮我联系一下，素质好点的，以我个人的名义请。”
    老板娘受宠若惊：“洛总，不用，太麻烦了。”
    “安全第一。”洛飞扬说，“带老人和孩子去医院看看吧，有什么费用我来承担，别害怕，今天的事情，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
    他的话给了老板娘一剂强心剂，令人从心底里感到信服。
    洛飞扬亲自开车把一家人送到医院，确定没有什么大事，又等到保镖就位之后才放心离开。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王悦把微博界面给他看。
    老板娘一开始的那条录音已经删了，取而代之的置顶内容是一封不堪入目的“道歉信”。
    “我就是当事人，之前发布的录音都是恶意剪辑，真实情况完全不是这样。洛飞扬私吞了父母的遗产，隐瞒了所有事实不告诉逝者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姐妹，为了不吃官司，他又授意我刻意录音，并且剪辑了与事实完全不符的情况上传。现在，我已经在良心的谴责下感到忏悔，对之前收黑钱的事情十分抱歉，对给逝者家属造成的伤害感到万分愧疚。”
    因为她是第一上传人，现在依旧有不少人关注她，在她底下刷出种种迷惑的表情。
    有人相信了，也有人不信。
    有人问：你是不是被威胁了？
    也有人说：你把转账记录贴出来啊！
    还有人说：放原版录音，别一会儿一个说法。
    下面还有一个叫做王城的人发：真相终于大白天下，造谣的都不得好死。
    洛飞扬刚刚翻了几下评论，突然便见一条新的消息刷出来了。
    是老板娘，她自拍了自己脸上的伤势，还有腹部和腿上的，又拍了几张父母的一起上传，配文：上面那条是不要脸的强盗自己发的，你们不是要真相吗？我现在就上传。
    洛飞扬回头看向医院的方向。
    王悦也有些惊讶：“她这是要鱼死网破吗？”
    是鱼死网破，还是被逼到了一定份上？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应杰和王城做这见事情之前，应该也没有想过会彻底逼急这良善的一家人。
    “王悦，去刚刚的小区，问问看有没有监控能调出来，有的话发给她吧。”
    洛飞扬回到公司的一路上，整个网上已经被掀翻了天。
    老板娘把先前店里拍的视频每15分钟分成一节，上传了一共6个视频，几乎涵盖了当时一家子进出早餐店的全过程，期间还包括一段黑屏，那是洛飞扬付款时候拍下来的。
    视频之后是一封长信。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些人都是疯子，是入室打人的强盗，是完全不讲理的。
    前天上午，他们也是这样蛮不讲理地闯到我店里，我问他们要吃什么，他们什么也不要，就要坐在我店里，占了两张桌子。还是洛飞扬点了几瓶饮料，还给老人家要了热饮料！！
    结果呢，这些人一开口就不说人话，直接让洛飞扬把他父母的遗产吐出来。
    我是真的长见识了，父母留给孩子不是天经地义？这些人真有意思，有多刷新三观你们自己看视频。PS：我之前在网上看见过洛总的采访，没想到本人这么帅，所以才想要拍下来，我才不想拍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嘴脸。
    事后出于义愤填膺的想法，我想要把这件事情发出来，但我也考虑到了个人隐私，所以只上传了部分录音，现在觉得自己当时真的傻透了！这种人就不配手下留情。
    昨天下午，我店就被砸了，门口现在还是一片狼藉。
    我们一家人缩在家里，哪里都不敢去。
    但是今天，就在刚刚，我刚把孩子接回家，他们就跟强盗一样敲门，我公公刚打开门，就被人直接揍了一拳，现在还在医院。
    我婆婆，我还有宝宝，那两个强盗真的是……（脏话都在省略号里了）
    我就想知道，现在还是不是法治社会？有些人还知不知道有王法？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遭报应？”
    长信之后依旧是视频，那些人在店门口叫嚣的，还有刚刚王悦发过去，那两个人在单元门前头碰头的。
    事情以最快的速度闹大，一时间，这个账号下面的评论分分钟破万，昨天的那几封感谢信的热搜都被挤下去了。
    有人在下面问：老人孩子都没事吧？现在怎么样了？
    老板娘回：去医院看过了，都没事。
    网友：找他们要赔偿，让他们负责，真的无法无天了。
    老板娘：洛总赔偿过了。
    网友：报警了吗？
    老板娘：报了！
    也有人说什么：多管闲事就是要遭报应的。
    被一群人在下面怼了回去：都多少年了还有受害者有罪论呢？
    不多时，区派出所转了老板娘的视频，并配文：民警第一时间已经出警，公民权益不容侵犯！
    洛飞扬看见依旧活跃在评论区的王城，没有去关注他那些歪曲事实的言论，把手机关上继续去开会。
    比起网上那些或辱骂或同情或阴谋论的种种无关言谈，他更在意的是现在正在谈的收购案。
    毕强和赵畅已经出现了裂痕，天阳的收购事宜也瞒不住了，那索性就直接爆出来光明正大地跟众人谈一谈，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摆到台面上。
    当然，赵畅肯定是不同意的，天阳大部分的员工也不会同意。
    毕竟他们在林氏集团吃白食吃久了，乍然换一个地方，究竟会怎么样犹未可知。
    对此，洛飞扬只有两句话：
    第一，这是公司的安排，公司现在面临难关，许多事情都是出于无奈，如果可以，他一个公司都不想卖，毕竟一家上市企业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他本身也是股东之一，卖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第二，他会尽可能的保障所有的员工权益，并将之写在条款上。
    话里话外的，天阳被卖已经成了不可逆转的事实。
    如果这话是早一个月、不，甚至昨天说出来，那估计洛飞扬会被群起而攻之，不少人都得闹上董事会。
    但是到了今天，事情却有了微妙的转变。
    比起刚进公司就磨刀霍霍的洛飞扬，赵畅显然更恨背后戳刀子的毕强。
    对他来说，洛飞扬就任的那一场董事会就已经传出了不少风声，他们这些老人一早就知道洛飞扬不安好心，甚至想要卖掉不止一个旧的企业来收拢资金。
    但为什么后续承受这种苦果的只有天阳电子科技一家？
    谁在最后搞鬼是显而易见的事。
    既然并购已成定局，那比起会被打包卖走，赵畅更想拖毕强下水。
    所以会议波澜不惊结束的时候，一众经理都是懵圈的：“赵总，您就这么放任那小子乱搞？”
    “赵总，至少跟董事会说一声吧，咱们天阳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您怎么就同意了呢？”
    “是啊赵总，洛飞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没搞明白呢，要不是因为他，公司能凭空蒸发那么多钱？”
    赵畅却只是说：“都是打工的，听上司安排就行了，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尽量把补偿给你们争取到位。”
    “赵总，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呀。”
    “就是啊赵总，就算是真的要卖，那也轮不到天阳啊，毕强凭什么屁事没有？”
    赵畅反问：“你说呢？”
    是啊，凭什么全集团都知道的吸血鬼毕强和他的林氏网络科技没有半点事，第一个被拎上断头台的是倒数第二？
    很难让人相信毕强背后什么都没干。
    只要有了怀疑，还怕没有证据吗？
    毕强前段时间频频往十七楼跑，时不时就跟母公司这边的老朋友联系联系，还能是为了什么？
    有的事情就是一把双刃剑，你自以为的人脉，往往也拥有自己的人脉圈，人和人只要产生一点联系，就会有无数条线存在交集。
    帮助毕强的，未必不会背后议论他。
    毕竟，嘴不严的人，对谁都不严！
    又有谁会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洛飞扬的一些小心思呢？
    洛飞扬当然不会主动告诉任何人。
    他只是又一次催了催魏文雅：“毕强最近可能会有不少小动作，你盯紧了。”
    “我明白的洛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