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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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一别追入树林,却不见人影。四周只有苍木森森,竖起耳朵细听,也只听见夜风掠过树梢的沙沙。
    他摊开手掌,清冷的月光下,青铜的匕身泛出幽幽波光。古旧的匕柄刻有一个"凤"字。
    匕首的材质很好,刃口却很钝。这实在让他好生奇怪。
    他看了一会儿,便收起匕首,准备在树林里巡看一圈。突然鼻端传过一阵异香,他一讶,立即循着香气赶去。
    赶了一阵,香味愈浓,说明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他停下来想想自己赶来的路线,心下了然,便不再细辨气味,直直向自己白日练剑的开阔平地赶去。
    果然,愈近香味愈浓。到了那里,从浓密的树荫里穿过,眼前豁然开朗,便见到一位老者坐在树下饮酒。摇头晃脑,啧啧有声,花白的蓬乱头发也跟着一颠一颤。
    老者见有人出现,丝毫不惊讶,看那表情,还似早预料到有人会来。
    他举起酒葫芦,仰头小抿一口,砸砸嘴巴,对着走进的华一别说:"你怎么来得怎么慢呀!老朽我等了半天,等不及了才喝酒的--闻出来没有?这酒可是二里村陈年花雕,我可原本打算去山崖上喝的。"
    "正是酒香引晚辈过来的。"
    "恩,酒香?你追不上我?我故意‘走‘得很慢啊。传闻你和无涯小子拆过几十招,不会轻功连那种能耐都没有吧。"
    华一别听见"无涯小子"那种称呼,内心讶异,警惕更深,握紧匕柄的力度又加了几分。
    但他表面上仍保持着晚辈对长者应有的尊敬,恭敬地回答:"晚辈受伤未愈,气力大不如前。若是以往功力,应该勉强追得上前辈。"
    "受伤?"老者挤眉撇嘴,眼睛骨骨转动,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似的,"受伤。怪不得你练剑时脚步那么虚浮。"
    "前辈几时见过晚辈练剑?"这句话听不出一丝情感,但过快的语速还是泄露了自己的愤怒。
    "今日呀,就在这里。"
    华一别又惊又怒。
    惊的是有人暗中窥视自己,自己毫无知觉。若那人想趁自己不备要自己性命,简直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怒的是自己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竟被人暗中窥视,让他有种隐私被侵犯的愤怒。
    迂回试探终究不会有什么效果,再加上一腔惊怒推波助澜,华一别心一横,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前辈今日为何暗中窥视晚辈练剑?也不知前辈今晚为何叫晚辈出来?"
    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平淡,握在右手的匕首却蓄势待发。
    老者塞上葫芦嘴,拍拍肚子打了个嗝,才说:"受故人所托嘛。也就是你娘。。。。。。"
    "什么!"沉稳如华一别也不觉惊叫出声。
    对老者的目的,他做了很多的假设,但压根儿没想过他娘。
    或者说,在他十八年的岁月中,他应该叫"娘"的那个女人,以及"娘"这个字具体的含义,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她是谁?"华一别觉得自己声音有丝颤抖。
    "啊?"
    "我娘是谁?"
    "哦,我想想。恩。。。大概。。。。恩,对了!是我师兄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师侄女。"老者颇费脑筋地想了半天,终于得意洋洋地想了出来。
    "我是问我娘的名字。她是谁?"华一别不屈不挠。
    "名字嘛。。。啊呀,名字有什么重要的嘛。反正人都死了,还要名字做什么。"老者有些委屈地说。
    没见到我刚才想你娘是我的师侄女费了那么大番脑筋吗?她的名字根本没记住过,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的吧。
    "死了。。。。。。"华一别的脸上露出了自己不知道的什么表情。
    老者看那表情似乎是悲伤,才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唉唉唉!别难过,别难过。你娘是和你爹死在一块儿的,她说她很幸福--去死有什么好幸福的--不过她的笑容是不假的。"
    这恐怕是最拙劣的安慰话了。
    华一别笑容很虚弱。
    为安慰一个听到母亲死讯而悲伤的人--尽管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叫悲伤--便告诉他,他的父亲也死了。
    他不知道在自己有记忆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爹娘在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他也不知道听闻他们双双的死讯带给自己的是什么感受。
    但他心里确实没有力气了,心脏就像服下了十香软骨散一样困乏。
    没有力气笑,没有力气掩饰,最悲哀的是,更没有力气哭。
    收敛所有的表情才是最好的吧。那样不需要一丝力气。
    但事实上他还是笑着,尽管力不从心,他还是笑着。
    长久以来,掩饰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毫无意识地惯性地戴上微笑的伪装,就算是在这种类似悲伤的情绪下。
    老者成功地被华一别的表情骗了--这正是华一别平时掩饰的目的--他以为华一别的心情好了起来,便搔着蓬乱的头发,继续自己的话题:
    "诶,第一步是干什么来着?哦,对了,要让你相信我是你娘的故人。
    "你是不是有块玉佩?"
    华一别伸手入怀,拉出贴身佩带的玉配。
    青玉流华,因吸收了人的热量而在夜晚的清冷空气中,浮起薄薄的暖意。
    "是指这个?"华一别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老者一脸不悦地看着他,又补道,"既然是你从小佩带的,那肯定就是了。现在,你相信我是受你娘所托了吧?"
    华一别轻笑起来,越发觉得眼前这个蓬头红脸醉醺醺的老头,说话颠三倒四,思维相当简单,像个不经世事的顽童。
    这块从小佩带的玉配,是华一别爹娘留给自己的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稍加探听便能知道。而这老头以此作为凭证,实在是有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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