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最好或是最坏?(2)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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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阿姨还真的没说错。
    这第九家是一间复式公寓,板式楼,朝南,正对着小区的中心花园,风景好,光线也好,中式古典装修,全套的红木家具配木艺装饰,卫生间和阳台巧妙地采用青石板铺地,使整个屋子的风格浑然天成,古色古香,温馨而典雅。
    听陈阿姨介绍才知道,主人家已经移民了,老房子不想卖,空关又可惜,所以才会托亲戚招租,但对租客十分挑剔,再三嘱咐中介要严格把关。
    难得的好房子,浥尘一眼就看中了,陶然转了一圈也很满意,只除了发现厨房的水槽下面有些滴水。还没等陆浥尘和陈阿姨反应过来,她噌地就蹲了下去,把头伸进水池下面的柜子里,对着管道细细端详了一会,爬出来拍拍手,轻松地说道:“没事,可能是好久不用,水管连接处的橡胶圈干裂老化坏掉了,让房东换个新的就行了。”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浥尘也愣住了,头一次发现陶然还有这本事。
    陈阿姨笑得眯起了眼,连声夸赞:“这姑娘可真能干,一看就顾家,小伙子你有福气啊。”
    “阿姨,”陶然继续无力地声辩,“他真的真的是我的同事。”
    浥尘忍俊不禁,终于伸出援手:“就定这间吧,我一个人租,这位小姐只是我公司同事。”
    “真是同事啊?”陈阿姨半信半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她,小声嘀咕,“看上去挺般配的啊……”语气里颇有些惋惜,恨不得当场撮合似的。
    签了合同,付了定金,两人走出中介公司,都松了口气。
    已是黄昏时分。
    浥尘帮陶然拉开车门,道:“走,请你吃饭,今天辛苦你了。”
    “好啊,不过改天吧,家里阿姨烧了好多菜放在冰箱里,要赶快解决掉,你这顿先记在账上。”陶然坐进车,舒展了一下跑了一天的腿,说道,“要不你也去我那,尝尝我们阿姨的竹笋烧肉,她的拿手菜。”
    竹笋烧肉?浥尘眼睛放光,嘴上却言不由衷说:“那怎么好意思。”
    陶然笑他:“Eason,你哪学那么多客套话?走吧走吧,跟我客气什么。”
    浥尘还很得意:“Anyway,学得像不像?”
    陶然满足他:“不要太像哦。”
    “这又是什么意思?”
    “哈,你猜。”
    陶然的公寓不大,不足百平,但布置得井井有条,简洁舒适。
    浥尘参观了一圈,踱到厨房门口,随口问:“陶陶,这房子买的还是租的?”
    “租的,因为喜欢,所以和房东签了长约。”
    陶然刚刚系好围裙,把冰箱里的肉拿出来放在蒸屉上,又从保鲜格里拿了几袋青菜,丢进水池里清洗。
    “难得有你喜欢的房子,怎么不买下来?”
    陶然一边忙一边道:“房东不一定肯卖,而且手边也一直没那么多余钱。”
    “不会吧,明澈怎么可能亏待你?”浥尘有些惊讶,虽然对上海的高房价早有耳闻,但他也知道,以一个客户总监的身价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付不起首付。
    “你想哪去了,我只是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先是母亲的病,然后是林醉的公司。
    陶然不愿深谈,扭头对他说:“你先在客厅坐一会,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很快。”
    看她一个人忙,浥尘走进来问:“要不要帮手?”
    “好啊,你会做什么?”
    浥尘抚着下巴沉思良久,像是在脑海中浩瀚的菜谱里挑选,一时不知该说哪个。
    最后终于酷酷地吐出一个词:“Salad。”
    陶然直乐。
    他一本正经地补充:“当然了,我还会做三明治和热狗。”
    “嗯嗯,好厉害,好佩服。”陶然很配合地点头称许,笑道,“陆大师,还是先做你的色拉吧。”
    回头找了些蔬菜给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甜豆罐头。浥尘正要去接,陶然已经取过工具,啪啪两下撬松瓶盖,用力一旋,打开,递给他。动作一气呵成。
    浥尘接过罐头,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教育她:“陶陶,你得学着留些事情给男人做。”
    她一愣:“为什么?”
    他看着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答:“因为如果你罐头自己开,水管自己修,虫子自己踩,恐怖电影也自己看,会让你身边的男人觉得没有用。”
    “就因为一瓶罐头?”会不会小题大做?
    真是孺子不可教。
    “傻女人。”浥尘摇头,放弃开化她。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她傻,陶然也不争辩,一笑了之。
    不是每个女孩都有机会抱怨七张床垫底下的一粒豌豆。于她来言,即使床单底下满是豆子,也很简单——起身,把豆子拣走,继续睡。
    求人不如求己,她早早懂得独立。
    因为不得不。
    饭菜很简单,一会就准备好了。两人大快朵颐,倒也吃得很开心。尤其是陆浥尘,陶然没把他当客人,他也不拘束,风卷残云般,她几乎要用抢的才能从他的筷子底下捞到几片肉,不过说也奇怪,抢着吃的东西的确更加美味,胃口也比平时好了许多。
    等浥尘满足地放下筷子,桌上已经不剩什么了。
    她状作遗憾地道:“饱了?让你抢,看来是没有福气享用我的鲫鱼豆腐汤了。”
    她端出汤锅,盖子一掀开,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奶白色的汤汁上铺着一层绿色的叶子,看着就很诱人。
    陆浥尘大无畏地伸出碗:“一定要来一碗!”
    “等等等,不要急。”陶然拦住他,拿过一个空碟子,先把锅里的叶子仔仔细细地捞出来,丢在一边,这才开始舀汤。
    “怎么了?”
    “没什么,是香菜,很难吃。”陶然顺口答。
    “不喜欢为什么要放?”他诧异。
    陶然被问住了。
    不喜欢为什么要放?
    因为林醉喜欢。
    林醉最爱把香菜叶放在汤里一道煮熟,但陶然讨厌香菜,为了折中,每次煲汤,他们总是先把香菜放进去,烧好了再捞进林醉碗里,陶然吃余下的。
    这么多年下来,放了再捞,早已成了习惯,就像她早已习惯了汤里面淡淡的香菜味道。
    有人说,忘掉旧情人,需要你与他交往时间的一半。
    这时间到底是一半还是一倍抑或更久,无从查证,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必须用其中一半的时间去忘记这个人,用另一半时间忘记他留给你的习惯。
    也许可以丢弃回忆,丢弃他曾经存在的所有痕迹,但总会有这样的时候,无端端地,就被一些突如其来的问题砸中,有些来自别人,有些来自自己,令你措手不及,无从防备。
    为什么总是睡在床的左边?
    为什么衣柜里有几个抽屉总是空的?
    为什么放了香菜又捞掉?
    为什么每次听到门响心都悬在半空?
    她又开始走神了。
    陆浥尘坐在陶然面前,迎着她的视线,却知道她根本没有看见他。不过他也知道,陶然发呆的时候就算贝克汉姆坐在他的位置也是同样的待遇。
    不是不奇怪,一个这样的女人也会有完全束手无策的时候,只因一个男人,每每为他失却方寸,全无平日里的镇定自若。
    那该是怎样一个男人,才能有撼动定海神针的魅力?他不由好奇。
    陶然怔怔的,终于想起还没回浥尘的话,含混道:“其实也不是很难吃,我猜你可能会喜欢,就放了点。”
    哦,浥尘笑。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
    陶然接着与他东拉西扯,但看得出兴致总有些索然。
    临别,她下楼送他。
    待要上车,他回过头来,问:“周日有什么安排?”
    “明天?没有安排。”
    “我明晚约了一些朋友去吃海鲜烧烤,有没有兴趣?”
    “谢谢,不过下次吧。”陶然不假思索地婉拒。
    他突然靠近她,微微俯下身,让自己的目光能与她平视,像是对待小女孩一般,异常认真地说:“陶陶,你要多出去走走,才能认识一些新的人。”话语中带着些许关切,与他平常爱开玩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陶然被他奇怪的举止搞得一愣,旋即明白他在说什么。类似的建议,已不知从琉璃那听了多少次,每次都被她插科打诨蒙混过去。
    也许是被他的眼睛蛊惑,她听见自己诚实地回答:“我还没准备好。”
    “何用准备?一个新的男人,一个新的开始。”听他说起来,真的很简单。
    她想想:“暂时,还不需要。”
    他耸耸肩,直起身来,又去拍她的头。
    “喂!斯文些。”这次她可要抗议了。
    浥尘一乐,闪进车子,还不忘探出头来,冲她不无暧昧地眨眨眼:“嘿,陶陶,需要的时候记得考虑我。”
    知道他又没正经,她故意气他:“哪那么容易轮到你?排队领号,今天的号码发完了,明日请赶早。”
    浥尘哈哈大笑,朝她挥挥手,呼地把车开远。
    不得不承认琉璃是对的,能把调情的话应得这么流利,分明是把他当兄弟姐妹。若换成豆豆,早不知把舌头吞到哪里去了。
    一试便知,在陶然这里,他没有机会,不过他也无所谓。陆浥尘这个人,虽然有些自恋,但绝不以征服天下女性为己任,那不是自虐么?
    送他离开,陶然回到一个人的屋子,径直走到卧室,把枕头被子通通挪到床中央,又去到厨房,写张便签纸贴在冰箱上,告诉阿姨以后再也不用买香菜了。
    也许比找一个新男人更重要的,是戒掉所有旧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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