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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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近四十分钟的车程,我和薛奢听了中过上下五千年所有网页上能找到的曲子小调。我保证薛奢肯定对中国传统音乐的认识更上一层楼,虽然他脸色有点青了。
绝对是被知识冲晕了头脑。
在听完最后一首地藏经后,他把耳机收起来,护着我下了车。走出车站,前面百米的地方便是凤鸣山了,我打眼一看这便是个钟灵毓秀的福报之地。
我和薛奢肩并肩走在路上。行人三两,南风慢,杨柳也温柔。
“话说。”
薛奢走着走着忽然问道:“你为啥要说转轮王很丑?听你后来的描述,人家明明是个儒雅随和的大帅哥。”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码子事呢,我一摊手:“还不是因为他追我的那几百年实在是太烦人了,总得出一口恶气。”
薛奢叹口气:“完了,百年之后,我在你嘴里岂不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这话可是好笑,我本想出言怼他两句,可视线刚一对上他的,我的心跳骤然停跳两拍,人也傻了。薛奢见我没动,便把脸凑近了看着我。
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我的心跳旋即越来越快,几乎和他的呼吸融为一体。
我一向清楚他生得好看,毕竟当初就是为着他这幅皮囊才把他留下。可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好看,好看到我的眼睛根本没法从他的身上移开,好看到我有了风花雪月的幻想,好看到我愿意突破百年前我不愿突破的人与神的界限与他并肩携手。
这样似曾相识的心动,我只在五百年前经历过一回。
可一想及苏合我便心凉了下来。我赶紧劝说自己无论生前死后,抑或是天上人间,怕是都再也寻不见苏合半个影子。别想了,没戏了。还是好生珍惜眼前的薛奢吧。
我正在心猿意马,走到山脚,有一些贩卖饮料零食的小摊贩,薛奢登楞楞跑过去买了一联AD钙和几瓶水,还有几包小零食,然后一股脑放进自己包里:“等下渴了找我,东西太沉,我拿着吧。”
其实我可以召唤山上的地精帮我们拿着这些杂物,但替别人拿东西应该就是人类表达关怀的方式吧,我表示理解,也就乖乖跟着薛奢一起开始爬山了。
今天人不多。林间雏鸟叽啾,耳边唯有南风呢喃,恍然天地之间只有我们两人而已。四月和煦,烟波水暖,世间万物宛如初生般鲜妍。其实活了这一千多岁我什么没见过,可我这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温吞人间烟火如此令我着迷。
身边薛奢偶尔会偷偷看我,那般小心虔诚,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我忽然笑出声来:我们认识大半年了,可他在恋爱方面依然一点长进都没有。在我面前不是笨嘴拙舌说不出话,就是铆足了劲讲出一句磕磕巴巴的情话,没等我表示害羞,自己却先脸红个透,活像个自己挖坑自己跳的铁憨憨。但或许是觉得在我面前不能太像个小孩子,一定要表现出有男人的担当,他害羞却又忍着,只用一双澄澈而温柔的眼睛凝视着我,爱意与喜欢在瞳孔深处碧波荡漾。
我们的手垂在身侧,走路的时候偶尔会碰到。
离牵手就差那么一点。
“你从前,也曾经这样喜欢过什么人吗?”我看着远方的晴空忽然有了个问题:“人类的二十一岁,应该也是曾爱过一两个人的年纪吧。”
薛奢认真想了想,然后给出一个否定的答复:“我没喜欢过什么人,从小到大我爸妈都在看着我好好学习,连女孩子的衣角都没碰过。”
我怀疑地看着他:“我又不吃醋,你不要撒谎。”
薛奢哭笑不得:“你闻到我的味道就能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我干嘛还负隅顽抗呢?”我嘴上说着那倒也是,可还是小心眼的悄咪咪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
的确没有女孩子沾染的痕迹。唯有书卷一般令人安心、阳光一般温润的少年的味道。
我不禁想起开张第一天闻到的苏合的气息,自那天之后便再也没闻见过,我一度觉得自己是闻错了。可现下感受着薛奢身上的味道,我竟觉得有几分相似。
我瞅着他舒平的眉眼,想着或许是美男子的味道都大同小异吧。苏合销声匿迹那么久,哪能一个不小心就被我闻见了呢?
这时不远处的石头后面窜出来一只小兔子,立着耳朵看了看我们就跑远了。我估摸着这兔子再有一百多年就可以化成人型,到时候怕是个俊美的兔子精。我正看着这兔子毛球似的尾巴,只听草丛里窸窸窣窣,这兔子竟然真的就化成了人形。
我靠,我这老鸟竟然预估错误——可能是现代小动物们发育得太好了,连成精的速度都和高铁一样翻了几番。只见那公兔子精从草丛里站起来,目光非常精准的越过草木落在我身上。薛奢条件反射似的挡在我身前,我的视线从他的肩膀上越过去,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俊美的兔子精眼熟。
“白曦婆婆。”
兔子精一身白衣服白裤子,整个人都惨白惨白的,他叫着我的名字朝我走来,搞得我也有点慌慌的:“您好?”
薛奢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兔子当场变成人都不觉得惊讶。他一直紧紧护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兔子精,直到兔子精开始自报家门:“我是月老新收入坐下的徒儿,编号10189。”
我靠?不是月老派他来下凡给我们带个话的吧?我谈恋爱这事儿不是连天上都知道了吧?
10189越走越近,红红的眼睛不知是盯着我还是盯着薛奢,可能是在我看他眼熟的同时他看我也眼熟,他注视着我们的目光格外有穿透力。薛奢的视线在我和兔子精身上来回打转,最后还是定格在了我身上:“你认识他吗?还是说……你和月老有什么关系?”
要是说关系,好像还真有一点——我有点沮丧的抬头看着远方湛蓝的天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始讲落了灰的那些琐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