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缘起 16出府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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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青。”徐苌楚捋了捋袖口,“特意为白幕白公子准备做药膳的药材你可送去厨房了?”
推青恍然一拍额头,轻笑道:“亏了师傅提醒,我显些给忘了,我这就去。”提起药架上包好的一团不知什么的纸包,步履从容的走了。
叶蔑析干干的瞪着眼睛,看着推青出了院子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竟给闭严了院门,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徐苌楚已经走到竹几旁,右手里捏着一杯茶,仿若无意般问:“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叶蔑析不动声色的站在窗子前的树底下,皱着眉头思考着如何措词,才能躲过这次惩罚,好言好语的拍拍徐苌楚的马屁,可惜徐苌楚素来性子格外冷淡,尤其烦这些奉承之言,不说还好,若说了惹得他心烦更得吃苦头,自己好歹是个王爷,地位在那摆着呢,徐苌楚怎么也得给些面子,可却让他不小心回忆起过往的一件事来。
先前徐苌楚的药园子初种上药材时,叶蔑析觉得有趣,也时时跑来玩玩,有一次却是不小心踩坏了一株新长成的却蝉草,那时叶蔑析觉得不过一株草药而已,自己怎么说也是王爷,除了那次喝醉酒,不小心调戏了徐苌楚,自己理亏,让他扎了靶子以外,自己就没在做过让他发火的事,想来他不会真为一株却蝉草而抓着他不放的,谁知那时叶蔑析一直是位心气颇高的王爷,几句话不和与徐苌楚起了争执,还端起了王爷的架子,居高临下,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言辞犀利得指责徐苌楚太斤斤计较,为了株小药材都跟他没完没了,有失男子的气度什么的,又说些他不尊重王子,不懂尊卑,是犯了什么大不敬的罪过。
叶蔑析足足说了两柱香的时间,且越说越带劲,只到说得口干舌燥了方到处找茶喝。
徐苌楚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曾驳过,清清淡淡的扶着下巴,眼角得笑纹几乎深成了皱纹,满目怜悯得笑着望着叶蔑析,沉思片刻,不太确定的问:“你说我犯了大不敬的罪?”微微一顿,“那,我就让你好好记住什么才叫大不敬。”
当日一顿活靶子当下来,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子汉的叶蔑析赤着身体趴在徐苌楚的大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很没形象。打那以后,叶蔑析在也没敢在徐苌楚面前摆过架子,亦是一句不敬的话也不敢说。
叶蔑析瞧着眼下的形势,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肉,左右是要挨一刀,自己倘若武功好逃了也便是了,只是无论剑术还是轻功徐苌楚都略高他一筹,况且徐苌楚若记他的仇,他这下半辈子可就算掉进苦海去了,若再想爬出来当真比登天还难。
徐苌楚轻轻瞟了一旁脸皮皱巴成一团的叶蔑析,缓缓摆开不知何时拿出来的银针包,正拿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冲叶蔑析微笑:“可想好对策了?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让我饶了你?”略微歪歪头思考片刻,眼神和煦的带着点笑,“我一直比较喜欢听话的孩子,小六儿,你一定要慎重考虑哟~”坏坏的晃了晃指间的银针,徐苌楚唇角难得露出一点坏事得逞的小得意。
“苌楚…”叶蔑析一阵痛苦的纠结,他这根小胳膊是无论如何也拧不过徐苌楚这根大腿的,望着徐苌楚的目光不觉变得可怜巴巴起来,“你呆会儿下手一定得轻点啊,我不想再变刺猥了啊啊…”
徐苌楚轻轻一笑:“再说吧。”
………
从聚仙楼里出来之后,李轻饶故意对着白幕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千年不变的冰雪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毫不在乎的舒展着胳膊。
白幕嫌恶的躲开他一步,气道:“李轻饶,给我滚远点!”
朴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理他,他就这德性。”转头问李轻饶道。“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若让他知道未经他允许我们便偷跑出来,少不得又要发火。”
“怎么…”李轻饶冰冷的弯起唇角,清清淡淡的将朴朔望着,凉凉得嘲讽道,“怕挨骂,还是怕挨打…”
一个时辰前,李轻饶怂勇着白幕和朴朔一起跟他溜出了王府,跑到聚仙楼里大吃了一顿,虽然不曾请示过叶蔑析就跑出来很不对,但对一向爱惹祸的李轻饶来说压根就不是件事儿。
李轻饶不怕叶蔑析骂他,更不怕叶蔑析打他,先前刚进府的那会儿,每日除了挨打也只剩下挨打,每次若不打得他下不得床,他都会怀疑叶蔑析的脑袋让门挤过。
他无法忘记那段地狱一般没有尊严的生活,他只觉得自己那时就像叶蔑析手上的一只提线玩偶,只有服从和承受。他反抗过,动手和叶蔑析打过,只是他的力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往往反抗一次,换来的只是一场侮辱,一次毒打。
对于叶蔑析会不会打骂于他,他根本未思考过,更不曾放在心上。
白幕看着脸色阴沉的李轻饶,伸着胳膊捅了捅一旁的朴朔,期待又愉悦道:“好容易出来一回,那么早回去作什么,反正回去之后妥不得要挨骂的,倒不如先玩痛快再说,到时候随他怎么骂呢,谁在乎呀。”
“不行。”朴朔坚持否定道,不放心得扫了李轻饶一眼,“跟他在一块逛街,不安全。”
李轻饶入王府的时候,朴朔已经在王府呆了两年,李轻饶的事没有谁比朴朔更清楚的。
想当初,叶蔑析的确是因为李轻饶是毒害自己亲母的仇人之子,特意的把他从鬼门关里夺出来,为得就是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朴朔一直记得那半年里头,王府的上空整日的回荡着李轻饶恶毒的咒骂声和绝望的低泣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就如同有一把匕首锋利的划过心际,可他除了去看看他,送些药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朴朔一直觉得愧疚于李轻饶,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不仅仅是李轻饶的噩梦,也是他心头上一片难以挥散的阴霾。然而,李轻饶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比着以往他闯下的祸,足够叶蔑析将他活刮万次也不太为过。
叶蔑析在皓都之中,有个响当当让人叹息不已的名号,叫作断袖王爷,而这名号还是拜李轻饶在外头闯祸时给他挣下的。李轻饶素来只要一得空隙,便往府外溜,回来时必带一屁股的麻烦回来。
远的不提,只说近月里的一次,李轻饶偷溜上街,恰好碰上夏府大小姐大摆排场招摇过市的从他眼前过去,眼珠子微微一转,坏主意计上心头。
李轻饶长得十分得秀气,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俊俏潇洒,颇有一番清冷不凡的韵味,是以当他身姿挺拔得立在夏大小姐面前,不小心自眼角倾露出几丝倾慕之意时,一直矜持自守的夏大小姐也招架不住倒贴着往他怀里扑来。
翻云覆雨之后,李轻饶立在床头十分郑重的对还在床上凤眼迷离的夏大小姐缓缓道:“小姐若真对我有情,可到六王府找我。”
夏大小姐微微一愣:“你是六王府的人?是六王府的幕僚,还是…”
“不是。”李轻饶轻声打断她,微微一笑正经道,“我是六王爷的…”稍一顿,原本清冷的眸光骤然晕起一丝嘲弄,欲加严肃道,“男宠。”
夏大小姐闻言,怔了怔,双眼一翻直接背过气去。
后来夏府怒气冲天的低调来王府讨说法,叶蔑析当场愣住,气得半天没缓过劲来。等到这件事处理完之后,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叶蔑析铁着张青脸,握着一根马鞭,杀气腾腾的杀去了承露院。
李轻饶毫无悬念挨了一顿鞭子,当时若不是徐苌楚出来挡了挡,李轻饶这会儿说不准已经到了阎罗殿。
朴朔叹了口气,李轻饶明摆着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惹祸的老毛病又犯了,若放在平日里,朴朔一定会积极踊跃的跟他一块造反闯祸,只是今日不同,多了个病恹恹的白幕,不得不考虑一二,想了又想,朴朔认真看着李轻饶的眼睛,正经道:“你打算纯粹逛街还是存了惹事的念头?”定了一会儿道,“别忘了,还有个白公子呢。”
李轻饶眼睛了然一亮,轻轻皱了下眉,淡然道:“哦,忘了。”可惜似的叹了口气,“那就随便逛逛好了,也难得白幕能出府一次,怎么也得玩开心了才是正经的。”
“说的是。”朴朔松了口气,笑着问白幕,“你想去哪里?”
白幕思考片刻,不确定的询问道:“听说这街上有个叫什么霞的绸缎庄?”微微一停,余光里轻飘飘扫了朴朔他们一眼,愉快道,“我想去那儿。”
李轻饶无奈望了望天…
白幕家里原是做绸缎生意的,而白幕自小又格外喜欢琢磨绸缎的织造方法,对绸缎十分钟情。因此他虽自小多病,常年卧床,见不得世面,但他爹对他也是颇上心,每每遇得一段上等的好绸缎,总要费些心思讨了来,送给他欣赏琢磨。是以在他柜子里积下不少好绸缎,只是当初跟着叶蔑析离家之时,却不曾带出半匹来。
翠霞庄的绸缎素来以精细织工,华美图案赢得各处达官显贵的青睐,是以庄内生意格外的红火。
于是当他看见翠霞庄的柜台上那匹暗红色云纹绸缎时,眼睛里忽得一亮,抱起那匹绸缎,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喃喃道:“好久没瞧见这么好的绸缎了。”无奈的叹口气,闷闷道,“可惜家里那位品位忒差了点,净拿那些大红大绿的俗物哄我。”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李轻饶,“李大公子,赶紧付银子吧。”
李轻饶一愣:“整匹全要了?”稍缓了口气,清淡道,“看看就得了吧,要不就撕一块带回去,没必要整匹全买吧?”摸着腰间已经扁扁的荷包,唇边立时携了丝坏笑,“银子花狠了,不大够,我看还是先算了吧。”
白幕黯淡的垂眼轻哦了一声,心里十分不高兴,但脸上却看不出多大表情,白幕觉得自己能出来一趟实在不易,若等下次机会,还不知该是何年何月,抬眼不经意扫了朴朔一眼,心思一转,又把目光重新落在朴朔那柄隐在墨发间的银色嵌珠束发簪上,略弯着眉眼,笑眯眯的看着朴朔:“朴大公子头顶上的这柄束发簪子…”微一沉吟,看着朴朔顿时紧张的撑了撑眼睛,接着试探似的笑问,“应值不少银子吧?”
经过白幕软磨硬泡的请求,朴朔无奈将簪子拔下压在绸缎庄里,换了那匹绸缎也换了白幕一个感谢。因李轻饶荷包里还剩了些银两,主仆几人又饶着街逛了一圈,把带出的银子花了个精光才想起时候已是不早,该回府才是。
霞云漫漫轻盈得飘往天际,渐渐淹没在西天一片铅色暮光里,淡薄的霞光若即若离得游荡,绚烂而凄离。
暮光将所有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摇晃在平坦的地面上,空气里已经隐隐有了些凉意,习习吹拂开来。白幕身上已经披上了当归随时带在身上的黑缎披风,朴朔又颇有心的为他把披风使劲裹了裹,并将他揽在怀里,拥着他慢慢的走。
街旁小贩还在卖力的吆喝,虽然天空已经笼上薄薄的一层黑纱,但人和物还是能看的分明。不远处聚集了许多人,时不时传出一片含着浓浓笑意的唏嘘声。
白幕好奇心大盛,硬拖着朴朔往人堆里扎,李轻饶也来了兴趣,努力往里挤,可苦了文宝和当归。
文宝对他家主子还算放心,回想过往的事,他还是能掰着手指头数出他家主子做过得几件混帐事,跟着李轻饶胡混时也惹过不少麻烦,好歹他家主子心思还算机敏,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平安渡了过去。因此看着朴朔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也显得格外兴奋,拽着当归半截袖子努力朝他家主子那边挤。
但白幕就不同了,常年不出门,对外头的事格外新奇,阅历又浅,又不知如何自保,若不是朴朔陪在白幕左右,还有一个李轻饶跟在后头,当归非急哭了不可,抱着一匹绸缎,扯着脖子焦急大喊:“主子,主子,您悠着点,您千万悠着点啊…”话音里已不自主得带了点哭腔,却淹没在一片顶沸的声音里。
挤到前头一看,原来是几个富家公子正为难一个头挽云髻的姑娘,云髻姑娘跪在地上,白皙的脸面上挂了几痕泪,窄袖掩着唇,肩膀不停的抖着,一个拿着柄折扇的白面公子,将手里的折扇刷的一开,摇了两下又啪的一合,轻佻的用扇子抬起了云髻姑娘的下巴,弯着眼角微微笑起来:“哟,梨花带雨,怪惹人心疼的。”白面公子话音刚落,云髻姑娘的肩膀抖的更厉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