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昔日旧都成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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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下了七八日,这在温热带地区是稀奇事,不似荣国旧址,那里四季分明,睦国旧址常年恒温,最冷也就多着几件厚衫。
季知平印象中的妖睦是有下雪的日子,倒不觉得奇怪,只是,他还想去皇城看一眼,左筝却不让去。
“风涯所任官职便是在皇城旧址,那处最近不太平,道长还是不去为好。”
孟温又是见怪不怪,“那处何时太平了?”
左筝不语,是啊,自从成了鬼狱之后,何时太平了。
夜深雪停了,却又下起了大雨,众人早早睡下,盖着厚棉被。
待沉浸入温暖梦乡时,一道惊雷乍起,季知平被惊醒,躲在榻上只感觉到床板在动,耳边的雷声响而长,一道雷声持续了一刻时后才停下。
白光闪现于皇城中,一雷劈中了城墙,墙体裂开了一条大缝,一时间大大小小的邪祟蜂拥而出,墙上的符文还是起效果的,不少邪祟被激得回去,个别趁乱顶着别的邪祟尸体溜了出来。
就这样待到雨季过后,守城的侍卫巡逻途此,发现墙体裂了条小腿粗的缝。
如此看管不周,导致邪祟逃出在周边村庄作乱,这事传到了宫里。
不出几日便传有附近村民无故杀人,不少村民被妖邪魅惑互相残杀,季知平等人知道消息由左筝带路前去驱除。
宫内得到消息继而派来了两位官员,品级不如朝风涯大,面儿却不小,一入府上拿着君主朝炀的口喻指责朝风涯的种种不是,道他失职守,命二位来协助朝风涯镇住鬼狱。
说是相助,朝风涯并不是首次遇到这种情况,若再有差池,深知地位不保。
职位受到威胁,面上还得客气相迎二位,府上是不能收人,不多日收拾了两座府第予二人。
那二人都不是善碴,隔三差五打着巡视的口头总去旧皇城挑朝风涯的刺,朝风涯在职权上不愿让人插手,索性不去理会二人,借由事务繁忙躲进了皇城附近的丹室。
二人都是怕死的主儿,去一回丹室心便慌。一次,一只被城中邪祟吸引而来的大妖突然袭向众人,跑得也快,吓得二人再也不敢来丹室,改上朝府而去。
最近几日季知平四人是哪儿有乱便往哪儿去,夜半都不敢回朝府,就怕突然现出一个更凶猛的怨灵邪祟出来。
“听闻是皇城被雷劈开条缝,邪祟不知跑了多少。”孟温累倒在地,手上拿着馒头,咬了一口没嚼几下,累得连吞都吞不进去。
左筝看着受伤的村民,再去瞧那皇城旧址的方向,“若再有乱,恐怕又得迁村。”
迁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得向地方官员打交道,还得寻地儿,重新修建家园。
林越只知朝风涯是皇城的官员,同是盛国国亲,而左筝不过是朝风涯的夫人,为何附近的纷乱她总会出手相助,不仅仅是出于善心吧?
“这事儿不应归夫人管吧?”林越在官场上呆得久,见什么都会有疑心,饶是左筝良善心肠,如此做完全出于她的管辖范围了。
若无人求助,怕只会得罪人。
左筝一愣,脸上不喜不悲,“风涯是此处的地方官员,不仅得镇守旧皇城里的邪祟,若是邪祟逃出,伤及了人,便是他的失职。左筝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稳定民心,那些东西,毕竟不是人能控制住的,村民多少会体谅。”
季知平看得出左筝的种种无奈,她也是有心对待村民们,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教村民们学法护身。
“这妖睦里头什么邪祟都有,妖啊鬼啊什么的,甚至还有魔……”季知平也是从村民的口中听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到底是如何促成的?”
左筝向朝风涯打听过不少事,自知一二,“睦国以前是靠炼丹强体而打下天下,后来愈演愈烈,演变成各种活物都抓去炼,数十年前更是将妖炼成了丹,由于手艺不精没有用到战场之上,睦国的老太后得知炼丹的不利,引得众妖叛乱,建起了城墙,从此妖睦无妖,各种大小丹室也在那时毁去。新起的盛国君主朝炀野心极强,在民间找了不少从前的炼丹师,把那城中的城墙推去,竟引来过去被试验的人与灵物。”
季知平记忆中确实有听说过关于炼丹的传闻,那时的炼丹只为了强身健体之用,那些人野心勃勃,废去多年的手艺又是如何找回的?
“那些丹师,还存活于世?”季知平问。
左筝摇头,“早不在了,也无人会想到,多年后会再捡起这门手艺,听说是有秘籍之类的东西留存下来。”
“那些权贵感兴趣的东西,知道那么多做甚。”孟温最看不起那些狠心且自私之人,“这种东西要是还存在,我第一个灭了!”
林越只佩服他的胆量,“口气不小。”
左筝嫁给朝风涯这一年内心里有底,也知道朝风涯是什么人,干过什么,自幼经历改朝换代的动荡,从一介平民之身走到这个位置,不易。
“我积德行善,都只为了他,什么都不敢盼,什么都不敢求,只希望能将功过抵去几分罪孽。”左筝抱着手中的旧衣继续低头缝补,季知平又怀疑之前他看到的邪气,或许,与朝风涯本人是有关的,而不是单纯因职守之地。
季知平寻了块地儿躺下,身下垫着厚厚一层茅草,如何都睡不踏实,身子来回翻转,身旁的林越与孟温倒是睡得好好的。
门才打开一条缝隙一阵冷风侵袭上脸,季知平关上屋门,往屋外更远处走去,“这把老骨头,这才住了几日朝府的温软大榻,便又睡不着了。”
寻思着附近可有酒家去处,寻口小酒来暖暖身子,走到一处热闹的地儿,人倒是多。
坐于窗边倒不是闲情雅致,而是天儿冷,先来的人把地儿占了,只留得这窗口边的一个小位置,加之昨日有一人遭邪祟入身,不只窗户,连门儿都不落得一个好的,关也关不上。
附近有不少名门仙家,在季知平来前有人治了那只邪祟,大伙们才能好生太平坐在这儿喝酒聊天。
季知平赏着半空中那橘子红般的缺月,手中拿着烧酒一饮,眼睛依旧盯着那月亮。
“又得变天了,最好不要有邪祟逃出,下雨天最麻烦了。”冷风阵阵吹上季知平的脸,再也无心去赏月,拿上烧酒离开酒肆,裹住险被当掉的袍衣,缩着脖子往回走。
他不会死,不代表不会生病,季知平不想难受,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他都不想,因为他承受不了。
每当那个时候他就像是被世界遗弃,世人所遗弃,困在黑暗中,除了难受,什么感觉都感受不到。
记得有人说过那也是一种病,有人记住他,有人爱他,可是,他控制不住心底的痛苦蔓延开,活在这世上太久太久,以至于忘了多少年,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爱他的人都没了。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想去旧皇城一趟,左筝千叮嘱万嘱咐叫他不要去,可他,偏是要去。
路上碰到不少自言自语的邪祟,以为他是普通凡人,各种眼珠子或是肠子总是掏出来吓唬人,倒是不见伤人。
这是为何?
行到一条街上,那儿不知是谁使的法术,灯火通明,破旧的店铺清晰可见,能认得十年前这里是一条商街。
“一只酒鬼跑这儿来了。”耳畔是一道尖细的童音,再来便是一位老者的低声,“前面的几只东西是怎么办事的,一只酒鬼都吓唬不住,赶不走反而往里来,这……气死老头子我了。”
“您不是早……”死字未说出口,童音不再往后说,而是指着季知平颤声道,“他……他看得到我们。”
老者回头去瞧,果真与那酒鬼对视上眼,二鬼一老一小,长着人样,除了面色死白,与常人无异样。
季知平行了一小礼,面上被风吹得已无知觉,喝了大口烧酒下肚,这才迟迟开口,“几位都是从皇城之中逃出的?”
老者谨慎盯着季知平,眼神示意小鬼做好逃走的准备,“是又如何。”
“你们不曾伤人,留此处又是为何?听说里头一些失了人性的鬼会夺去灵魄增加修为,个个逃了出来不是祸害别人便是逃得远远的,你们……留着做甚?”季知平是真的好奇,“再是思念故土,总归得去寻个好去处,这块地儿,早已守不住了。”
又或许,留在这儿不是为了故土,而是故人?什么人得这么多人守着?
有老有小,来的路上,少说有百来只各种做着自残行为的东西,难说他们不是一伙的。
“你们不说,我也不会问,趁早离了吧,许能投个好胎,赶上这种日子,上头会给个特赦。”季知平手上的酒喝光了,再呆下去这身子可是保不住啊,“不送了啊,我会走得很快,这附近来了不少仙门弟子,可别闹得太大,引来瞩目。”
人有人的苦衷,鬼也有鬼的苦衷,这群鬼不伤人,做着自残的行为只为吓唬人,过后又笑嘻嘻着跟恶作剧似的,只是不愿让人前进。
不让进便不让进,选个好日子偷偷溜进来不便得了。
这才走了一半的路,轰鸣声乍起,季知平见山根头闪着白光,瞧着那缺月,不知何时已被厚重的云层盖住,脚步再是加快,回去时还是落得一身湿漉。
在外已有数日,左筝一个女子自己也是数日没有换过衣裳,见仙门的弟子不少往来于此,心下松了口气,带领着三人回朝府洗漱一番,再饱餐一顿。
孟温过惯了快活日子,这几日着实不好受,脸上身上被挠得起了红斑,回去的路上左筝拿上铜镜给孟温瞧上几眼,这一瞧心疼死自己了,红了眼寻求安慰,左筝一介妇人不方便,林越一直看不对眼,只有季知平这个不温不火没有脾气的主儿好闹腾,当即抱着季知平的手哭诉。
“仙君,我太可怜了,这是玩吗?您不是带我出来游山玩水的吗,为何这么对我。”
季知平经提醒又想起自己带孟温出来的目的,心中有愧,“孟师啊,对不住你,待这片地太平,咱们便离开这里,去往他处,绝不再亏待你。”
林越见此内心不满,“您不是普渡众生吗,这点小苦痛算得什么。”
“当然算了,别人能喊痛苦,我便不能喊痛苦?”孟温向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这性子与季知平最合适,一个懂得享受,一个愿意享受。
行至朝府,入门,有二位中年男子自朝府中而出,行人一出一入,谁也不识谁。
左筝一行四人是忙到傍晚才回来的,这天色已黑,加之最近不太平,左筝与那二人碰面之时,作为朝府的夫人向客人点头,好声劝道,“夜已深,最近各处都不太平,二位谨慎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