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之卷 王 座 第三章 荆棘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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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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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不是相遇不相知,不是相爱不相守,不是阴阳永隔离。
是承诺过的永远,那真实的谎言……
“如果,没有遇见你。那该多好……”
一只细若无骨的手,轻轻的摸着那张柔软舒适的软垫。相传它是用某只神兽的皮毛制成,上头有三只不知名的威严兽首。但坐在其上的人却无心去知晓它们的来龙去脉。这死物用器晓得了来历又如何?
已是夜,皎洁的月光自窗外向这偌大的宫殿投下斑驳树影。没有了白日那种金碧辉煌的感觉留下的仅是丝丝寒意。没错这就是洛国的皇宫正殿,而那在阴影之下的人正是当今洛王——洛笛。
洛笛坐在那张与他体型极不相称的王座上自言自语。自诛灭篡位的十二弟当上洛王至今他夜夜都会在此,时而静思,时而傻笑,时而自言自语。宫中传说是他怕将成为亡国之帝,也有说他因得即位欣喜忘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在此等那个在前线为自己出生入死之人得胜归来……
“风,我相信你不会抛下我。如此艰辛才得到这万人之上的地位,未来才刚开始哦。”洛笛缓缓躺下身子,月光下隐约现出一抹幸福的微笑和那副瘦弱到仿若干枯的身子。
洛笛是老洛王的四子和三王子洛殇五皇女洛雪是三胞胎。洛笛天生就体弱多病,老洛王多次担心这个儿子可以活到几时。洛笛自幼因为身体的原因宛如一只笼中的金丝雀般,一直生活在老洛王为自己修建的行宫当中。生活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直到晨风的来到。
当时有个想讨宠的宦官献上了一个听话的黎人奴隶,说是给四王子做解闷宠物。老洛王见那猪懦虽然木鸡般的却长得美艳非凡,又乖巧听话。没想到自那黎人猪懦来了以后,老洛王常常看到那一直笼罩在死亡下的儿子整日都欢声笑语,老洛王不禁龙颜大悦破例赐那奴隶姓名——晨风,就是“驱散黑暗之风”。
洛笛苍白的脸上,眉间轻皱,仿若苦恼些什么,“为什么你还不回来,你发誓说要守护我,难道是骗我吗?”洛笛睁开双眼,轻蔑黯然的看着这历经几世的宫殿,“是你的话骗一下。我会不生气的,可是别骗太久哦。”他感到有些害怕,向王座里缩了缩。这王座太大,他根本感觉不到暖,有的仅是那穿过殿堂的刺骨冷风……
“那个讨厌的丞相,我已经赐他花开富贵去了。多余的人我也一个都没留。”
三月来人们对这位四王子的印象彻底颠覆。原本在旁人看来,洛笛不过是个体弱多病随时就可能一睡不醒的贫弱王子。可如今再看,洛笛根本就是个满腹心计喜怒无常的冷血魔鬼!所有反对他的人、不满他的人、在背后议论他的人甚至是向他进言提议的人,他都没放过。
洛笛根本就让那些王公大臣们猜不透,野心勃勃的佞臣杀!无辜的小卒杀!见风使舵的小人杀!一心为国的良臣杀!并且玩法多样,定罪处刑自不必说。他还喜欢挑起点势力斗争然后就借故杀人,更让人恐惧的是他那有意无意的话语不知为何总是可以挑拨起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彼此明争暗斗。根本不需洛笛做什么就这样从世间消失……
洛笛因自幼体弱多病行动不便,所以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看书学习,而他那一卵同胞的哥哥更是对他疼爱有加。凡是洛笛想知道的或是他可以教与洛笛的都毫无保留。老洛王十二个儿子中,说天资自当是太子洛殇,可论博学多才足智多谋众王子中无人可及洛笛半分。
如今朝中人人自危,莫不于臣服洛笛。生怕一个不慎就被他赐个花开富贵。
这“花开富贵”便是他发明的诛人九族的新鲜货。
海原有种在夜晚绽放的奇花名为“白血”。此花的果实是种散布在空气中的孢子,被生物吸入体内后就会寄生在其呼吸系统之中。以宿主为基,生根发芽,最后破体而出并在那一瞬间绽放……然后在黎明将尽时凋零结果,周而复始。好在那“白血”在海原只生长在一处且无法存于阳光之下,否则这海原已成荒原。
凡是被判此刑之人就是被押去种这白血花……他们忍过漫长的噬肺之痛和窒息之苦,在白血绽放之时以一声凄惨的叫声结束一切。那白血花生得晶莹雪白绝不妖艳,反而给人一种不染红尘超凡脱俗之感,而开花后根部分泌的麻醉物质会使宿主肌肉麻痹,之前因痛苦而紧绷扭曲的肢体、面容荡然无存。
受刑者死后神态安详,胸前铺满那纯白无暇的花儿。看过之后无人不觉得他已得到上天眷顾生前一切罪孽都已被宽恕,死前定是了无遗憾。故名“花开富贵”
会弄出这种东西,是因为洛笛自幼就对“血”颇为反感。如非逼不得已,他是断然不愿判人“斩首示众”。这血淋淋的法子实在太让他难受。为此,朝野上下无不惧怕这位惊世之才“勤政、好学”,唯恐他又想出个“繁花似锦”什么的。杀头?这是几世修的福积的德啊……
忽然间觉得身子更冷了,洛笛更是整个人都卷缩在龙椅上。着(zhuo)着轻衫的瘦弱身躯宛若一缕青烟,一阵轻风就可将其吹散“别忘了三月期限已满,失约的话”洛笛抿了抿唇,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你就……你就给我睡外面去”一夜未眠。洛笛满脑都是晨风和他与晨风日后如何幸福的生活。满脸都是绝望的泪痕……手上紧抓着一本烧烂的法术书。晨风是黎人不会使法术,洛笛便将咒文写在他的铠甲上。然后在抄一份在书里,这样只要洛笛带着书晨风就可以史铠甲上的符文生效。而7日前这本书忽然间就在洛笛手上燃烧起来……
冰冷的宫殿里只有摇曳的树影在表示着时间还未凝固,空气里无声的回荡着一个让触碰到它的人都会听到的低语。
“已经一无所有了……”
次日,早朝。洛笛面无表情的看着阶下的文武百官,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本王决定,灭商。不知众卿家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算不算?大殿内百官个个低头不语。洛笛揉揉眉间,冷冷道:“白养活了一群饭桶。”众人顿觉大难里头,统统跪倒包括宫女太监齐声高呼:“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你们应什么?”他瞟了眼那些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们“怎么?难道你们都想参与参与国家大事吗?”他用着一种“刮目相看”的语气说着,那些小卒子听起来和那炼狱魔王邀请自己去他家里“常住”没多大区别。顿时都哀声求道“奴才知罪,皇上饶命”洛笛根本没在看他们,他一直聊有兴致的在观察那堂下百官的反映,随口说了句:“本王没想过要你们的命啊,干吗?暗示本王很残忍吗?”
呵呵……完~蛋~了。宫女太监们听言更是拼命磕头,使劲掌自个嘴吧边不停的说:“行(皇)送(上)扣(开)恩,行送扣恩……”
洛笛嘴角轻扬,那笑轻蔑、鄙夷。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对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做什么,他只是想看看他的臣子们是不“听话”
三月来,这些老奸巨猾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早摸透了洛笛的习性。若他在早朝上判了谁的话,之后就会立刻退朝。现下的情形应该快退朝了吧,他们或急切期望那些人快快被处死;或如从鬼门关逛了一遭;或庆幸自己福大命大;或担忧着自己是明天还是后天被办了。表情各异丑态百出,洛笛很满意。
其实要杀谁、怎么杀、啥时杀对于洛笛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他做出这样的规律的习惯,只是让自己可以方便的检验下对这群“狗奴才”的调教效果。看这反映,效果还不错。又忽然起了个小小的坏心眼。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可人人都听得清楚。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放?杀?一瞬间殿内万“嚎”俱寂,洛笛向后一靠略带慵懒的说“本王开玩笑的,都起来吧,也不用谢恩了。都退下吧。”
听见洛笛这话,宫女太监无不如重生一般,兴奋惊喜异常。但洛笛说了“不用谢恩了”所以众人虽然想多磕几个头,多谢几次隆恩。还是乖乖的屁都不敢放地速度从这鬼地方消失。竟没人觉得,他们这兴奋惊喜根本就来的毫无缘由。人人居然还认为这是老天眷顾赐福!
乐了那边,这边就苦了。一听不杀!群臣宛如死到临头,刚刚还想着今晚该如何庆祝,现下脑子里就四个字“花开富贵”……
对这些趴在地上的奴才,洛笛已经看够了、玩够了、受够了。在对着他们恐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当即就放两道魔法让自己眼不见为净。
正欲开口退朝,还真有想死之人来打断他。一看是皇宫禁卫。那人大气猛喘,应是从宫门一路狂奔到正殿。
“何事如此?”那份不耐烦表露无遗。
可那禁卫确有要事禀报,心急、气急的并未认识到,见胸口略略舒缓也没抬头只顾报信。
“皇……皇上,黑炎军回朝了,现已在殿外。“
宛若惊雷!大殿内每个人脸上都写住“震惊”二字,除了洛笛。
他?他回来了?
其实,洛笛心中根本就是天翻地覆。没有表露出一丝惊讶,是因为他现在脑子根本就一片空白,那些思考回路,短路的短路,断路的断路。“惊讶“这个信息天知道卡到那条神经里去了。确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洛笛艰难的压下那要冲出去,抱主那个身穿黑甲的人的冲动。他对自己说,现在不行!洛笛还要忍,不可以让下面那些豺狼们嗅出他的弱点。强烈的思潮让他现在格外痛苦,指甲狠狠的陷入掌心,好让痛楚来缓解下心的负担。他感到自己的心正过于用力的撞击着胸骨,自己这脆弱的骨头都要被撞断了……
缓缓步入的人头发散乱,面容憔悴,满身污垢。他并未身着黑甲,只是死死抱住一件被披风裹住的东西。
不是他……看见来者,洛笛已明白一切,刚刚的一线希望瞬间被粉碎的连可供留恋的残渣都不剩。也许,他本就不应抱有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人吃力的跪下。惊讶的发现,这殿内百官竟有大半自己根本不认识,而他原本的主子也不知道去哪了。这情况意味着什么他岂会不知?
抬头对上那双高高在上的眸子。太空洞,看得自己,仿佛瞬间变得一无所有!惊恐的低下头,扯动这那干裂的嘴唇尽量的发出声来。
“罪臣岚峰,特持我国护国宝剑回来向皇上请罪。”顿了下。
“哦~岚将军所犯何罪?”平淡的质问却让岚峰不敢违抗……
“罪臣……罪臣……”岚峰再也无法坚持,心中的防线被那些日子的记忆彻底击溃……语无伦次的哽咽道“我……我,我是逃兵……兵败双塔林,我……不……皇上,求皇上慈悲……赐死罪臣吧……黑炎将军死了、丁顺死了,大家……大家都死了。皇上!看在罪臣带回宝剑的份上……罪臣受不了了。求皇上开恩赐我一死……皇上开恩啊……”岚峰抱着剑伏在地上,嘶哑的哭喊。可眼泪早就因悔恨而干涸,自己连哭都被剥夺了。
几日来,岚峰脑里日夜都是那日的撕杀,白天那怕是听到泼妇骂街也会想起,晚上只要闭眼都是那日种种,耳边的惨叫更是未曾间断。7天了,他一夜都不曾合眼,要不是手上抱着他最后的任务。他早就自缢以求解脱了。
“本王听够了,现在有了个想法。”洛笛站了起来,和平时一样平静。可这才真正的让人恐怖!看到岚峰,听到他说的。谁还能像什么都没法生过一样?
“本王决定,放弃攻打商国,那个新上任丞相。你明日写份议和书派人送去商国。记得做的体面点。”语出惊人!但那声“啊~”被百官们硬卡在了喉咙里,谁也不敢抬头,生怕现在若是和洛笛对了眼就会立马暴毙!
“你们还有事吗?没有就退朝。”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道特赦令!只听见“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原本跪软的双腿,登时全是劲。这人跑的比马还快……只有岚峰还跪在原地求死。
洛笛转身看着那王座。忽然,止不住的狂笑,震若雷鸣。那声音直叫人汗毛直立!殿外的那些大臣更是骇得拔腿便跑,连“鬼啊!”都不敢叫。
岚峰被这笑声一惊,回了神猛然感到一阵恐惧,下裤一阵潮湿。可现在那还记得什么羞耻不羞耻的。
“岚峰,本王是不会赐你死的。”
“皇……皇上。”最后的希望也幻灭了。
“解甲归田吧,岚将军。本王赐你黄金万两。你有义务活下去,等你把该做的做完了,方有资格去死。”
“罪臣领旨……”方才一番话,让岚峰想起了晨风最后的嘱咐。这算是对他的惩罚吧。
放下剑,退出了殿外……
又是仅剩洛笛的皇宫,他真的很难以理解,为何如此痛苦的位置人人为争夺它连性命都不要。他想起当太子洛殇失踪后,一项被父王宠着的他一夜间变成了这权利斗争的牺牲品……风为了他杀了多少人?他为了和风在一起又杀了多少人?他根本无心帝位,奈何他发现唯有攥紧这强权他和风才会安定。
等他坐上这无上的位置后,赫然发现他还是错了!那些权臣,皇亲国戚,个个如狼似虎!外族又如洪水猛兽。他不过想和风在一起。为何如此之难?是因为他和他那份为天理不容的爱恋?
“天理?”洛笛觉得好笑。
经历多少方有今日?机关算尽却不及老天一个屁!他做到了万人之上,看看那些狗奴才的样子。他说要风,谁敢反对?他说要立风为后,谁敢反对?那怕风是男子,那怕他是个黎人男子。只要自己金口一开,那些狗奴才除了“皇上万岁”剩下就是“皇上圣明”,连“皇上三思”都不会出现!
可惜,这分他精心准备的陪嫁,已毫无价值可言。他想依赖的人已逝,自此那唯一可以任自己撒娇、无理取闹、肆意哭泣的地方再也不会有了……
他现在才看明白了眼前的那张椅子,不过是个荆棘的囚笼而已。不让别人靠近,也不让里面的出来。
忽然洛笛脸色一沉,毅然坐回那王座。脸上扬起恶魔般的笑容。“天理是吗?”他恶狠狠的吐出这四个字。
天理?
创造出黎、玄两族相互撕杀!叫天理是吗?
让兄弟手足互相惨杀!叫天理是吗?
让人们为利益沦为野兽茹毛饮血!叫天理是吗?
如果,把我囚禁在这荆棘之座上也是天理的话!
那海原的哀嚎也必然是天理!
洛笛知道的,他正把那荆条刺进胸口!对于将来的结果他明明白白。可他依旧把那荆条深深的刺进去,甚至刺得更深。现在即使死亡也不可能将这份痛化为虚无,永远不可能……
永远有多远?呵呵,很远很远……
起之卷王座(完)
世间万物皆因果,种因得果倒果为因,互为因果难分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