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徵安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腿都在发抖，受伤的胳膊皮肉外翻，伤口被河水泡的发白。
    萧誉寒也站起身来，从后面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后背撞入坚硬的胸膛里，梅徵安虚弱地挣扎了一下。
    “……萧誉寒，放开我，你有病吧！”
    “梅徵安！”
    萧誉寒沉着脸色，盯着他看了一瞬，那黑沉如墨的眸子像是夜色下无际的海面，令他看不透甚至有点害怕。
    害怕？这一瞬间的情绪闪过，梅徵安不禁觉得可笑，他竟然被萧誉寒这毛头小子的眼神震慑到。
    “你安分点。”萧誉寒只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眸子，将眼神放到了他流血的伤口上。
    低头，撕开他伤口周围的那块袖子，从自己的下摆上撕下一块布料。
    他沉着有些沙哑的嗓音，“忍着点疼。”
    伤口被布料缠紧，半边胳膊都木了，疼得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萧誉寒：“没有药，只能先这样，伤口被水泡了这么久，有些感染了，先包着，一会儿找到地方我再帮你拆了好好处理一下。”
    梅徵安抬眼看向少年低垂的眼帘，看他严肃认真的面容，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种怪异感。
    这人为什么这么奇怪，难不成他今晚在归远比武场那一顿荒唐的胡言乱语，还真把这位天真的北朝质子给唬住了？
    不然，他为何…对自己又是亲又是抱的，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这般不正常？素日来，萧誉寒分明对他是躲之不及、避如蛇蝎的。
    今天是撞了什么邪？
    呃……
    不仅如此，还有背。
    梅徵安骤然被人挪腾到了背上，背得安稳妥帖，脚底从结实的地面忽地腾了空，一颗心被扔上了九天又高高坠落，头脑愈发昏胀。
    “萧誉寒，你放我下来！”
    “你能走得快？”萧誉寒颠了颠背上的人，找了一个安稳妥帖的姿势，继续道，“曼陀阁千金杀一人，从无失手，没有见到尸体是绝不会罢休的，从山崖上追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梅徵安，你能不能暂且放下那些对我的不满？”
    “凭什么？”
    “凭我不背着你走，你就算不会被曼陀阁的人杀死，也会筋疲力竭、失血过多，死在半路上。”
    “……”梅徵安强压下满腔怒气，将头趴伏在萧誉寒坚实的背脊上，有些泄气道，“随你吧，曜王殿下，梅某没死在你手里已是万幸，哪还敢责怪殿下半分？其他的，待你我全头全尾地回到城中，我再与你慢慢计算。”
    萧誉寒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走，边走边含着戏谑的笑意唤他的名字。
    “梅徵安。”
    “干什么？”
    “你觉不觉得你刚刚的样子，特别像……”
    梅徵安有些在意地抬起头来：“像什么？”
    萧誉寒笑道：“像清白的黄花姑娘被占了便宜。”
    “……”梅徵安木着脸，回忆了片刻自己的一言一行，最后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曜王殿下可真是好性格，苦中作乐，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死活。”
    萧誉寒挑了挑眉，得出结论：“伶牙俐齿。”
    “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条河下游有一个村落，我们暂且到那里躲一躲，梅徵安，你消停一点歇一歇，好吗？”
    他当然不会记错，前世在那里，他与梅徵安躲过了一劫，却也因此更加深了对彼此的厌恶，是误会还是错觉，此后十年他都没有弄清楚，
    这次，他们终于要重新再走一遍曾经的路了，他也可以就此重新试探一下，在最初的时候，梅徵安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是纯粹的厌恶，还是厌恶中也夹杂着些许不一样的情绪。
    想到这里，他的血液似乎都变热了，在身体里快速地流动，令他感到一阵兴奋的战栗。
    “……当我愿意跟你说话？”梅徵安咕哝了一句，又蔫头耷脑地垂下了脑袋，不知怎么回事，眼前这个萧誉寒给他了以往从未有过的一种……踏实感。
    明明他们现在的处境是如此的危险，沿着河流往下走，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随时都有可能被追杀的人曼陀阁发现，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但是萧誉寒却给他一种胸有成竹、安稳无忧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归，此刻趴在少年的背上，他懒得去想那么多，身体很难受，胸口却是踏实的。