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眼前的清心小筑通体碧绿，竟全是用碧竹造就，犹如小家碧玉的含羞，在这雍容大气的萧府中，清新飘逸。虽说没有萧府的繁华奢靡，却自有其一股自然脱俗之感。在这压抑的绚烂萧府中，给了人一个可以松口气的地方。虽说是在整个萧府的最西边，最幽静，最远离人气的地方。不过幸好如此，才使得宛若能远离那个被奢靡包裹的糜烂里，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宛若才能还是如此单纯善良吧。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不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这清心小筑果有一番脱俗之意啊。”我不禁赞道，看着这一室的修竹，连心情都有些放开了。
    “并非人人都和你一般喜这脱俗之物，或许宛若姐姐到更愿意住到那俗处去。”越越忽然开口，望着这清心小筑，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无感伤。
    我一听，愣了一下。是啊，世人多是愿意为名利劳神费心，也不愿意纵情山水、笑傲天下。也许对宛若来说，那萧唯的摘星楼，才是她真正的归宿吧，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或许是她毕生的遗憾，不对，是毕生期待的幸福。
    “那，越越呢？你是在暗示我束缚了你吗？”一阵微风拂过，我似是听到了窗上竹制风铃的低咛声。
    “你答应过我姐，要照顾我的。”他并未直面回答我的问题。越越的声音随着风的轻柔，却是我的身体几不可见的微颤。
    “•；•；•；我，我知道了。这儿有点冷，我们进屋吧。”我微笑着。不再看他，率先走了出去。
    是的，他在怨我。他在暗示我，如果不是他姐，他或许根本不会和我在一起。他在怨我接着他姐的名义捆住了他吗？原本以为，他一定会和我一样喜欢笑傲江湖，恣意山水；看尽人世百态，冷对世间不平事；这一定是一件快意酣畅的事。我还可以教他他想学的任何事物——即便是师傅不允许，只要他愿意——之后的三年，有越越陪着我，我就不会一直想着西铭，想着素秋，甚至想着帮他们如何逃过师傅的责罚。却原来，一直是我以为的一厢情愿，是我错了，我不该以我的想法主观臆测越越的决定，剥夺了他的选择。
    是我自私了。
    好吧，一年的时间，我教会他谋生的技艺，也在一年的时间里放纵自己。一年之后，他若还愿意跟在我身边，我自然乐意之至——就怕又是我一人的想法——若是想离开，我也不会勉强。
    呵呵，现在想想，都有点离别的不舍了。真是笨蛋。
    进了屋。
    “真是不错啊。”我低叹到。虽说在宛若的记忆中已经知道了小筑的布局，不过进入这里，闻到一室的竹香还是忍不住的赞叹。
    一色碧清，一室卓立。
    小筑内里全用青竹打造，而且都是湘妃竹。斑斑点点的泪在竹上，使得整个小筑有点戚哀。竹椅，竹床，竹帘，竹窗，竹风铃···；
    我们所处的就是大厅吧。说是大厅，不过是张竹桌，几把竹凳，桌上置着一把黯黑无华的古琴。是了，哇在记忆中见到宛若有时就在这抚琴相思。只是这琴越抚，相思越烈，抵不住最后，竟又是泪流满面。
    哎，明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我扶着这琴，自嘲的苦笑。
    “怎么了，忽然这么沉默？”越越见我久不说话，有些奇怪的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宛若很傻。”和我一样。只这后一句我并未说。窝火过头，对越越报以浅笑。
    “为什么？”
    “你不觉得吗，为一个遥遥无期的幻想的幸福终日黯然神伤，这还不傻？”我笑着坐在了竹椅上，在桌上随手一拂，就出现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顺便再清心小筑上布了结界，这样，如有人来，就只看见一栋屋子。
    连个下人都不见来伺候，呵，我这少夫人来这都这么久了。看来这萧夫人也没看起来的这么慈祥么。
    “而且，爱上一个永不会爱自己的人，那又是傻上加傻了。呵。”我端起茶杯，吹着热气，借此来掩饰口气中的自嘲。
    越越对我的法术已经处变不惊了，随后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或许，她甘之如饴。”
    我一惊，手中的茶杯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他的话，猛然将我的疑惑击碎。是啊，我对西铭不也是甘之如饴吗？我爱着一个永不会爱我的人，理智清楚地迫使我遏制这份感情，可心，却爱上了思念他的感觉，随着时间，历久弥坚。我曾经问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痛苦，折磨自己。却一直不得其解，如今却要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来点醒我。
    可是，我不能再这样了，这样只会使我越陷越深，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
    “她这样爱萧唯，他又不会明白。反而，只会使自己更痛苦罢了。你也看见了，萧唯对她可没什么感情。”我喝了口茶，淡淡的讽刺。
    “或许，她的感情只要她有就好了，别的，何必深究。”越越也伸手端起了茶杯。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看见她每次提起萧唯时露出得淡淡笑意，很淡，很甜蜜，却也很让人感动。我从开始就知道宛若是这么想的，因为，我和她是同种人。所以，我一方面为她感到不值，一方面也知道我们都是情难自禁。也由此，看见萧唯待她如此冷淡，总会忍不住冷眼相看。
    “这不公平！萧唯在那软香温玉满怀，宛若却只能垂泪相思！”我尖锐的说。
    越越似是有些不解：“这世间本就不公平——这是你告诉我的。况且，只要她觉得幸福，我们这些外人又何来置喙的余地？···你怎么了，今天？平常，你不会讲这种话，你不是一直都对什么都无所谓吗？”
    我、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将自己和西铭的事想成了宛若和萧唯，他们本就不同，虽然有些类似，却终究不是。我在反驳些什么？反驳西铭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吗？我又想越越说些什么，帮我解脱出这份感情吗？
    我自嘲的一笑，将已经凉了的茶放在了桌上。
    “···我···没什么，算了。只是，我们都是甘之如饴的傻瓜。”最后一句，轻声的低咛出了心中甜蜜的痛苦。
    “···你说什么···”
    “没，呵呵，我累了，我先上楼休息会。你也累了吧，随便找个地方睡吧。”说完，准备起身上楼。
    忽然，我感觉有人靠近，立刻做手势让越越噤声。越越心领神会，并且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我立时用手一拂，茶杯消失了。
    “宛若，还没休息吧？”清冷的声音自门外想起，随之而来的是，是推门而入的萧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