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乐坊浮沉恩义燃  第十六章 仇人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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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蓝翎离开后,一载寒暑悠悠而过。
    这一年来,张坊主为许夭接连举办了数十次专场演出,大造声势。在天壑国贵族阶层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颐乐坊有个凤歌,不仅一出道就拿了赛歌会头魁,琴艺、舞艺样样精绝,歌声更是堪比天籁。不少商贾富豪慕名前来天颐坊,一睹他的风采。
    名气暴涨之时,许夭的个头长高了,容貌也愈发俊美。他的脾气秉性却越来越像当年的蓝翎,外表看去温润如玉、淡漠矜持,内心却似冰封着一座万年火山,说不准哪一天就会爆发。
    这期间唯一没有进展的,就是许夭和欧阳公子之间的微妙情感。不论公子是来得很勤,还是半个月一个月才现身一次,许夭对待公子的态度始终如一,尽心侍奉的同时保持着内心的疏离,似乎他们之间只能止于恩客和阉伶的关系。
    然而,不久之后,许夭心底的平静便被打破了。
    一日夜晚,许夭刚结束表演步入后台,迎面遇上了张坊主和一位赤袍男子。
    “歌儿,你来得正好。这位是歆香乐坊的莫坊主,今日他是特地过来看你的。”
    张坊主笑意盈盈地介绍,许夭的心头却咯噔一下,目光立时投向他身边的人。
    这位莫坊主不仅身材矮小,还长了张其貌不扬的脸孔,混在人堆里根本认不出来,一双小眼睛却格外明亮,闪烁着狡黠光芒。
    莫坊主当面朝许夭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凤歌儿果真是名不虚传啊!这一曲听完,我还以为自己身在极乐世界,九天仙乐也不过如此嘛!”
    许夭也不说话,表情僵硬地回了个礼。
    莫坊主似全然未觉他的冷淡,再度转向张坊主:“合德兄真是好福气,得到这样一个宝贝不知是几世修来的造化啊!看看贵坊这夜夜爆满的盛况,再对比歆香坊的门可罗雀,莫某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文庸兄何必这么谦虚!”张坊主笑容满面,“贵坊的萧玉璃也是人中极品啊,一舞倾国,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卢臣相都醉心于他,其他人自不必多说。”
    那边张坊主与莫坊主正你来我往地互相吹捧,许夭伫立一旁,暗暗攒紧了拳头。当年张坊主曾说过,正是歆香坊坊主设计陷害自己的父亲,搞跨了乐阳乐坊,令父亲在狱中含恨而终。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正是自己的仇人么?!
    等待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见识到你的尊容了!强自压抑着心头怒火,少年的脸色越发难看。幸好张坊主很快揽着莫坊主的肩,将他支开了。
    四周安静下来之后,许夭推开后台化妆室的门,急急迈入。
    化妆室内空无一人,飘荡着阴冷的气息。许夭俯身於铜镜前,瞪视著自己。
    镜中人的脸孔发青,星眸寒冽,隐隐燃烧着地狱之火。这幅面孔,似曾相识。
    这张脸孔,属于多年前毒杀阎三的那个夜晚。
    眼前的人,才是隐藏在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己吧?
    始终学不会像张坊主那般虚以委蛇。如果下一次再见到姓莫的,难保自己不会拔出刀来,一刀划开他的喉咙。
    血债血偿,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歌儿。”身后传来的低唤令许夭回过神来。
    镜中,自己含霜的脸孔旁出现了张坊主和善的面容,眉宇间却难掩忧虑。
    “我本不想让莫文庸见你,就是怕你控制不住情绪。歌儿,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永远不要忘了这一点。”张坊主语重心长,“报仇的事情急不来,我们需要时机,关键的还是,不能牵扯到你的身上,否则,令尊的心愿和你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就都白费了啊。”
    “我知道。”许夭的声音低沉,“只是,这个时机,不知何时才会出现。”
    张坊主沉默了数秒:“其实,你身边就有一个贵人,你难道从没想过,要找他帮忙?”
    许夭没有回答。他知道,张坊主指的是谁。但那个人,真的可以信任吗?
    相处近一年的时间,许夭并非对欧阳公子一无所知。以“欧阳”的姓氏和气度做派来看,欧阳公子极有可能是皇室宗亲,而且身份非比寻常。但公子毕竟是个流连于欢场的恩客,当初他对蓝的所作所为一直让许夭心存芥蒂。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像对待蓝那般疏远自己,另觅新欢。更何况,他是个聪明人,有可能为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与歆香坊的幕后靠山——大权在握的卢丞相为敌吗?!
    当夜,欧阳公子再度留宿坊中。最近他又来得勤快起来,这已是他们本周第二次共度良宵。
    一番激烈的颠鸾倒凤之后,许夭听着公子惬意地躺倒在身旁,遂背过身子暗暗舒了一口气,拉过薄毯盖住腰腹,胸口却依旧无法释然。
    今夜,他一直心情紧张,所以下体也很难放松,公子尝试了几次才得以进入,但公子对待自己始终耐心而又温存。他的态度让许夭突然又有了一丝希翼。不管如何,今时今日对方是真心呵护自己,对自己好的。那件盘亘心底的事,或许,真的能托付给他?
    听着公子的呼吸渐稳,许夭好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毕竟是个事关生死的秘密,一旦说出去,后果谁能预料?若是所托非人,不但大仇难报,还将为张坊主和天颐坊招来灭顶之灾。
    心念辗转中,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渐渐沁湿了额角。
    “歌儿,你有心事?”身后,一只臂膀将他搂入怀中,耳畔传来的语气温和。
    许夭咬着下唇,半晌,点了点头。也罢,既然他看出来了,自己就横下一条心说吧。
    正想着该从何说起好,却听公子淡淡地问道:“听张合德说,你与歆香乐坊有些宿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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