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回 意气相倾羽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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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破船,江边靠,自许佳期但求往,
金五十,甚难忘,岂有坐地良机丧!”
想罢,瑶玉神色自若起来,垂目低首,一壁正了正身後所负之琴,但在心里仍是猜不透二爷的主意。
是时,但见江上柔波渺渺黯黯,微潮打著挑廊的吊脚发出空空的水声,犹如孤舟嫠妇之叹息一般,缕缕明猗逗起,在碧阴阴的水面上漾漾嫋嫋,苍阔万分。
瑶玉随著二爷走入画舫来,舱口十分阔大,前後可容客十人有余,首先进到舱前部,四面围合,窗格俱是精雕细镂,使人颇起柔腻之感,两副黄杨木的案几,江西蔺草编就的蒲团,四壁挂设字画,亦是峻拔飘逸之资,可见主人品味一斑。舱内家具不多,倒也不觉空敞;并未髹漆的十分堂皇,便觉清隽。一旁的小红炉正呼呼的烧著水,热气氤氲显得几分暖意来。
往里有一道门通往舱後的甲板,白须蓝褂的艄公正悠悠然地磕著烟,好不逍遥。於前舱房连排而起的还有一个隔间,一半用作杂物堆储,一半为艄公闲憩之用,且说後舱船板上有用席蔺铺就的弧形顶棚,两边用疏疏的栏杆支著,放了两张藤制躺椅,以供主客谈天或远眺。无论舱前还是舱後,都悬了彩灯,素淡的色墨,流苏曳曳,纹饰囷囷。
江风挑起帘挂,呼啸入来,拂在人的衣体之上,瑶玉抱著琴张霜空在窗边,入景苍茫茫一片,暗灰的天际水际无边,一时窒息语失,衣袂翩然而不觉,船板随波微微起伏,竟给人冯虚御空的眩虚。
好会儿缓过神来,二爷待他微笑,压手指向案几,道:“把琴搁下罢,喝些茶水暖暖肠子。”又道,“才辰时未过,我实是不料你来的这样早。”
瑶玉咕哝了声:“不,是我和他们走散了”,那在街市所见的一幕幕犹在眼前晃过,顿了顿,还是解释,“只是来时听过晞说的是东杨渡口,方一步步问过路来。”
二爷点点头,取茶壶在瑶玉的杯中添满,瑶玉饪的觉得其中有哪里不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和一个他人眼里的大人物平起而坐,而这个人又为微不足闻的小倌如己者倒茶添杯,抬眼瞪了他一眼,二爷笑得温和,瑶玉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意绪莫名的有些烦乱,不再理会那麽多,端起茶盏胡喝一通,温温的茶水入肚熨帖万分,不由赞叹一声,啧啧嘴,自己对二爷似乎不如先前的歪腻,呵,突然想到潭秋,便问,晞他们为何还不到呢?
“该是去沐浴了罢。”二爷轻描淡写,一壁好笑的看著眼前的小人脸突然通红好,想他却才好好喝茶如牛饮的样子,扬扬眉,早知如此便不说了。
瑶玉此刻见来十分狼狈,什麽时候啊,居然这样不讲究,师傅知道了概要剥我的皮了,唉,如何是好?
思量半晌,瑶玉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敛起衣摆伏下身,面容悲戚,把二爷骇了一跳“小的瑶玉不知轻重,再拜以企恕罪则个,不守礼乃琴师之大过,瑶玉虽不……”
二爷听得好笑,却看小人一副快哭出来的神色,连连扶起他,宽言劝他:“无妨,无妨,抚琴重心意,是不是沐浴焚香那并无碍於琴音的动听啊。”
“可是……”
“喝喝茶不也是很有意思麽?”亲爱的抚了抚瑶玉的发,无不怜惜道,“不存在繁文缛节的东西才是纯真,方有更动人的气质。”
後一句,云深说的并不重,瑶玉听在耳中,眼眶又慢慢的了热起来,低头看见自己桃红面的绢布衣裳,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又默默低下头,苦苦的扯了扯嘴角。
时间仿如静止,云深脉脉地看著眼前这个生命鲜活的少年,笑意温存,江风夹带著临冬的冷冽,吹动少年的眉眼发梢,拂过它略苍白几欲透明的脸颊,似乎听的见心在胸口跳动的声音,云深自己也未曾发现竟被一个少年夺去所有的精神了罢,一切生动起来,哭也,笑也,稚气十分的蔑然还是羞赧垂首,无论他抚琴时的优雅安详或激越澎湃,总能使二爷奇异与惊叹世间竟也有如许璧人。
用手拭去眼角的湿润,瑶玉一张忿忿然的小脸对上云深的面孔:“唔,看什麽看?”
云深随之释然,朗朗地笑起来。
二人於是继续你行我往,不时斗斗嘴,俨然两个不拘小节的旧相识一般,时间偷偷飞驰,倒也怡然融洽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