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大漠萧萧殇情绝  第四十二章 脱身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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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行至城门口,果然被拦了下来。
    兵士们拉开车门,却见里面只有一对农家夫妻。体型臃肿的农妇正枕在农夫腿上,身上盖着绣花被褥,捂着大肚子呻吟不止。
    一名兵士跳上车欲细查,当丈夫的说话了,一开口便是满嘴地瓜腔:“兵老爷,俺媳妇快生了,正赶着回乡去呐,求兵老爷行行好哇!”
    “真是怪了!你们不在城内求医,舍近求远跑出城去做什么?”
    “俺们夫妻是来城里探亲的,谁想到这娃儿他憋不住就要钻出娘胎了!算命的说了,俺这娃是麒麟儿,必须生在家里才能兴旺香火,兵老爷就行行好,让俺们走吧!”
    农妇呻吟得更大声了,边哼哼边扭动着身体,痛苦万状。
    “春儿,再坚持一会,俺们就快到家了啊!”农夫俯下头去,不断哑声抚慰着妻子。
    兵士前后左右看了看,终于跳下车去,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谢兵老爷!谢兵老爷!兵爷好人有好报,必定大福大贵啊……”
    农夫的千恩万谢声中,马车缓缓驶离了城门。
    一个身着戎装的精瘦身影自城门后站了出来,国字脸,浓眉大眼,正是御前的张护卫。
    一手按着腰间佩剑,他注视着马车远去,面色凝重。
    “报!”前方有年轻兵士急急奔了过来,手里高举着一样东西。
    “张大人,这是从方才那辆马车上掉下来的!”
    张护卫接过兵士递来的物事,打开一看,神情微变。
    “大人,要去追么?”
    兵士看出了异样,小声提醒。
    “不必了。”
    张护卫摆了摆手,语气沉着。
    马车出城一里地之后,车厢内原本天衣无缝的车壁裂开了口子,一道暗帘徐徐向上拉起,露出了坐在内侧的两人。
    许夭倚在车壁上,神情似乎比刚才平静了许多。沈放一手抵着车壁,乍看上去似揽着许夭,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搁在膝上,神色轻松。
    农妇倚在农夫怀中,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关节粗大的手指与农夫十指交握。
    “多谢两位!”沈放坐直了身体,拱手道。
    “大人不用客气,能够帮上大人的忙,也是俺们的福气啊!”农夫憨厚地笑着,“俺们该下了,俺的村庄离这儿不远!”
    马车停稳之后,农夫小心地搀着妻子下了车。
    眼瞅着他们相亲相爱的模样,许夭的心头突然泛起了波澜,百味杂陈。
    却见农妇笨拙地转过身来,朝着车内咧开了嘴:“两位大人,俺们两口子祝你们白-头-偕-老-啊!”
    沈放闻言一愣,随即笑呵呵地朗声道:“承大嫂吉言!多谢!”
    许夭的脸颊立时绯红一片。
    马车再度启动之时,车厢内剩下了他们两人,气氛却变得压抑起来。
    许夭正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掀起车帘,沈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夭,我们就如他们所说的,白头偕老……好不好?”
    他的语气恳切。
    许夭的手在半空顿了顿,踌躇着放下,搁在了膝上。
    沈放的手随即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这一次,许夭没有挣脱,只是低着头。
    瞪大眼眸注视着他沉默的侧脸,沈放的神情紧张。
    半晌,许夭低声作出了回答。
    “我需要……时间。”
    “明白!”沈放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我已经等了你这么多年,再多等些时日又何妨?只盼……你别等到我成糟老头子的时候才答应,到了那时,我想抱你都抱不动咯!”
    许夭噗地一声便笑了出来,面容犹如海棠绽放。沈放正看得呆了,却见他正色道:“丑话说在前头。在那之前,你我只能是普通朋友,发乎情,止于礼。若是你强人所难,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放心吧!我不会再对你……霸王硬上弓的。”沈放刻意放低了音量,“况且,那一次也是你愿意的,不是吗?”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许夭这回连耳根都红透了,含羞带窘的模样甚是可爱,“我既然已经决定了跟你走,就是想把过往统统放下……”
    “好好好!一切听你的便是。”沈放嘴里说着,长臂一伸将他揽在了怀中,“夭……不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直到你说愿意的那一天。”
    许夭眉头一蹙正想挣脱他的臂膀,听了他的低语,终是没再动弹。
    车厢内静默了下来。
    任由他环抱着自己,许夭呆望着铅灰色的车顶,星眸中渐渐漾起了一层水波,流光溢彩。
    当天夜里。
    灯火通明的皇宫御书阁内。
    欧阳宏拓接过了张护卫呈上的东西,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是,皇上!”
    张护卫躬身退下后,宏拓转向夜风徐徐的西窗,将手中好似内衬的白布展开。
    这块内衬显然自衣物上匆匆撕下,上面是触目惊心的四个血字:刘轶谋反!
    那字迹十分隽秀,一笔一划却甚是坚决,看得出对方用血写下警示之时,是带了怎样的决心。
    白布一角包裹着的,是个彩绣锦囊。
    宏拓抿紧薄唇,将锦囊中质地坚硬的物事倒在了手掌上。灯光的照耀下,龙涎玉莹润的玉身光芒灼灼,辉映着宏拓渐寒的面容。
    一掌狠狠击向红木桌案,零散的画卷落了一地。宏拓侧了头,看向本就摊在桌面上的一幅画。
    画纸上的褶皱已被细细抚平,简约的墨色勾勒出一名背身而立的束冠男子,头顶是一轮残月。
    “歌儿……”手指紧攫着龙涎玉似要将它捏碎,宏拓咬牙道,“你这样就算,还了朕的恩情了么?”
    画中的人,沉默不语。
    丝丝缕缕的鲜血自宏拓的掌中渗出,在画卷上绽开点点殷红。
    那凄清的画面也似受到了渲染一般,变得热烈生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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