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执去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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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什么……”孟温努力回想,在脑海中寻找当年的记忆,却始终无法找到这个人的名字,只要有这个人的名字,他就能很快找到。
    “鬼王为人时所唤何名?”
    “我并不知。”明万摇头,又再轻叹,“前段时日有小道消息在传鬼王化执,此事不知真假,但听季仙君说过,鬼王这千年来的执念对你无恨无怨,只想,再见你一眼,仅此而已,若是真的,那化执的消息便无假了。”
    “化执?”千年来一直叱咤于各界的鬼王,一度使仙界头痛最后主动招安仙界,首位与仙界做出交易的鬼王,竟要化执了!
    小道消息停歇了一阵,直到妖睦旧地被真正分割出盛国,仙界这才传来鬼王要化执的消息,再联合上回鬼王登上仙界一说,更有仙人说是有备而来。
    帝君听此又再找仙官问责,“百年前出了一回差错,是他不肯投生,今而莫非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写了鬼王的名字?”
    众仙惶恐,并报,“若鬼王化执,鬼界必将大乱,而这数百年来由鬼王接手的事务烦多,阴间事人间事暂时离不开他,或许可劝说鬼王再留个三四百年,直到物色一位新的鬼王接手,再许他化执。”
    “他是一个劝不动的人,说到做到,说化执便化执,妖睦的城墙倒去此时已命鬼将协手同敌,这已是仁义。”帝君与鬼王交谈过几次,算是了解他一二。
    又有仙人道,“传闻鬼界的二把手余璎有心为王,能力却不足。因仙官失职,造就人间一厉鬼成魔,鬼王及时控制,收为手下。再有传闻鬼王有心将这位丹魔接手鬼王之位。”
    提到丹魔,季知平上前,向帝君禀报,“上仙与小仙提及过鬼王的执念中有孟温,在人间孟温与小仙为友人,或许,可派遣小仙到鬼界同鬼王谈判。”
    帝君应允,去往鬼界。
    鬼王见季知平出现,面上出奇带笑,显然是知道他的来意,“无拘同余璎有要事去往仙界,你后脚来此,也只有为我化执一事吧?”
    季知平觉得,鬼王的执念有孟温,最好的谈判条件便只有孟温了。
    为了各界的权衡,只有将孟温牺牲了,这是帝君亲允的,毕竟是孟温自己闯的祸。
    “实不相瞒,这执念随着流年早已淡去,我已放下,无欲无求。”
    无欲无求,已经在提醒季知平,没有什么条件能打动他。
    季知平来时已同仙界的各位有所打算,并拿仙界向鬼王承诺,“允你一个来世的机会,同孟温一起。”
    鬼王去看季知平,面上的笑意更深,“这个交易,确实让人心动。”
    季知平听此同样掀起笑意,下一刻却见鬼王笑意淡去,并畅心所言,“可我更想这辈子,来世没了记忆,体会不到啊。”
    季知平实在没有法子了,孟温倒不是缺根筋的人,而是身份不同,这便是仙人与仙的区别。
    若孟温生来是人而后成仙,那或许还有机会,偏是他生来是仙,初现世时所受的教化刻板地印在骨子里,无法做到通情,才会有仙下凡渡劫的事举。
    只有经历人间事而充实自己,体会到人间的七情六欲与人情冷暖才能更好地管制各界。
    好在明万给他留了一手,提出了一个问题,“孟温有一劫一直化不去,那一劫是你。若你化执,他这一劫便是去了。只是,他插手了人间事不说,瞒报了消息,犯了欺君之罪,遭帝君惩罚。”
    “他……可好?”即是幻灭,终是放不下对这个人的牵挂,最是见不得那人受苦受难。
    说是放下,还是骗不过自己。
    季知平的出现,又令他一度死灰复燃。
    “一罪一债,投胎为人方可回仙界。”
    自仙界而去的楼无拘同余璎将奏折交给仙官,途间余璎又再念叨,“鬼王命我二人替他上交,真如传闻要将位置给我二鬼?”
    “我早已同鬼王提起,生前我不愿深入权谋,这一世只协助不参与……”目所及一熟识的身影,初以为是看错了,直到余璎同他看去,并且身有怨气现出,迅速将她压制,将人带往身后。
    楼景远见两条身影,远远眺望,见到二鬼在看他,这才走近。
    “弟弟……”楼景并未见过余璎,生前也无交集的二人,只因炼丹师需一味“药引”而造就孽缘。
    “前世因我而错,你心求的乌发兄长未曾食言,只是,错了,方式错了。是我错了,听贼人的谗言伤了你,伤了他人。”
    “我不忍你就此离去,终是大错特错,铸下无可挽回的罪责。”
    “你未曾算计过我?”如今而言,前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追究的了,楼景能成仙,便非大恶之人,季知平是说过楼景为他护下前世的故居,难道,真是他多想?
    真是,他多想了……
    这人,一向视他如亲弟弟,而他,长大之后却不敢再拿他当兄长看待,一颗心永远都是在防着他、逃离他。
    若是信任他,或许他的怨念不会这么深,也不会恨他这么久。
    他一直在错过这位兄长对他的情感,只是,如楼景所说,方式错了。
    他们都错了……
    “你该向这位姑娘道歉,炼丹师的药引中有一味是血,与他血脉相承相似的血。”
    炼丹师显然不敢动皇亲贵族,而作为楼无拘外亲的氏族中,余族一族当年叛国,那这姑娘便只有是余氏的姑娘。
    楼景虽不知情,却是因他而起,若他不听信炼丹师的馋言,一个姑娘家也不会受那么多苦楚,楼无拘也不会有今日这般。
    前世的局,楼无拘算是解了。
    兄长能成仙,这是他史料未及的,能留下来,而非带着一切困惑再世投降为人,带着满身罪恶与怨气去祸害人间。兄长是错了,却都是为了他。
    他以为长大后,他们便不如从前,一切都是假象,楼景会像对待其他弟兄一样,赶尽杀绝。
    他逃去了皇城外的小镇居住,因此而与季知平结下这三百年不可分豁的缘,最后,季知平成仙,兄长也成了仙。
    至此,有一丝愧疚,兄长待他至情至真,而他,却未能信他。
    三年后,不知是谁人在济堂附近堆土立庙,供了一尊无名的神仙,来往流民道是专门为人间活菩萨所建,来往行商无数,香客不断,济堂的经济无需像初时紧张,左筝几次动过卖过金莲花的念头,所幸,在此之前济堂有了起色。
    济堂越办越大,林越一有闲暇便会来帮忙,左筝在外施粥回来,这才回内院炒上几个菜,“你先吃吧,我去叫那小子回来。”
    左筝嫁人后那几年收性了许多,这才不到几年又给展现而出,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脾气愈发回到幼时。
    在巷子里走走停停,又是喊又是叫,巷角卖布匹的老娘子指了指庙宇的方向,“你家的小子今日没找我孙子玩,躲那处与山头的小子在赌石子吧。”
    左筝又再往回走,未入庙内便高声喊,“你是准备一辈子呆在庙宇当和尚不成?”
    前脚迈入门槛,就见他家小子在庙内跪着。
    “做甚呢?”正当笑话他家小子怎回事,突然转性了,学会忏悔了?便见门后站着一人,同当年的烟灰色,只是料子变得更为华贵,也没有了从前的忧愁,眼下有满满的笑意。
    而那位绒黄华服的公子依旧未变,显然是不知他大难临头,才能如此高高兴兴。
    “娘,他二人要打我。”小童见到左筝,一脸委屈向她告状。他印象里,娘亲是凶巴巴的,这两个“恶叔叔”说话没他娘亲大声,动作柔柔弱弱,肯定打不过他娘。
    想他向他娘亲告状,他娘亲就能为他作主,怎知左筝问他,“可打了?”
    小童摇头,“没有,我怕他们,只能听话跪着。”
    “那就继续跪吧。”左筝挑眉,一个转身,小童就见他娘亲换了一副模样,向那“恶叔叔”行了个礼,并且说话也变得小声。
    “娘……”你这是怎么了……
    “多年不见,道长成了仙,怎还有机会下凡来?”而他二人也不愧为仙,这几年她为照顾济堂还有那小童,身子骨不如从前,容貌更是老去不少,甚是羡慕身为男子的二人。
    季知平提此更是渐愧,“实不相瞒,帝君说我凡根未除,得再下凡历劫修行。”
    而孟温对此更是习以为常,“巧在明万那处碰见季仙君,这不带他过来瞧上一眼,就见这小子在与人赌石子不说,为此生执打了起来。”
    “几年不见,你二人还认得他?”左筝这几年忙于救济流民,修行的事早已落在一旁忘得个一干二净。
    季知平走近,摸了摸小儿的小脑袋,“起来吧,哥哥可有来看你?”
    孟温不去打扰二人,向左筝解释,“鹤仙几个常来看他,以至这小儿身上带有仙气,可惜他命无仙骨,本该夭折的命却活了下来,日后多行善举,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便是大幸。”
    “我不指望他能有多出息,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便可,长大了能接手这济堂。”左筝这几年操了不少当母亲的心,早已视他若己出,并不希望,陈平能有什么宏图霸业。
    陈平被季知平牵着回到济堂,入内林越早已和孟温喝上小酒相谈。
    “哥哥天天来看我,天天给我买吃的,赌石也是他教我的,这整个村无人能敌我!”说着,还把赢来的一堆石子从腰间的荷包提出来炫耀一番。
    天天来看他,也就是说,有可能会碰到他。
    一顿饭饱,看着林越在向孟温请教更高阶段的修行,而左筝因为没收了陈平的石子二人正在讨价还价,静坐了片刻,发觉他还未曾在附近走动过。
    这些年他走过许多地方,没了脾性只为看遍好山好水足矣。
    在附近转悠,走了小半个时辰,觉得乏了,站在巷角静看玩闹的孩童,只见一行孩童拿着风筝在跑,再一细眼瞧去,那孩童中的一人不正是陈平。
    那小子又不乖乖听话写字,跑这街上来玩。
    “陈平小哥儿,你的字可写好了?”陈平听到有人这么喊他,吓得瞪眼去看四周,手里的风筝一个哆嗦失手飞了。
    “我的风筝!”
    季知平看着远去的风筝,想起了一人,那是左筝这辈子的遗憾吧。
    “你啊你,将你托付给你娘亲是让你能陪着她,怎知是来气她的。”季知平又再摸上小儿的头,“风筝没了,再买便是。”
    陈平望着远去渐小的风筝一眼,听到能有新的,倒也不难过了,“那是哥哥画的,咱不买新的。”
    “不买。”
    “哥哥!”这时,陈平指着身后叫唤,又再看季知平,扯着他的衣角让他看身后,“那是我哥哥。”
    季知平不可能察觉不出,回身见那黑影,“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楼无拘点头,走近季知平,“怕你就这么走了。”
    无视了小儿,牵住季知平的手,“鬼王让我协助余璎,我不允许,迟了几年出来,你呢,怎会出现在此?”
    季知平没有放开楼无拘的手,由着他牵着,“帝君说我没有成仙的资格,让我在人间多加修行。”
    “我能陪着你吗?”
    “可以。”
    陈平盯着二人牵着的手,“大人也能牵大人的手吗?我娘说不牵手怕会没了,哥哥是怕道长走失了?”
    楼无拘换成了两手去抓季知平的手,,低声向陈平说道,“嗯,道长不乖,总是乱跑。”
    陈平听说还有比他顽皮的人,跟着楼无拘紧抓着季知平的手,“平平帮哥哥看着道长,不让他丢了。”
    “那谢谢平平了……”楼无拘宠溺笑着,更是把季知平气笑了。
    “你俩同岁吧?”两手被四只爪子抓住,季知平更是无奈。
    一直到多年后,陈平成婚,生子,继承了济堂成了一名大夫。
    楼无拘与季知平在一起过了人间的一生。
    没有纷争权贵,行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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