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左眼桃花(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38  更新时间:21-04-12 0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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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您可还记得当初病榻前许我三个愿望。我一愿未央宫前桃花成荫,永世不败;二愿每日半面妆,祭我召南丧国之痛。而如今这最后一愿,希望陛下赐我银针以废右眼。从此风烟尘惘,与我无关。
    *
    最近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甜,这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我孤苦伶仃一个人的去吃这么多人的小甜饼,嘴里甜但是心里苦啊。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觉得大家都这么幸福美满,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
    上午薛奢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情没有来。平时他在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要紧,不在的时候倒是觉得冷清。一觉得冷清就特别希望他回来,哪怕只是站在那里气我呢?
    刚觉得冷清,门口的风铃就叮叮当当的响起来了。
    小雪伶仃,娉婷走来一个仙人似的女子。白衣如银装素裹,乌黑如棺木一般的长发委地,面目精致如巧夺天工的翡翠明珠。我这人最喜欢看美人,只是她一只美丽杏眼却是瞎的,毫无光泽如同鱼目,光是这么看着就觉得心里抽痛。
    “您可是这儿的主人?”
    她声音是有别于容貌的低沉,好像因很久没说过话而喑哑一般:“听闻您有闻香识人的能力,果真如此吗?”
    我回过神来,心里念着这样的美人儿仙逝了几百年还不愿往生,怕是心里还住着个将死未死的人。
    “没错,阁下有何贵干?”问完她还是站着,我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便叫她请坐。可话一出口便记起来,鬼是坐不下来的。
    她终于显出一丝笑意,却寡淡疏离得不如不笑:“我姓梁名鹿鸣,本召南国公主,后嫁与轩辕王为妃。我今天来是想问,有关他的事。”
    他?哪个他?
    梁鹿鸣柳眉紧蹙,小心从袖中摸出一根青丝,如捧着珍宝一般呈在掌心:“我无从保留他的物件,只从自己的衣物上寻得唯有这根头发而已。您若能从这里看出什么端倪,您说什么我便给什么。如若不能,请谅解我叨扰您了。”
    这根头发虽没有什么气味,可摸着它却也是可以通晓过去的。盯了头发好一会才忽的发现,今天本是冬季难得的大晴天,此刻却无缘无故阴了下来。如垂泪,一滴一滴滴落人间。
    这位王妃低声絮语:“我只想知道,我有什么能耐能让他这样待我,不死不休。”
    「一」召南
    我梁鹿鸣能活到十五岁,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自打我的长姐梁雁鸣成了这召南女国的王,尔来六年,没有一天不想除掉我。一为众臣皆崇立幼不立长,她对我嫉恨;第二则是为与我们青梅竹马的定侯大人苏雾,他只与我亲近,却对她只尽臣子本分。女帝本就善妒,性情又乖张暴戾。这六年我被不下二十余次的刺杀,每每与她都脱不了干系。
    正是托她的福,我体弱多病,身体孱弱异常。
    而若没有苏雾,我早死了不下百次。
    “公主莫要闹了,这万一崴了脚,定侯大人发起脾气来可如何是好!”
    我正翘着脚在四月桃花正盛的桃苑里扑蝶,忽的有小婢过来拉扯我裙角:“这罪过奴婢担待不起啊,公主还是快回吧!”
    我冲她一笑:“你摸爬,到时候我便说是我偏要捉蝶,不干你们的事,如何?”
    话音刚落,忽的有人从后面将我拦腰打横抱起抗在肩上往回走。我拗不过,只能在他肩上狠咬一口:“好你个苏雾,就会这一招!”
    这人眉清目秀,淡漠寡言,却偏生有着一股沉默到无声的固执蛮横。他从万花开遍中走过,染了一袖的花香呢喃:“上个月刚跌破了膝盖,现下还不安生!”
    苏雾进门将我搁在床沿,背对着大开的窗洇出灿烂光圈。他抱胸,依稀温柔倔强的眉目一丝丝化在东风吹角里。我揉揉被他无意中摔痛的小腿,呲牙咧嘴道:“你一下朝就赶来,女帝没有不痛快?”
    苏雾蹲下身替我揉开:“她不痛快便不痛快,与我何干。”
    我知他自是傲骨凛然,不在意便是不在意,死活与他都没有干系。
    正出神,苏雾抬头,一张雾霭月华般的脸。只是一条自左眼角划至下颌的旧疤如同将往事映照,神情却能比春风温柔:“昨日左相家千金出阁,人面嫁娘足有三十个,当真是声势烜赫。”
    我浑身一悚:所谓人面嫁娘,即为召南女子出嫁时唯一的嫁妆。活剥人面,烘干熏香后以棉絮香料填充,与事先准备好的华装人偶身体相连,乘坐与新娘一般无二的轿辇同进男方家门,意为这些人无论生死都是新娘的奴仆。这残忍习俗本就不该流传,可终是屡禁不止。
    一声冷笑:“好端端成个婚,非要赔上三十多条无辜性命。”
    苏雾眉峰一挑:“话是如此,轮到你时,你便不这样想了。”我再嗤笑:“那你便看着。我出阁时便一个都不要,说到做到。”
    那时初春暖融融的光羽化了他的身影。半晌,苏雾拢了拢我散在额前的碎发,轻蹙着眉:“总归是要有的,不能让你太孤单。”
    「迫」
    入了夜,多少凉意渗透骨脊。
    我十指压了弦,引来彤云蔽月,夜幕沉得如旧梦难醒。
    侍婢月云早已在堂外睡得昏天黑地。我正欲自己舀水洗漱,忽听门外一声刺耳的“王上驾到——”我愣了片刻,然后赶紧脱掉外衫翻身上榻,拉下床帐假寐。
    梁雁鸣一贯如此,以威视突显王权尊贵至高无上,连到自己亲妹妹宫中都不忘提醒一遍。
    有人推开门时,我正揉着眼睛从榻上坐起。隔着纱帐望见梁雁鸣妆容精致,只可惜妖娆狐狸眼中一抹狠戾。她居高临下,挑眉一笑,等我下床屈膝下拜。
    待我起身,才看到随行的人站了满院,堵得人心里发闷。梁雁鸣已坐在八仙桌前,手指尖拈着茶壶细柄,笑得妩媚生姿:“鹿鸣好睡,打扰了你倒是孤的不是。”
    这么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也没有意思,我由月云扶着坐回床上:“陛下深夜而来,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讲,臣妹洗耳恭听。”
    烛火闪烁,衬她眸色愈发深不见底。她挥退随从,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罗浮春:“进来轩辕王来犯召南。孤一向执政为民,实在不忍见烽火遍地,十室九空。”
    见我一脸懵懂,梁雁鸣深深看我一眼,旋即又勾了勾唇角:“孤以为,以和为上方为上策。既是要求和,联姻乃是最万全的办法。”
    我盘腿坐于床沿,两手托腮道:“臣妹不懂政事,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的事去征询众臣意见才更合适呢。”
    梁雁鸣慢条斯理啜饮小口茶水:“七日后孤宴请轩辕王来此,鹿鸣可要来。”
    她扫我一眼,再笑起身,艳红金丝滚边的王袍拂过我裙摆:“北方飞雪连天,四季分明,当真是极好的。鹿鸣不妨考虑一下。”
    朱虹门棱一开一合,一声悠长的“起驾回宫——”我倚在床头,登时汗如雨下。
    我不声不响了这么多年,她终究,还是容不下我。
    *
    翌日大晴。我与苏雾相对坐在桃苑中的凤陵亭中,正对远方连绵十里的廖远山脉,纸鸢乘风划过童稚天真的年月。
    四角凉亭朱红飞檐悬着银铃。风过涟漪,如同对面那人在我心上遗落的风华绝代。
    苏雾用杯盖轻轻撇着碧绿茶叶,当听到我说联姻时,他握着青瓷茶杯的手突然收紧。然后喀拉一声,碎片落了他满膝。我忙掏出手帕替他收拾,一边絮叨:“你这是做什么,我自会想办法搪过去的。”
    苏雾垂着眼睛看我忙活,沉声:“有我与镇国将军在,陛下没有理由非联姻不可。”
    我仍是替他擦拭茶水,看到他袖口七瓣桃花---那是我初学女红时绣上的,针脚粗糙,他却还仔细留着。
    我突然的难过起来,越难过却越要笑:“她只想让我快些嫁出去罢了。七日后不但会宴请轩辕王,还是她的十八岁诞辰。你应该猜得到她的算盘。”
    苏雾募的握住我手腕,骨节分明用力得惨白。我错愕的仰头望着他,他却几次抿唇一言不发,最终默默松开了手。
    “……若是丢卒可以保帅,那我责无旁贷。”
    四月东风薄,他衣袂飘蓝,眉宇淡淡的凉,目光浅浅的灼。
    我顿了一刻,然后惯常洒脱随性的一摊双手:“还是要仔细思量,小心满盘皆输。”
    许久,苏雾抬手,指尖轻轻勾勒我眉骨的轮廓。时常表情冰冷的冷峻少年忽的带了抹苦笑,几叠儿女情长的叹:“鹿鸣,我只希望有天我可以一直停留在你的眼中。那时没有人逼迫你,亦没有人,让我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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