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联赛一结束，林晓海突然间就没了方向感，虽然他的队伍以亚军的成绩得到了班里的肯定，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众多的场合中都鲜有黄佳丽的身影，即使她偶尔远远地出现，也搜寻不到她的目光。
    那天是周四，12月24日。
    林晓海紧紧尾随着黄佳丽匆匆前行的身影，直到出了校门，才追上她。二人并排而行。默默地上车，一路无语的。直到终点站。
    他就这么安静地跟着她，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你又要干嘛？”
    街上已是灯火闪烁，临街的店铺无不透射出浓浓的圣诞气息。
    “他们都去狂欢了，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宿舍。”林晓海温情款款。
    “我也陪不了你啊，我得赶紧回家，我姑姑还急着走呢。”黄佳丽不时看看愈发浓重的夜色。
    “今天是我生日，我不想在狂乱中过，也不想一个人寂寞地过。”林晓海依然执着地看着她。
    黄佳丽一时无语：“我不知道姑姑做的什么饭，你要不挑不嫌就跟我走吧。”
    “谢谢！”林晓海就差脚跟相碰敬个军礼了，眉梢眼角都是笑。经过一家蛋糕店，林晓海止住步子：“你先走，我随后就到。”未等黄佳丽开口，他已闪身进了蛋糕店。
    “你还记得我家吗，让我先走？”黄佳丽抬脚也进了蛋糕店。
    林晓海正挑选着货架上的微型蛋糕，黄佳丽等在收银台前准备付款，被林晓海生生拦住，几乎就被他强行揽进怀中，她不得不后退着：“少买些，咱能吃多少？”林晓海也不理他，接过提袋，牵着她的手就没放开过。直到走出蛋糕店，黄佳丽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抽了几次才让他放开。
    一见林晓海，姑姑眼前一亮：“欢迎欢迎，我总觉着今天会有客人，就多做了点饭，来了就别客气。”她换好衣服，“吃不了的饭菜都放冰箱里，别忘了。”临出门时，她意味深长地看看黄佳丽，黄佳丽耳根一热。
    林晓海送姑姑进了电梯才回身进屋。
    学步车中的儿子一见妈妈是又跳又蹦，伸着两只小手，招摇着。黄佳丽抱起儿子亲呢好一会儿才对林晓海说：“你收拾饭菜吧，我给他擦把脸。”
    林晓海脱掉外套住沙发一扔便进了厨房，驾轻就熟地一痛忙活。
    黄佳丽换好衣服抱着儿子走出卧室，见林晓海默默地坐在布置好的饭桌前：灯下的林晓海穿了件合身的红色羊绒衫，就是这红衫白面，让他如同画中走出般，怪不得倪虹对他如此痴情，那一刻似乎只有“精致”两个字可以形容。
    林晓海站起身：“孩子是喝米粥吗？我用不锈刚小碗儿盛了一碗。”
    黄佳丽点点，把儿子安顿在那把带扶手的椅子上：“这么简单的生日宴，你满意就好。”她也不去看他。
    “瞧你说的，你能接纳我，吃糠咽菜，我也高兴。”林晓海摆好她的筷子，“要不是匆忙，还可以再买些别的。”
    “咱两人能吃多少，气氛有就可以啦。”黄佳丽被他的笑感染着，持续已久的冷漠与防备瞬间便瓦解。
    “是，你说的对。”看着黄佳丽给儿子喂饭，林晓海递过一小口蛋糕。
    “不给他吃，太甜的东西会影响他正常吃饭。”她推开他的手，“你吃饭吧，不用看着。”
    “等你一块儿。”林晓海抹抹额头的汗珠儿。
    “屋里太热，你里面要是穿着背心的话，就把羊绒衫脱了吧。”黄佳丽寻思好半天才说出口。
    林晓海得了特赦般，起身一扬手，上身仅剩件白色跨栏背心。黄佳丽话一出口便后悔，餐桌前的气氛怪怪的。视线只能全部放在儿子身上，偏偏这个小加伙不错眼珠儿地盯着林晓海，林晓海又是挤眉又是弄眼逗得他咯咯地笑。黄佳丽撂下儿子的饭碗：“他倒不认生，跟你还挺有缘。”
    “那是，我们好歹也见过两面吧，对吗，儿子！”林晓海脱口而出。
    “不许胡说！看在你生日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黄佳丽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微笑着接过他递过的蛋糕，只吃了两口，她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又进了厨房，只一会儿工夫便端出一碟火腿拼盘之类的，另加一瓶未开过封的红酒，“冰箱里只有这些啦，要不一会儿再给你煮包方便面，好歹也得有面啊。”
    “米饭也不错啊，我现在已经飘飘然了，你这么盛情款待，谢谢啊。”林晓海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黄佳丽自己斟了杯白水：“只是没人陪你喝，你就自斟自饮吧，不许喝多，可没人送你！”
    “班里的女生都会喝酒，你少喝点，我可是稀客。”林晓海伸手拿她眼前的杯子。
    黄佳丽一把拦住他的手，旋即又收回，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我真不喝，不骗你。”曾经要不是因为喝酒，她怎会轻易答应何海亮，一次，还不够吗？她已经怕了。
    儿子的吵嚷让她镇定下来，抱他在怀：“这个场合应该让倪虹陪你，她对你那么好，你不觉着伤了人家？”
    “拜托，这是在你家，别提她好不好。倪虹找男朋友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留在天津，我真的不适合她。我也从没答应过她什么，她要是对我与别的女生交往有看法，那是她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吧？”红酒的红已渲染了林晓海的脸。
    “既然今天我们有机会坐在一起，我想说明一件事情——”黄佳丽欲言又止状。
    “你说，我在听。”林晓海放下杯子，两颊的红惹得黄佳丽目光有些凝滞，他那清澈的眼睛几乎可以让人一望到底。
    黄佳丽迅速低下头，她不知道如何措辞：“我们之间只能是普通朋友，我现在的情况让我活得很现实，不能也不敢有任何痴心妄想。你，那么优秀，可选择的范围很广，就算现在没有，毕业后一样会有。”
    林晓海一仰脸，半杯酒又落了肚，复又斟上：“祝我生日快乐，别的请不要说。我的生日你会记一辈子，平安夜，明天圣诞，我——可以陪你过吗？”
    黄佳丽哪里还敢碰触他的目光，抱起儿子离开餐桌，转过沙发，把儿子放在泡沫垫板上。她不知如何回答他。
    林晓海跟了过来，蹲身伸手面对着黄轶：“叔叔抱，来。”黄轶真就牵住他的手，就这么顺势一搭，林晓海拾起黄轶便举过头顶，摇晃着，黄轶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黄佳丽抬眼望向他们，脑中就闪现出何海亮的影子：你要是活着该有多好！
    平安夜的晚上，林晓海喝了几乎一瓶红酒，喝得面皮紫涨浑身通红眼神呆滞。黄佳丽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出门，犹豫中就错过了末班车时间，何况学生公寓早已封门。当她安顿好儿子再回到客厅，林晓海居然睡在了沙发上，那么张扬的睡姿如同在自己家里般，静夜中只有他与她。内心有些慌乱，不知该不该叫醒他。无意识地为他盖好被子，才顾得收拾饭桌，她只保留了次卧室的床头灯，她希望他醒来后应该明白她的用意。只是简单地洗漱，她便钻进卧室，回身锁好门，倚门而立，许久。
    那一夜黄佳丽迷蒙中分不清是睡是醒，仿佛家中安放着一枚定时炸弹。她思虑着让他6点离开，绝对不能让姑姑撞见，她怕自己睡过点，而每次醒来都未听到客厅中有声响。好不容易挨到6点钟，她收拾好自己打开房门。次卧室空无人影，灯光寂寥。林晓海似乎没挪动过依然还躺在沙发上呢！她于不忍中推醒他。他一下子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睡醒：“天哪，我怎么睡着了，我得赶紧走，你还没睡啊？”
    哭笑不得的黄佳丽那一刻就被他的无邪感染：要是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弟弟该有多好，强于自己那个嗜赌成性的哥哥千万倍！她指指石英钟。
    林晓海吓了一跳：“该死，我在你这睡了一宿！我得走啦，不好意思。”他赶紧抓找衣服。
    黄佳丽递过他的羊绒衫：“你回学校洗漱吧，一会儿我姑姑就该到了，让她看见你，我不好解释。”
    林晓海脸上已泛着淡淡的胡茬儿。他本想用一下她的卫生间，又作罢了念头。黄佳丽不说，他也相当清楚。看着他匆匆的背影，黄佳丽站在门里一直目送着他进了电梯。客厅中依然弥漫着他的气息。林晓海他再无邪，也是个成熟的男人。黄佳丽收拣起他盖过的被子，仅仅一夜间，这被子的气息就被他改变。她深深地吸了吸，那一刻，她心头一振：难道心里已开始接受他？除了曾经的何海亮，还没有看到过另外一个男生的睡姿。是林晓海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她尽量把家里恢复成无人睡过的样子。
    周五适逢圣诞。大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只有黄佳丽那么专心地听课。林晓海佩服她的那份淡定，她根本就不看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最后一堂课一结束，他急匆匆赶回宿舍拎起背包就一路小跑地奔向校门口。已不见黄佳丽的身影。无奈中，他拨通她的电话。
    林晓海：“你在哪？车站上没有你。”
    黄佳丽：“我在车上啊，你赶紧回家吧，圣诞快乐。”
    林晓海一脸失望：“想问你怎么过圣诞。”
    黄佳丽：“这样的节日属于你们，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日子，你明白的。”
    林晓海想过去她家，至少还有周六周日：“那明后天你都在家吗？”
    黄佳丽不知他又要怎样：“在，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到处逛逛，可我没办法。”
    林晓海：“我知道啦。”
    黄佳丽没再说什么。
    转天上午10点仲，黄佳丽家的门铃响起。透过猫眼儿，黄佳丽以为自己看错了——是林晓海！她忐忑中打开房门：“你怎么来啦？”
    “就我自己在家，实在没地方去。”林晓海把手中的大塑料提袋放在茶几上，眼前的黄佳丽一身居家打扮，黄轶坐在学步车上，吮吸着拇指饼干。一见林晓海，黄轶露出了笑模样，林晓海脱了外套蹲下身，开始了哄逗。
    黄佳丽斟了杯水放在餐桌上：“你来得正好，帮我看会儿他，我去洗几件衣服。”
    “放心，你看他笑得多开心，他认识我。”林晓海已抱起黄轶，二人双双坐在泡沫板上玩起了积木。
    黄佳丽晾晒好衣服，一出卫生间，被眼前的温馨吸引住了目光：林晓海上身又只剩了件背心裸着两个膀子，他那么惬意地曲着腿仰躺在泡沫板上，黄轶就坐在他肚子上，前后摇晃着。黄佳丽不知该说些什么，走进厨房为他们准备着水果。
    再次回到客厅中的黄佳丽端着一个果盘一杯果汁：“我只能用水果犒劳你，快起来吧。”她腾出双手抱过黄轶。
    林晓海坐起身，与黄佳丽四目相对：他怎么也看不出黄佳丽身上有做了妈妈的痕迹，分明就跟其他女生没有任何区别。眼前的现实让他不敢相信：圆润充满光泽的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的沾染，那略有几分涩的表情哪里还能找到半点学校里的冰冷，一头长发那么随意的挽在耳侧。学校居家的反差让他一时想不通：不可能因为面对儿子的缘故吧，难道是沾了黄轶的光，自己才会欣赏到她天然的本色？就喃喃而语：“为什么你在学校没有一点现在的感觉，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你想多了，我在哪都一样。”黄佳丽不自觉地抓了抓衣领，侧过身子给儿子喂着果汁。面对着这样花般男生地盯视，她的矜持再难收拢，又怎忍心催他离开，只怨姑姑不能出现。
    “不信。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放假了，就你自己带孩子吗？还回家吗？”林晓海想了解她更多些，却不知从何问起。
    “家？这就是我的家，父母不让我上门，要没有姑姑帮我，说不定这个世界上已没有我啦。”黄佳丽不想谈论这些。
    “我觉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父母还是爱着你的，要不然不会通过姑姑给你交房租，还有你的学费生活费，这都是不小的开销啊。”林晓海不希望她把一切想的那么悲观。
    “姑姑才跟你见过几面，她都跟你说了什么？你的交际能力不错啊。”黄佳丽不想他有任何可怜自己的心，关于自己的生活，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包括眼前这位略有居心的男生。
    “没说什么，你不要埋怨姑姑。我的意思是你春节也一个人过吗？”林晓海已转到沙发后，面对着黄佳丽。
    “有儿子陪着，怎么叫一个人，措辞不当。”黄佳丽看也不看他，嘴角隐着笑意，“我所有的开销，我都记着帐呢，算借父母的，早晚有一天都会还给他们。”一想到父亲，她眼中透出股冰冷。
    “嗯。放假后，我会常来看你们，家里有什么活儿，尽管吩咐。”林晓海伸手接过喝完果汁的黄轶。
    “劝你别来，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想：你个花样美男，谁敢支使得起，要是让人知道，还不嚼了我！想到他的父母，黄佳丽一个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